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滸。
本來的歷史上,兩百年後,如今刮刮歸附大明的蒙哥貼木兒的後代努爾哈赤,就是在這裡大敗明軍,從此明清在遼東的攻守之勢徹底發生了大轉折。
薩爾滸在撫順城東,渾河南岸,薩爾滸是女真語,本意是木櫥,形容林木茂密。這裡山多林密,正是馬賊出沒之地。不過如今這裡駐紮了一支明軍的隊伍,山賊馬匪就一個也看不到了。
天光大亮時,夏潯趕到了薩爾滸,那李判書已經得到及時的救治,清醒過來。
先前的消息有誤,李判書的傷勢並不重,主要是因為馬賊的箭簇上淬了毒,當時見血毒發,昏迷不醒,報信的人就誤以為箭傷很深。其實馬賊用的毒是取自山中一些有毒的草木淬在箭尖上的汁圌液,毒性不烈,縱然是劇毒,萍在箭尖上藥量也不是很多,經過一番治療,如今已經清醒過來。
夏潯一見李判書傷勢不重,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他在就地搭建的帳蓬里探望了李判書,向他保證一定會嚴厲打擊遼東的胡匪馬賊,並盛情邀他去撫順暫歇,等餘毒祜凈再著人護送他回朝圌鮮。結果李判書歸心似箭,急於趕回去請示國王,趁著永樂皇帝巡幸北京找他交涉,解決遼東勢力和領土的劃小分問題,所以執意要馬上啟程。
夏潯還有要事在身,見他執意要走,也不強留。便令趕來護送的軍隊一直護送他東去,等趕到有村鎮的地方.再給他弄輛車子,直到他完全康復,可以騎馬為止。
一場虛驚.算是就此解決了,只要李判書安全就沒有大問題,至於護送人員和李判書隨行人員的死傷,是不會引起什麼嚴重後果的。
不過經此一事,夏潯算是注意到了遼東的胡匪馬賊問題,以前他忙於更高層面的事情,一直無暇理會這些事情。
借著這個由頭,夏潯便讓張俊在自己走後,開手著手部署打擊遼東各地的山賊土圌匪.眼下遼東軍事動向還是以防範韃靼,確保北京不受騷擾為主,不過一些事情可以先行籌備,包括偵察馬賊的數目、其大小頭目的背景,慣常活動的範圍,為下一步實施軍事打擊打好基礎。
張俊自然唯唯喏喏,滿口答應。
夏潯在撫順住了一天,因為他是快馬而來,其餘人等雖然也是往南而來,但是那些人大包小裹的有很多車輛.行程必然較慢,今天至多傍晚時分才能趕到瀋陽。夏潯就是及時趕去,也要在瀋陽住上一夜.他已一夜未睡,又是酒後狂奔,著實有些乏了,不如就在撫順歇上一晚,從這兒到瀋陽並不遠,明日再去正好與大隊人馬一同上路。
駐守撫順的衛所官軍難得迎來這麼一位大人物.連忙著人上山下水,弄來各種當地野味。這裡最多的就是各種河魚,味鮮肉美1若精心烹調一番很是可口。擺上一桌全魚宴,雖不名貴.勝在地方特色濃郁.夏潯已放下了心事,便在撫順安安穩穩地住了一天.次日一早才趕往瀋陽,會合大隊人馬一同南下※※※※※※※※※※※※※※※※※※※※※※※※※※※唐傑與赴京官是同一天離開的開原,他是快馬而行,沒有那麼多需要攜帶的東西,即便同時啟程,也能趕在夏潯的前面抵達北京。離開開原城時,唐傑已經聽說朝圌鮮使節遇刺的事了,唐傑喜不自勝,這條可以攻訝的罪名自然也是被他牢牢記在了心裡。
他的夫人可雲沒有與他一起走,一來帶了家眷行程就慢了,二來自獨生兒子死後,夫人悲慟過度,生了疾病,便留在開原歇養。唐傑從北京來的時候,一家三口,有妻有子,何等團圓美滿?如今再回北京,已然物是人非,心中不無悲涼。
好在,仇恨是祜除悲痛最好的良藥。
唐傑如今滿懷怨恨,矢志報仇,倒不覺還有多少喪子之痛了。
唐傑一路馬不停蹄,到了北京趕到行五軍都督麻五軍都督府內內外外煥然一新。
為了迎駕,丘福把城牆、城門、衙道連著各種重要的府衙,全都修繕漆飾了一番,弄得跟過大年似的。唐傑進了行五軍都督府的時候,丘福正與行部尚書雅金商量迎駕的一些具體事宜。唐傑知道雅金與丘福走得極近,彼此相處甚為友好1可這事兒畢竟是不便對人言的,本想等雅金走了之後再說,只是沒想到一看見丘福,他那眼淚便忍不住地流下來。
丘福大吃一驚,連忙問起經過,唐傑當著雅金不便說是奉了丘福差遣,回遼東搜集夏潯瞞報戰功的罪狀,只說自己回鄉探親,結果兒子驚馬踢傷人命,死者的父親乃一女真野蠻,欲動私刑打殺其子,其子無奈反抗,不慎又錯手將那苦主打死。結果遼東總督楊旭不循司法常例,竟然請了王命旗牌出來,將他的兒子當場處決。
丘福一聽臉就黑了,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一時間怒不可遏。
