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和鄭和在世阿彌的陪同下從富士山返回京都的途中,京都的一連串遽變已經開始了。
足利義滿受理了越前各大寺社長老的申訴,罷免了織田氏的劍神宮世襲神官一職,罷黜了忠於斯bo家的越前守護朝倉氏的職務,改任忠於細川家的石橋氏為守護,罷黜尾張守護代織田氏的職務,由細川家派人取代,同時將足利義嗣的外祖父攝津能秀與斯bo氏控制之下的若狹守護對調,實際上這也是在削弱斯bo氏對其控制區域的統治。
京都的寺社組織也被越前送來的消息jī怒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斯bo義將只得接受足利義滿的懲罰,但是隨即他就召集二宮、今川、上杉、山名等與斯bo氏親近的大名以及忠於斯bo氏的守護們,集結兵力,對京都形成攻擊之勢。
與此同時,細川滿元的四弟迅和田山基國的小女兒締結了婚姻,兩家正式結盟,足利義滿則命令北6、美濃、近江等大名集結兵力六千多人,斜刺里壓向斯bo義將集結的兵馬,大戰一觸即。
這個時候,夏潯的一條消息送到了京都:有感於日本方面剿寇措施得力,他決定代表大明皇帝正式與日本締結朝貢貿易條約,並且開列出了一份擬簽勘合的名單,這是大明準備直接對日本各大名放勘合的名單。這份名單上面不僅有足利義滿派的大名,同樣有斯bo義將派的大名。
一份勘合,就代表一份無盡的財富,這份名單一公開,本來就像一座馬上就要噴的火山似的京都立即平靜下來,本來就忐忑於足利義名強大兵勢的斯bo系大名們在承受壓力的同時又有了金錢的youhuo,立即打起了退堂鼓,斯bo義將見此情形,果斷放棄了武力壓迫的企圖。
不幾日,就有人6續向足利義滿申訴斯bo義將執領政事上的種種失誤,斯bo義將被免去幕府執事管領一職,勒令他返回斯bo氏的領國。這場政治角逐戰,最終以斯bo義將敗北而告終了。
返回京都的路上,鄭和有些不解地向夏潯問道:「既然這個斯bo義將對我大明頗有敵意,何不趁此機會把他擊垮呢?國公這一道勘合名單,雖然暫時讓局勢平靜下來,卻貽患無窮啊。」
夏潯微笑道:「我正是要它貽患無窮啊!」
見鄭和一臉不解,夏潯解釋道:「公公不太了解日本國如今的情形,日本國如今就像我們的春秋戰國,各位大名、守護就是一方諸候,而幕府將軍就相當於諸侯的霸主,所謂天皇自然就是周天子了。在京都的這些管領、shì所頭人,包括那些大名、守護們,背後都有一個家族、一方領地,殺掉他們個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要吞併其領地,則非常困難。
我已經了解過,一直以來,將軍同大名之間、大名與大名之間,時戰時和的事情非常普遍,誰也沒有把握消滅對方之後,自己還能擁有足夠的力量不被其他人吞併,所以他們的得勢與失勢,大多表現在是否在朝堂上還有言權,要削弱任何一個諸侯都是一個漫長過程,不可能採用jī烈的手段。
所以,既便我們不插手,這仗隨便打一打,雙方討價還價一番,也就會結束了。那時的結果和現在並沒有多少不同,如果戰局對斯bo義將有利,他只要表示繼續向足利義滿效忠,甚至可以重新取得執事管領一職,與其如此,不如由我們來主導局勢。」
夏潯笑吟吟地道:「何況,真能把斯bo義將徹底打敗甚至消滅的話,我還不捨得呢。他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身邊總是有一個潛在威脅的幕府將軍,會比一個一統日本、大權在握的幕府將軍,對我大明更加的恭順。」
同一天,後小松天皇臨幸北山殿,垂詢近期生在京都的政權更迭詳情;次日,足利義滿的愛子足利義嗣代表父親入宮覲見,受到了皇室對待親王一般的禮遇。原來的足利義滿在天皇眼中已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而今斯bo義將受到驅逐,足利義滿權勢更盛,大皇對他更是誠惶誠恐了。
「義持已經成年,應該做點事情了!」
足利義滿坐在榻榻米上意氣風地對細川滿元說。
他屁股下面那張榻榻米上綉著日本天皇才能使用的雲間綠圖案,恆是沒有人敢指出來,大家都在裝聾作啞。
