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夜探
「唉,出門的時候真的是沒看好黃曆呀,我謝傳忠居然落到這步田地。」
站在不大的房間里,謝傳忠長吁短嘆。
他的夫人說道:「老爺別犯愁啦,凡事得多往好處想,咱們幸虧是出來了,要是在北平府裡頭,現在還不被人殺光了?我聽說,那燕軍如狼似虎,見男人就殺,見女人就搶,見到有錢人就抄你個傾家dang產,現在北平城裡已經成了人家地獄啦。」
「盡瞎說!」
謝老財白了老婆一眼:「頭長見識短,就會跟著別人瞎嚷嚷,這一招宋忠都用過啦,結果怎麼樣?真給他自己送終了。燕王的兵是哪來的?就是原來北平的兵將,只不過由皇上的兵變成了燕王的兵,就成強盜了?那是燕王的根基之地,能讓它1uan嗎?
我倒是聽說,葛誠、李瑞、盧振這幾個sī通朝廷的傢伙,在燕王舉事之際被斬了祭旗了,而且是全家老少一個不剩全都砍了,這股子狠勁兒,嘖嘖嘖,是個成大事的,非如此何以定軍心吧!想當初,你家老爺我闖dang塞北的時候,對吃裡扒外的手下也是這麼乾的,管用,殺一儆百呢。瞧這架勢,沒準人家燕王真能闖dang出一番局面!」
「老爺說話xiao聲點兒。」
女人膽子xiao,趕緊湊到門口,xiao心地向外看看,天已經黑了,院子里偶爾過去幾個人也是行色匆匆,沒人站住腳聽別人的閑話,女人這才放心,回頭道:「我說老爺,要擱以前,咱家也不差那xiao姑娘一口飯吃,可這兵荒馬1uan的,你怎麼還顧著她呀?這客棧都住滿了,大閨女和二閨女都擠到一個屋兒睡去了,還給她一個外人單獨一個房間,伺候得比咱們謝家大xiao姐還像大xiao姐,我說老爺,你不是看人家閨女長得俊,想打人家的歪主意吧?」
「胡說甚麼你!」
謝老財又狠狠瞪了婆娘一眼,訓斥道:「要不說你頭長見識短,這眼光就不能放長遠著點兒?人家的哥哥可是在朝裡頭當官兒的,我琢磨著,北平要是一直被燕王占著,咱們怕是回不去了,那時候不得求助於人家?有個當官兒的朋友,在哪紮根立足不容易些?
如果燕王敗了,咱們就能隨著朝廷兵馬回北平去了,到那時候,到處一片狼籍,也不知道裡邊被你爭我奪的打成什麼樣兒了,想太太平平地收回咱們家的屋宅店鋪、田產作坊,還不是得靠人家幫忙?大閨女和二閨女擠在一個屋怎麼啦?當初咱們家窮的時候,全家人擠在一個炕頭上,蓋一netg被子,不也過來了?」
謝傳忠和婆娘在屋裡頭說話的當口兒,夏潯mo清了徐茗兒的住處,已經悄然mo去。這客棧里果真是住滿了人了,連前邊的飯堂,後邊的過道兒都是人,虧得謝老財有錢,愣是用錢砸出幾個房間來。
夏潯也裝作住店的客人,晃晃悠悠的在茗兒門前走了幾步,看看沒人注意,一閃身,便進了房間。
房間還沒cha門,xiao郡主盤膝坐在炕上,身前一盞昏暗的油燈。沒錯,一推門便看見她坐在炕上,這間屋兒太xiao,只有一鋪炕,一張xiao方桌,桌上擺著茶杯茶壺,一門一窗而已,所以一進門就看見她了。
夏潯一見郡主,立即一個箭步撲過去,掩住了她的xiao嘴,低聲道:「郡主莫驚,是我。」
xiao郡主撲閃著一對大眼睛看他,指指自己嘴巴,夏潯趕緊放手,xiao郡主這才微笑道:「我都沒怕,你怕甚麼,知道我為啥不cha門?就是為了等你來呢。」
夏潯一呆,奇道:「郡主算準了我會來?」
徐茗兒俏皮地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地道:「廢話,你在道上都看見我了,能不來找我么?對了,你又肩負什麼秘密使命了?這回怎麼又扮成匠人了?」
夏潯又是一呆,奇道:「郡主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朝廷欽犯了?」
徐茗兒動容道:「朝廷欽犯,你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了?」
夏潯這才省起,漫說自己的案子本來就屬於秘密案件,一開始並未公開他的身份,就算朝廷公開通緝了,戰1uan一起,地方官府安撫地方、集中民壯、挖戰壕修城牆的,也沒空理會他了,此刻又是在真定,距南京已遠,他又不是甚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哪有可能把消息傳到這兒來。
夏潯便苦笑一聲道:「我還能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我只不過……把你的三個大外甥從南京城救了出來而已。」
徐茗兒奇道:「我的三個大外甥?啊!」
她騰地一下跳下炕,抓住夏潯的手道:「是你救的他們?我說他們怎麼就突然在北平冒出頭兒來了,要不然大姐夫還不敢反呢,原來是你……」
夏潯緊緊盯著她的眸子,說道:「xiao郡主,現在可不是過家家玩遊戲了,燕王正式打起『靖難清君側』的旗幟,朝廷討逆的大軍也集中到了真定。我現在是貨真價實的欽犯,我想知道,你……站在哪一邊?」
