慈慶宮中,面對著說跪就跪的李貴妃,皇后娘娘有些手足無措道:「這是幹什麼,快起來……你是貴妃千歲,太子之母,這大明朝哪個敢害你?」
「貴妃算什麼,廢立也不過一道旨意而已。」李貴妃凄然道:「姐姐昨曰也見了,我連乾清宮的門都進不去了,皇上這不是明擺著要廢了我么?」
「妹妹想多了吧。」皇后寬慰道:「哪有那麼嚴重?」
「皇上可說什麼來著?」李貴妃說著抬起頭來。
「……」聽李貴妃提到這事兒,皇后覺著對不住她,訕訕道:「昨曰我勸過皇上,他說這事兒他自有主張,不讓我過問。」
「皇上這麼說,分明已經打定主意把我廢了。」李貴妃說著流起了眼淚道:「臣妾本就是奴婢出身,逆來順受,怎樣都認了。只是太子和他弟弟還小,我實在放心不下……」李貴妃的淚水刷得下來,梨花帶雨道:「您是他們的嫡母,按說我不用多話,可是我還得給您磕頭,求您把他們當成親生的照料誠仁吧!下輩子婢子做牛做馬還您這份恩德……」說完便伏地痛哭起來。
見母妃哭了,朱翊鈞也跟著嗚嗚哭起來,抱著陳皇后的大腿道:「嗚嗚母后,你救救我母妃吧……」
這娘倆一哭,哭得陳皇后心慌氣短,扶了這個勸那個道:「好好地,怎麼說哭就哭了呢?」
「母后,救救我母妃吧……」朱翊鈞哭得撕心裂肺,使勁搖著陳皇后的腿。
陳皇后讓他哭得六神無主,只好把他抱起來,心疼道:「母后答應你,母后什麼都答應你……」
「那咱們拉鉤。」朱翊鈞帶著滿臉的眼淚鼻涕,伸出小手道。
「好好好。」陳皇后只好伸手與他拉鉤。
「母后真好。」朱翊鈞緊緊的抱著她的脖子,使勁親了一口。
「這孩子……」陳皇后哭笑不得,命宮人帶太子下去梳洗。
待得朱翊鈞走遠了,陳皇后長長嘆口氣,對地上的李貴妃道:「起來吧,妹子。不是姐姐我說你,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我都知道,那是一天都離不得女人,還巴不得每天都吃新鮮的。那奴兒花花不過一個韃子女,皇上沒見過那樣的,就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一時愛不釋手。你就吃醋了,覺著搶了你的寵愛。可是你怎麼不想想,她一個無根無勢的野女人,拿什麼跟你比?你是太子之母,皇上所有兒子的母親,誰也動搖不了你的地位。」
「只要你拿出氣度來,等到皇上玩厭了,自然還會回到你的身邊。萬不該和那賤人一般見識,你不顧後果弄死她,想過皇上的感受嗎?皇上現在不見你,倒不是為了那奴兒花花,而是你沒把他放在眼裡!他是你男人不假,可他還是一國之君,卻連身邊的女人也保護不了,就算脾氣再好,也要氣炸了吧?」
李貴妃心中愕然,想不到這陳皇后看的如此清楚,其實就是這麼回事兒。但這時候,她是不會承認的,反而一臉委屈道:「連姐姐也這麼說我,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可妹妹我是那種善妒的女人嗎?您說的不錯,那奴兒花花算得了什麼?我要吃醋也輪不著她,我當初要辦她,不是像您想的那樣,我是為了皇上的龍體啊!」
「哦……」陳皇后不置可否的沉吟一聲道。
「皇上身上的病,就是從那奴兒花花身上得來的!」李貴妃爆出勁料道。
「啊!不是說,皇上的病,是在帘子衚衕里得的嗎?」陳皇后沒有馮保這樣的特務頭子,消息得傳好幾傳,才能到她耳朵里。
「是,皇上確實去過帘子衚衕。」李貴妃道:「可您知道那是幹什麼的地方嗎?」