「如今京都有些動dang,細川君,就叫他跟你巡弋京都附近,學習維持警衛事務吧!」
細川滿元畢恭畢敬地答應下來,堂堂的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持,因為足利義滿這一句話,就被趕出了花之御所,跟在細川滿元屁股後面去維持京都治安了。原本他就沒有實權,但是至少還住在象徵著幕府將軍的府邸里,現在連虛名也不肯給他了「將軍,明國使臣楊旭馬上就要再京都了!」
春日局匆每走進來,滿面春風,權力的滋潤起到了愛情雨1ù一般的作用,讓她更加榮光煥了。
足利義滿微笑著站起來:「哦?我要親自去迎接他們!」
春日局一邊為他整理著袍服,一邊嫣然道:「這個人很厲害呢,一來就幫助將軍完成了一直想要做而無法去做的事情。」
足利義滿輕哼道:「結果還不是被我所利用么?」
他放低了聲音對春日局道:「向明國稱臣,接受國王的封號,我就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如果能借明國之援,我們成功的希望就更大了。」
他握住春日局的手道:「我們現在需要好好維繫和明國、和這位明國使臣之間的關係。等到時機成熟,勒逼小松禪位,義嗣成為天皇的時候,我就是太上皇,而你,則會成為皇太后!我足利氏,就會成為日本國萬世一系的天皇正統!」
「將軍閣下!」
春日局jiao呼一聲,忘情地撲到了他的懷中……。
當足利義滿親自迎出北山,去接從富士山回來的夏潯和鄭和時,斯bo義將收拾行藏,正要黯然離開京都。
庭院里,石階下,織田常松以額觸地,長跪不起。
斯bo義將從房中走了出來,四個武士立即緊隨其後,斯bo義將的臉sè有些憔悴,他走到織田常松身邊時,織田常松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但是斯bo義將一步都沒有停,直接從他面前走了過去,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地上跪著一個人。
四個武士也走過去了,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大門從外邊重重地關上了。
織田常松跪在地上動不動,過了許久,風輕輕吹過,幾瓣顏sè巳經黯淡的櫻皚灧瓣吹到了他的面前,織田常松慢慢直起身子,拔出了「肋差」。
切腹有三種方式,一種是自腹部自左向右橫切一刀;再從下至上直切一刀,成為十字形,達到心臟為度。第二種方式是在腹部橫切一刀,立即回刀割斷自己的咽喉口第三種是在腹部橫切一刀後,立即用刀向心窩刺入,再用力向下拉,成十字形,並且要忍住痛苦不出一聲。
為了避免痛苦,似乎以第二種方式最合適,不過切腹之後,身體只能俯伏,如果仰面朝天是很失儀的舉動,而且雙膝要始終合攏不能鬆開,否則就是修養不夠,同時要把自盡的刀子放置妥當這才體面。割斷自己的喉嚨之後還能否做到這一切,織田常松實在毫無把握。
自盡對任何人來說都只有一回,他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能憑著堅強的意志來完成這一切。躊躇了一下,織田常松決定選擇第一種,死得雖然相對慢一些,也痛苦一些,但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完成善後的事。
刀子刺進腹部,織田常松頓時眉頭一皺,眼角的肌肉因為巨痛而抽搐起來,他強忍著,將刀子狠狠橫向一切,然後迅拔出來,豎著刺進了心口,正準備向下用力劃哼的時候,他的腸子隨著噴涌的鮮血從刀口處流了出來。織田常松立即鬆開插在xiong口的刀,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腸子塞回去。
入腹的刀深度是有一定分寸的,太淺了不行,太深了也不行,讓腸子流出腹外,被稱為「遺憾腹。」有失武士的風度,那會非常遺憾。