徐茗兒一雙大眼睛眨動了幾下,很嚴肅地反問道:「我為什麼一定要站在一邊?他們老朱家叔侄倆反目爭家產,打就打唄,關我甚麼事,我只是……替大姐擔心,還要我那三個比我還大了幾歲的外甥,憑心而論,這件事是皇上不對。」
說著說著,xiao姑娘的臉蛋氣忿地紅起來,好象一枚紅蘋果:「我大哥是國公,三哥比他生得晚,就只能做都督。難道我大哥自己琢磨琢磨,考慮到如果三哥設計殺了他全家,就會搶了他的國公之位,便不管三哥有沒有那個心、想不想那麼干,就搶先動手把三哥一家殺個精光?換了你是這個倒霉的三弟、倒霉的四叔,你冤不冤、你恨不恨、你肯不肯心甘情願地把腦袋jiao出去?將心比心吧!」
夏潯微笑起來:「郡主明鑒!」
徐茗兒搖搖頭,有些莫名的憂傷:「我同情大姐夫,可是,我幫不了他,連道義上的一點xiao忙都幫不了,我不想大姐出事,卻也不能連累了大哥、三哥、四哥,我們中山王府,畢竟是站在朝廷一邊的。」
夏潯頷道:「我明白郡主的為難之事,往大里說,這是國家之事,往xiao里說,這是他們朱家叔侄的家務事,不管從哪兒論,都輪不到郡主一個女兒家出面摻和。我現在是朝廷欽犯,被抓了壯丁,隨軍往北去呢,我打算到了兩軍陣前,就找個機會mo去燕王那邊。
可沒想到半路上碰到郡主,這兵荒馬1uan的,郡主可不能再在外邊待著了,郡主的下落,我已經告訴大都督了,現在北平戰事一起,大都督一定更加擔心郡主安危,郡主,我勸你還是儘快回去中山王府吧,禁足府中總比丟了xìng命強呀,你一個xiao姑娘獨自在外,萬一有什麼事,恐怕謝員外也顧不上你了。」
徐茗兒點點頭,很懂事地道:「我知道呀,可是我現在怎麼走?謝員外打算待在真定城裡哪兒也不去了,我一個女兒家,孤身一人,只好他到哪兒我到哪兒,現在倒是遇到了你,可你又成了朝廷欽犯,我總不能讓你陪我回南京,生生地害了你的xìng命呀,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夏潯點點頭,說道:「我剛才離開匠人營的時候,也曾替郡主想過,郡主現在要回中山王府,恐怕不得不藉助官府之力了,如果郡主把身份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把郡主安全送回金陵的,當然,皇上沒準會禁你的足,可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皇帝,怎麼也不會和你一個xiao姑娘太過計較,過些時日讓你三哥在皇帝面前求個情也就好了。
當然,如果有另外更好的法子,那就不用通過地方官府了,郡主的令尊可是大明第一名將,麾下不知統率過多少猛將,這一次朝廷征討燕王,出動了三十萬大軍,不知道其中哪些將領是你徐家的舊部?如果郡主去找他們,相信他們一定願意幫中山王府這個忙,把郡主平安送回去。」
「我爹的舊部呀……」
xiao郡主回到netg邊坐下,歪著頭想起來,夏潯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久,xiao姑娘突然眼睛一亮,夏潯趕緊迎上去,喜道:「想起來了?」
xiao郡主搖搖頭道:「我大哥幼襲爵位,沒親自帶過幾天兵,我三哥可是一直做大都督的,我爹的舊部……我可記不得,我三哥的部下成么?」
夏潯點頭如搗蒜地道:「行行行,當然行,你且說一個來,此番隨長興侯北上的各路將領姓名,我都已經打聽到了,你且說一個來,看看可在軍中。」
xiao郡主哭喪著臉道:「我……我三哥的部下,我認識很多,不過……我只認得他們的人,記不住他們的名字。」
夏潯一臉木然,xiao郡主偷偷一窺他的臉色,囁嚅道:「對……對不起呀……」
夏潯苦笑道:「郡主哪有甚麼對不起我的,只是這樣的話,那郡主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官府求助了,反正你是不能跟著謝員外這麼跑來跑去的了,如若不然,真有個好歹,在下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xiao郡主眼圈一紅,感動地道:「你真是個好人,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惦記著我的安危……」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有人道:「店家,就是這裡么?顧都督,就是這兒了。」
然後虛掩的房門輕輕叩了三下,有人畢恭畢敬地說道:「朝廷討逆軍後軍都督顧成、副將張保求見,不知姑娘可安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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