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上建立衛所、民壯兩級剿倭體系,村、鎮、縣府四級劃片防區,大家各司其職、各守其土,同時倭寇的耳目幾乎被掃dàng一空,有些僥倖漏網的,也被官府殘酷的〖鎮〗壓給嚇怕了,根本不敢出面配合,倭寇一旦上了岸,幾乎占不到任何好處。
他們一開始想要攻掠縣城,發現縣城很難攻克,才打了一個多時辰,衛所官兵就像嗅到了血的蒼蠅,嗡嗡而來,迫不得已只好丟下幾十具屍體撤退。如是者幾次,他們轉而求其次,攻打鎮子和村莊,發現效果和攻打縣城差不多,而且那些民壯因為守的就是自己的家園、自己的親人,更加的悍不畏死,再加上地形比他們熟悉,神出鬼沒的更加叫人難以防範,結果打了不足一個時辰,官兵又來了。
許多天以後,他們才注意到某個小山頭上飄起的一縷黑煙可能就是跟他們有關係的,而且那黑煙還是有說法的,可以簡單地表達一些意思,示警、求援、指明他們行進的方向等等,從他們一上岸,就已經有煙火把消息傳遞出去,從村、鎮、寨、縣一直到當地衛所,他們的人還沒到,所有的地方已經磨亮了刀槍,舉起了弓矢,等著他們上門了。
倭寇在岸上討不了便宜,就得退回海上,這一路退回去,就得丟下一些xìng命。等回到海上,遇到明軍水師艦船的時候,他們照例會選擇避免正面牢突,可是明軍的艦隻配備發生了變化,增加了許多機動力強的小型艦隻」速度並不比他們的船慢,於是他們不可避免地又要損失一些船隻和人員,才能逃脫追緝。
從陸地到海洋,他們沒有和明軍發生過大規模的正面戰鬥」所以一直沒有太重大的傷亡,問題是這種持續的削肉式的打擊,損失集中起來也不小,而且把他們的士氣都拖垮了。他們的給養一向帶得極少,按照慣例,每人只帶三天的食物和水,此後就要靠搶。
而現在什麼也搶不到,沒有食物和水,他們在海上無法生存,大股大股的倭寇只得向〖日〗本本婁返航」〖中〗國沿海清靜了許多,現在只能偶爾見到一些小股的生命力頑強的倭寇團伙了。倭寇退回本土,當然不是說要就此從良了,而是為了避風頭。
上百年來與中原帝國的較量,使得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富人總是比不了窮人能折騰的」這個大帝國不可能把這種強大的剿倭手段一直維持下去,那消耗太大了,家業大,負擔就重,中原帝國不可能讓沿海變成一個吸金的無底洞,直到把整個帝國拖垮。所以」他們只要等一等」等風頭過去」就可以捲土重來了。
一般海滄船,兩艘蜈蚣快艇,構成了近海巡邏的一個小分隊。中間這艘海滄船上的將官是一員百官,叫錢昊。據說祖上是五代末期錢塘錢氏,如此說來也算是王族後裔了,只是不知真假。他是太倉衛的兵」隨著倭寇的急劇減少,近海巡邏任務已經交給太倉和觀海衛官兵負責了。
夏潯有過必罰,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只須軍棍一根、鋼刀一口,成本低廉的很。有功必賞,則是以升遷和物質獎勵相配合,物質獎勵的錢來自於繳獲的無主臟物和從沿海豪紳巨賈那裡「募捐」來的錢款,這的確充分調動了將士們的積極xìng。
現在海上巡邏沒人喊苦喊累,誰得到出海巡邏的任務都像撿了金元寶似的興高采烈,倭寇踏浪而來,本來是為了發財,結果反而成了他們發財的機會,現在他們航行於海上,每天孜孜不倦地追索著倭寇,如果倭船能發光,簡直就是他們的燈塔。
他們巡邏,用的都是中小型的快船,順風可撐帆,逆風可划槳,一旦遇到那些落單的倭船,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追上去,於是有人升了官、有了發了財、有人陞官又發財,更多的士兵巴望著自己的運氣也更好一些,可他們很快就發現,那些「搖錢樹」已經逃得差不多了,一天下來很難抓到「一棵」。
錢昊瞪著銅鈴似的眼睛巡視了一個多時辰,一隻龜毛也沒看到,他失望地嘆了口氣,吩咐總旗繼續巡察,自己返身向船艙走去,想要回去歇歇,忽然,桅杆上縱目遠眺的士兵就像突然看到一個脫得光溜溜的大姑娘似的,〖興〗奮地嚎叫起來:「有船!有船!百戶大人,左舷左船!」
「發財啦!」
錢昊大喜,立即吩咐道:「轉舵、轉舵,迎上去!發旗號,讓蜈蚣快艇左右包抄,千萬別叫他們跑嘍!」
肥富站在船頭,眼看已近入〖中〗國近海,一顆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
他很擔心再遇到那些窮瘋了的同胞,這次回來,特意向將軍閣下借了一百名武士,當然,這些武士一旦登陸,是會受到嚴密控制的,不可能帶著他們浩浩dàngdàng直奔金陵,不過他的目的只是為了保證海上航行的安全,一旦靠岸,也不需要靠這些武士擺譜。
忽然,桅杆吊斗中負責睹望的武士大聲喝了幾句,船上的水手舵手和武士們立即緊張起來,紛紛跑位,有的控船,有的拔出武器,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肥富心驚膽戰地叫道:「天照大神保估!不會又遇到那些混蛋了吧?」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肥富驚喜地叫起來:「啊!是大明水師的船!