織田常鬆手忙腳亂的動作沒有起到作用,氣息的急促、身體的動作,反而讓內腑流出的更多了,當他想要放棄無謂的努力,去完成最後一刀的時候,卻已沒有力氣執行了。眼前一黑,他的身子向前一栽,刀柄觸及地面,深入心臟,他的身軀一震,呼吸停止了。
腸子流了一地,真他娘的遺憾。
尾張,織田常竹接到兄長的密信後立即出逃,他只帶著兩個忠心的shì衛,什麼都可以捨棄,只要人逃出去,就還有希望!前方出現了一條河,河面上有一處可供通過的木橋,過了這條河,就逃出尾張境內了。
織田常松興奮起來,他奮力抽了一鞭,快馬加鞭衝到橋上,馬蹄踩著橋面出隆隆的響聲,橋對面一聲吆喝,突然有十多個人影從橋下稍了上來,手持長竹槍攔住了他的去路。織田常松大驚,勒馬回頭,只見剛剛經過的橋頭處也出現了十多個人,筆直的長竹槍好象大戟一樣封住了他的去路。
只一猶豫的功夫,橋兩端的長槍武士便吶喊著向他們三騎人馬猛指過和…
北山殿,足利義滿設宴,為夏潯和鄭和舉行了隆重的餞行儀式,京都的重要官員都來了。
席上,足利義滿對夏潯道:「我們在日本全境搜捕海盜,抓到的普通盜寇就地斬,抓到的大大小小的盜寇頭目,全都解赴到京都來了,請問上國天使,該當如何處治,是隨船押解回上明呢,還是……。」
夏潯向鄭和遞了個眼sè,對足利義滿微笑道:「我們明國是非常尊重閣下在日本的權力和尊嚴的,這些海盜是日本人,又是由閣下抓獲的,我想……,如何處治,還是按照貴國的律法來做吧,我們會把閣下剿寇的誠意和結果呈報給皇帝陛下的。」
夏潯這一說,足利義滿當著眾多的臣下,面子里子都有了,顯得非常高興,他思索了一下,吩咐道:「來人,以蒸殺之刑,處死全部盜魁!」
武士們答應一聲,二豐多個僥倖從海島上逃脫,上岸後又被抓住的僂寇頭子被一個個拖到了院中,他們惶huo茫然地看著廳門洞開、高坐上正在舉杯豪飲的諸位貴人,不知道自己將落得個什麼結局。
很快,就有shì者端來了一隻只大型的炭爐,爐上架了鐵鍋,倒上水,五花大綁的僂寇頭目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緊接著,shì者們又抬來了一口口陶制的大甑,這是一種古老的蒸食工具,傳自於中國,但是現在中國已經很少見了。那些大甑邊緣都有兩隻卷耳,用來做為抬手,這時候,已經有些僂寇頭子明白了搬來這些東西的用意,他們立即驚恐地掙紮起來,他們可以死,做為以劫掠為業的海盜,他們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誰會怕死?可這麼鬼…
然而掙扎是沒有效果的,他們很快被武士們摁倒,把雙tuǐ和上身都綁在一起,讓他們一下也動彈不得,然後一個個提起來,順進了大甑裡面,甑是圓形的,像一隻大口罈子,他們的個子都不太高,足以裝得下,當每個倭寇頭子都被裝進大甑的時候,便由力大的武士合力把他們抬起,一個個放到大鍋上面,甑口蓋了木蓋。
火升起來了,鍋里的水開始加熱,蒸氣順著甑下的口子鑽進了甑里,這時候任何一個倭寇都明白了要對他們實以什麼刑罰,他們的嘴沒有被堵上,一口口大甑里出絕望的嚎叫,乞饒的、哭泣的、咆哮的、破口大罵的……」聲音從甑里傳出來有些沉悶。
很快,水沸了,甑里傳出的聲音統統變成了慘叫和乞饒聲,那凄厲的聲音,令很多人都變了顏sè,雖然陽光明媚,可是聽著那冤鬼般的聲音,實在有種地獄般的感覺,讓人身上一陣陣地直冒寒氣。
夏潯沒有失sè,他想著象山縣城裡那些慘遭屠戮的百姓,想著被剖腹剜心的老者、凌辱致死的fù人、挑在竿頭的嬰兒,身上被澆上沸水活活燙死、聽其慘叫取樂的少年,此刻從大甑里傳出的冤hún般的慘叫聲,簡直就成了最動人的樂章。
他注滿一杯酒,端起杯,緩緩走出殿堂,面朝大明方向而立,神sè莊嚴肅穆。鄭和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本來不喝酒的,卻也馬上例滿一杯酒,跟著夏潯走出去,與他並肩面朝大明,兩人將杯高高舉過頭頂,默默祈禱一番,然後將酒輕輕地灑到了地面上。
甑里,人肉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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