行部尚書雅合吃驚地道!「皇E賜輔國公至命旗牌.是用來宣撫遼東軍鎮的。令公子一案,不過是一樁普普通通的案子,輔國公何以竟請出王命旗牌來?」
丘福咬著牙根,冷冷地道:「楊旭這番作為,自然是沖著老夫來的!」
一見唐傑熱淚橫的樣子,丘福也不禁心中難過,唐傑中年喪子,近因是自己派他去遼東搜羅夏潯證據,遠因恐怕就是因為自己與楊旭結怨的事了,如今一俟得了機會,楊旭當然要整治他的親信。丘福自然愧疚萬分,連忙上前攙了唐傑坐下,好言寬慰一番。
唐傑趁此機會把他搜羅的那些罪狀,包括朝圌鮮使節遇刺一事向丘福說了一遍.憤恨地道:「那楊旭對自己的百姓刻薄殘酷,對那些歸附的韃圌子、蠻子,卻是百般優容.放縱他們在我遼東頤指氣使,現如今整個遼東已被他攪得烏煙癢氣,匪患橫行,連朝圌鮮使節的車隊都有人劫,遼東如今情形可想而知!」
丘福重重地點頭道:「你若不說,老夫實還不知遼東如今已到了這步田地,你放心!等皇上到了北京,老夫一定重重地參他一本,替你討回公道!」
雅金冷眼旁觀.見此情形便起身道:「唐大人,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國公,雛某告辭了。」
丘福聽了,忙拍拍唐傑肩膀,起身送雅金出去。
二人出了書房,雅金捻著鬍鬚,瞟了丘福一眼,忽把眉頭微微一挑,說道:「國公.楊旭少年得志,又攀上了皇親,的確是有些囂張得過份了.本官看他,也有些難以入眼啊!」
丘福如獲知音,立即響應道:「是啊!咱們這些老臣,苦熬打拚了半輩子,為皇上出生入死,才有今日地位.他楊旭憑得甚麼?此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等皇上到了,老夫定要參他一本。今日之事1雅大人也是親眼得見,到時候還請為老夫說一句公道話!」
丘福說道:「不敢有勞國公吩咐.得便舟時候.本官在皇上面前,自然願為國公幫腔。不是…」
丘福道:「不過什麼?」
雅金道:「不過.前番淅東水師誣告楊旭,害得國公你也受了牽連。如今你若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皇上必定以為國公你是挾怨報復。再者,不管遼東如今是否經營得烏煙癭氣,夏潯打了兩場大勝仗,壯我軍威、揚我國威卻是事實,就憑這等功勞,還有什麼樣的過失,皇上容他不得?本官只怕……,國公這一本奏上去,根本動不了楊旭一絲一毫。而且,這一本由別人來說也就罷了,由國公奏上去,反會讓皇上對國公更生惡感啊!」
丘福一個不識幾個大字的武將,實未想到這一層,聞言不由暗吃一驚。仔細想想,越發覺得雛金言之有理,不禁躊躇道:「那麼……,此事就此罷休不成?」
丘福沉沉一笑,說道:「楊旭之勢正盛,皇上連開府建衙的權力都給了他,可見對他寵信有加,國公縱然不肯罷休,這些罪狀,也是奈何不得他分毫的……」
他又瞟了丘福一眼,飽含深意地道:「除非楊旭驕橫跋扈,在遼東隻手遮天,大舉培植親信,吸納異族為其黨羽,有結黨立派甚或不軌之心,否則,沒人扳得倒他!」
丘福雙眼一亮,忙道:「雅大人是說…?」
雅金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笑意,悠悠說道:「本官是說,少年得志易驕狂,難免橫生不測。古人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國公何不耐心等一等呢,以楊旭之驕橫得意,早晚必釀大禍,殃及自身,到那時候,皇上不收他,天也要收了他!」
「呵呵,國公留下,雅某告辭!」
丘福品著他這幾句話,有些心神不屬,聞言站住,拱手道:「啊!
尚書大人慢走,老夫不遠送子!」
「呵呵,國公留步,告辭、告辭!」
雅金向他拱拱手,轉身邁著八字步,一搖一擺地走了。
丘福站在門內,怔怔思索半晌,緩緩點頭道:「明白了!我明白了,與其攻訝,不如捧殺!妙啊,果然是妙計!」
雅金出了五軍都督府,跨上駿馬。
天空湛藍,白雲朵朵,一陣風來,已然稍稍帶上了秋天的清涼氣息雅金舒了口氣,看著悠悠亘於天際的一片雲彩,喃喃自語道:「長興侯被圌逼自縊!魏國公幽禁至死!梅駙馬莫名溺斃!楊旭啊楊旭,你造的孽,實在是太多了,你什麼時候才肯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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