我認得他們的旗幟,哈哈哈,我們安全啦!」錢百戶很失望,好不容易逮住一條肥魚,可是對方居然聲稱是奉了〖日〗本國王之命朝見皇帝陛下的,而且還聲稱跟五省總督楊旭大人是熟識。對方雖然沒有勘合,卻有兵部和禮部聯合簽發的類似路引的臨時通行證明,這是做不了假的。
不過做為商人,肥富的眼光是很精明的,他也看出這位大明的將軍興緻不高,於是從自己捎帶來的商品裡面拿出一些饋增給了錢昊及其手下的士卒。這次回來,肥富攜帶了大鏈的金銀和〖日〗本的漆器、長刀等特產,準備好好採買一集,撈回上次的損失,從中拿出一些不過是九牛一毛,能換得水師殷勤的照料還是值得的。
足利義滿想了解一下大明這邊的情形,一個浪人向他的人舉薦子一個剛從大明過來不久的商人,帶去見他了。那個商人叫東方亮,一聽這個名字,足利義滿就很喜歡。
〖日〗本,一向以日出之國自詡。隋朝的時候,他們嘗試同〖中〗國往來,那時派了使節到中土,國書上用的就是「日出之國天子致日落之國天子」的稱呼,當時他們是以與〖中〗國平等的地位來看待〖中〗國的。但是後來卻因為白江口一戰,徹底改變了彼此對等的地位。
兩國這次交戰,起因卻是朝鮮。當時的朝鮮三國爭霸,百濟進攻新羅,新羅向大唐求救,大唐出兵,擊敗百濟,俘虜了百濟國王義慈。
義慈王的次子福信收集殘部,企圖復國,向〖日〗本求助,當時〖日〗本也是以上國自居的,在位的齊明女皇答應了福信的請求,發兵援助百濟,於是最後演變成了中日之戰,這是中日兩國第一次戰爭。
結果,白江口一戰,日軍戰船三倍於唐軍,卻落得個全軍覆沒,百濟徹底亡國。據說,有些女人被強jiān後,會對施暴者產生一種痴mí戀慕的感情,大概日人的基因裡面就有這種因子,從此以後,他們瘋狂地mí戀上了〖中〗國的一切,政治、經濟、文化…………,一切的一切,莫不學習、效仿,自唐而宋一路下來,始終以學生自居。
但是在他們骨子裡,那種驕橫和狂妄從未消失,足利義滿統治全〖日〗本,成為天皇之皇,更有一種專屬於他的驕傲,東方亮這個名字,他聽了覺得很吉祥,先就對這個明人責了好感,聽他的話也就比較入耳。
當他聽說這位甚受〖中〗國皇帝器重的輔國公對於開海經商一直有著極大興趣,他致力於打擊海盜,但是對與〖日〗本國通商貿易、交流往來並不反對而且極為贊同之後,終於確信了對方的誠意。他同手下幾員武家和公家的重要大臣們商議了一番,決定有條件地接受明國的要求,於是,肥富又被派遣回來了。
而東方亮則成了足利義滿的座上客,足利義滿答應他,一旦中日重開貿易,他將成為〖日〗本國的御商,享有許多普通商人所不具備的特權。
戴裕彬本來只是想讓他去探探足利義滿的口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即命令他放棄其他任務,全力經營他在北山殿的關係,能有機會在〖日〗本的政治中樞安插這樣一個眼線,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豈能放過?
「多謝錢將軍的護送!」
碼頭上,肥富向錢昊深深地鞠了一躬:「既然輔國公閣下正在杭州,我會先去拜訪他的,今後,我們還有來往的機會,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