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木兒騎兵風捲殘雲一般撤去,只丟下一地狼籍。
餘悸未消的商團領袖們紛紛趕回自己的駐營範圍,眼見箱籠包裹盡被打開,東西丟得滿地都是,更被那些大兵順手牽羊拿走好多東西,心中好不心疼。這他娘的是搜人么?根本就是趁火打劫!他們只得吩咐人趕緊收拾財物、重新捆紮,心中暗叫晦氣:若是早走一天,也不致於遭了這場兵災呀。
不料這邊正收拾著東西,沙漠中突又有一支龐大的駝隊趕來,看那押送駝隊的人穿著打扮,恰與剛才離開的貼木兒騎兵一樣,他們到了綠洲,便就地停下,開始紮營,眼見旁邊就是商賈們的營地,卻也不來滋擾。如此情形,看來是已經得到了那位騎兵首領的吩咐。
夏潯和劉玉珏正與其他護院一樣,似模似樣地撿拾著貨物,重新包裝捆紮,見此情景,不禁互相遞個眼色,心下凜凜。
那貼木兒騎兵離去後,嬴戰就回了自己的寢帳,等那貼木兒騎兵的給養駝隊趕到,引起一陣喧嘩時,他又匆匆走出來看了看,見那貼木兒騎兵的給養隊並未滋擾商隊,這才放心,隨即又面色不豫地再度返回帳去。
他知道,如果有人敢自作主張安排兩個人到他的商隊裡面,卻又沒有通過他,那麼除了他的妻子妙弋,斷無第二個人。此前,他已經不止一次認真打量過夏潯,但是並未認出來。他在沙洲拜謁夏潯時,是混在一大幫沙洲權貴當中,那時的夏潯錦衣貂裘、丰神如玉,乃是一個翩翩佳公子,與今日這個落魄的大鬍子實有天壤之別。
嬴戰返回帳幕,又過了近半個時辰才出來,心神有些怔忡地看看夏潯和劉玉珏,對他們道:「你們兩個,進來幫我整理點東西!」
聲音一出口,便把嬴戰自己嚇了一跳,他那聲音,彷彿正有人從一柄鞘里奮力拔出一柄生了銹的刀,晦澀沙啞之極。劉玉珏看了夏潯一眼,夏潯點點頭,放下一包剛剛捆紮好的絲綢,坦然向帳中走去。劉玉珏馬上緊隨其後,暗暗攥緊了拳頭。
眼看將到帳前時,劉玉珏突然跨前一步,閃在夏潯前面,搶先闖進帳去。
帳里沒有旁人,只有妙弋站在那兒。劉玉珏闖帳而入,見帳中並無刀兵埋伏,已自動自發地往旁一閃,又退後一步,夏潯恰恰邁進一步,這一進一退,便重成主僕之勢,夏潯便和妙弋打了照面。
四目相對,只是一眼,夏潯便不著痕迹地點了點頭,妙弋馬上鬆了口氣。
她最擔心的當然是如何向丈夫解釋與夏潯的關係,可剛才甫見夏潯,心亂如麻,並未就此與他商議。等到丈夫問起時,不禁心慌,她方才只講了夏潯流落至此的原因,以及向他們求助的事情,對於兩人如何撞見,相遇時如何言語,卻只含糊過去,並未細談。
而嬴戰聽說輔國公在自己營內,又恰是那貼木兒騎兵上天入地竭力搜尋的人,不禁唬得心驚肉跳,倒也沒有在這細枝末節上追問,眼下夏潯被喚進帳來,她最擔心的是夏潯將此事說漏,偏偏此時是無論如何不能「串供」的,那焦灼、擔憂、惶恐,俱都通過那一眼對視透漏了出來。
夏潯接收到她目光的剎那,就已明了。要說是心有靈犀卻也並不過份,當然,這種心有靈犀不是情侶之間的那種心意相通,也不是知交好友間的理解,可他的確是在剎那間就明白了妙弋的心意,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於是,他便輕輕點了點頭,而妙弋也只因為他這一個小小的動作,竟然真的放下心來。
夏潯那鎮定的神情,堅毅的眼神,自然而然就能給人[baidu錦衣夜行貼吧]一種安撫的作用。
夏潯昂首而入,劉玉珏又搶在他頭裡,這帳幕的主人嬴戰反而落在了最後面,彷彿兩人的跟班似的。不過嬴戰落後也僅一步,夏潯與妙弋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他便進了大帳,並順手放下了帳簾。
夏潯負著手,悠然轉身,微笑道:「嬴兄,沙洲一別,不想你我竟與此間相遇,人生際遇之奇,當真不可思議,呵呵,你說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