「幹嘛提那種齷齪地方,」陳皇后秀眉緊蹙道。她長居深宮,又素來端莊,自然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那種地方。但自從聽說了皇帝逛帘子衚衕的事情,她就起心打聽。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原來那裡住著的,儘是些從全國各地物色來的眉目清秀的小孌童,專供閑得無聊的王公貴戚、達官貴人房中秘玩。但又有些好奇,不解地問道:「孌童究竟有什麼好玩的,妹子你清楚不?」
李貴妃臉一紅,忸怩了一陣子,才不情願地回答道:「聽人說……孌童做的是穀道生意的。」
「穀道,什麼叫穀道?」陳皇后仍不明就裡。
「穀道就是肛門……」李貴妃忍著噁心道。
「哦……」陳皇后更是乾嘔起來,趕緊喝口茶水,壓住不適道:「那種臟地方,難怪惹出這種臟病來!」
「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貴妃搖頭道:「臣妾早就打聽過,聽說梅毒是男女房事時相傳,孌童的穀道里,卻是不帶這種邪毒的。」說到這裡,她的腦海里浮出一個高鼻凹眼的韃靼美女,恨得咬碎銀牙道:「你我、宮裡的嬪妃,哪個都是乾乾淨淨的,身上誰也不帶這種毒,所以只能是那個奴兒花花!」
「這個毒韃子,幸虧死了。」陳皇后渾身一激靈,已然是信了,望向李貴妃道:「莫非,你正是知道這件事兒,才要除掉她?」
「正是如此,」李貴妃掏出香帕擦拭眼角道:「這事情,我原先也是不知的,是馮保那忠心的奴才,偷著告訴我,皇上最近在暗中找御醫看病,據說龍根上起了癤子。太醫看過後,說是花柳病。我讓馮保去查,是哪個殺千刀的,帶給皇上這種病,結果一查,就查到了奴兒花花頭上。原來韃子一輩子不洗澡,而且不知廉恥、[***]亂交,得那種病的多得是,皇上和她睡了,自然也被傳染了……」
「原來如此,」陳皇后滿懷歉意的望向李貴妃道:「倒是我錯怪妹妹了,只是你為何不跟皇上說?」
「怎麼沒說?要不是我勸諫了多次,也不會那賤人一死,皇上就懷疑到我頭上。」李貴妃鬱悶的嘆口氣道:「而且當初我也不想讓她死,只想讓人把她弄出宮去,有多遠送多遠。誰知人一丟,孟和那混蛋就封了宮門,到處大肆的找人,眼看就要藏不住了,下面人沒辦法,才把她丟到井裡去的。天可憐見,妹妹我也跟著姐姐信佛多年,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又怎麼狠下心殺人呢?」
「那倒是,看來皇上也錯怪你了。」陳皇后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也罷,我替你去求求皇上,說什麼也要把你們的誤會給消了。」
「可是,皇上已經不讓您管這事兒了……」李貴妃怯生生道:「而且奴兒花花的事情,皇上都知道,可他就是怨我,而不覺著是那賤人的錯……」說著垂淚道:「這種事,光靠解釋,是解釋不通的。」
「那該如何是好?」陳皇后一聽她這話,就知道人家早有主意了,索姓洗耳恭聽道。
「皇上現在這樣子,卻要全怪那孟和。」李貴妃卻另起話頭道:「皇上原先雖說也風流,但還不像現在這樣無可救藥,究其原因,便是從孟和當上這個大內總管開始的。這孟和原先是個管御膳房的,說白了就是個廚子,他知道自己沒能力壓住那些老資格的管事牌子,就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揣摩皇上心理,投其所好上了。知道皇上好色,就專門挑選美女供皇上享樂,變著法子帶著皇上沉迷酒色。奴兒花花那賤人,就是他暗地裡差人送信給蒙古人,讓他們進貢幾個塞外異族的美女。」
「那些蒙古王公剛剛歸順朝廷,哪敢違逆了天子身邊的紅人?一下子就貢上來十個!孟和神秘兮兮把她們弄進紫禁城,皇上這才見到了奴兒花花。」李貴妃恨恨道:「因為奴兒花花得寵,他自然也聖眷曰隆,為了讓奴兒花花幫他說好話,他可著勁兒的賄賂她,兩人還暗地裡結拜,所以奴兒花花死了,宮人無不拍手稱快,只有他如喪考妣!」
「……」陳皇后微微皺眉,仔細聽著。
「為了彌補奴兒花花死掉的損失,他便帶著皇上,跑到帘子衚衕尋歡作樂!」李貴妃咬牙切齒道:「他明知道皇上的病需要靜養,首要就是禁絕房事。卻為了固寵,便把皇帝帶去那種骯髒的地方,不僅使皇上的病情加重,還讓皇上的名聲受損!這件事已經傳了出去,朝中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如何看待皇上?百年之後的史書上,又該如何評價皇上!」
「妹妹說的對,」陳皇后聞言肅容道:「想不到孟和看著一副憨樣,竟是如此混賬!」
「他何止混賬,簡直十惡不赦!」李貴妃這才拿出殺手鐧,一臉鐵青道:「你知道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東西,在宮外幹了什麼令人髮指的事兒?」於是便把從馮保那兒聽到的事情,講給了陳皇后。
陳皇后當時頭皮就炸了,臉色煞白一片,不知念了多少遍『阿彌托福』,還是沒法平靜下來,花容失色道:「妹妹,此事可當真?那畜生真的吃人腦?!」
「造謠也不會拿這種事!」李貴妃秀眉一挑道:「我已經讓馮保派人,去他家裡捉拿那胡神醫了,到時候自然鐵證如山!」
「啊,妹妹你又擅作主張,小心皇上……」陳皇后憂心忡忡道。
「這件事,絕對不能耽擱,不然讓他把人轉移了,自然會百般抵賴,」李貴妃收起震懾人心的殺伐之氣,面容凄苦地嘆一聲道:「而且,皇上也在用他的葯,我們哪能耽擱啊……」
「啊……」陳皇后今天生生把櫻桃小口,張成了血盆大口:「皇上也在用?」
「依我看,那八成就是春藥!」李貴妃冷冷道:「所以皇上吃了之後,才會一個勁兒的想做那種事。孟和這個混賬,便將幾個孌童扮成太監藏在宮內,隨時供皇上玩樂!」
「啊……」陳皇后後槽牙都露出來了,抓狂道:「瘋了瘋了,徹底瘋了,這孟和是一刻也留不得了……」宮規森嚴,後宮向來是除皇帝和未成年皇子外,所有男子的禁區,這是從來無人敢違背的鐵律。現在聽說竟然有男子藏在宮裡,對一輩子謹守規矩的陳皇后來說,比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裸奔還難以接受。
「還等什麼?」陳皇后徹底被戳中了痛點,站起身來道:「趕緊讓人把他們找出來,我要看看孟和怎麼交代!」
「姐姐息怒,我已經讓馮保搜宮了……」李貴妃又露出那股子巾幗不讓鬚眉的厲害勁兒來,道:「他調集人員封住大內各個出口,每一個出門太監,無論大小,不管是掛烏木牌還是牙牌的,都嚴加盤查,不許漏走一個可疑者!」
「妹妹真是……」陳皇后眼神怪異的看著李貴妃,她終於明白對方今兒個這番做作的真正目地了,原來是要跟孟和決戰,又擔心對方有皇帝撐腰,所以才過來拉著自己擔待。現在這情勢,已經容不得自己說不了……若是孟和真敢帶男人進宮,自己這個統帥六宮的皇后不能不問;更重要的是,方才太子那樣求自己,要是自己不幫這個忙,肯定要被未來的皇帝記恨的,為了自己的後半生,也必須得答應下來。
「也罷!」尋思片刻,陳皇后終於狠下心道:「你讓馮保儘管去搜,一定要把那些畜生搜出來,出了事情,我們倆一起擔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