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帳中,趙子衿正與夏潯低聲商議著。
趙子衿道:「國公,明日差派隊伍,分頭採訪,下官自帶一隊,偏往那哈什哈部落中一行。我看那哈什哈與馬哈木頗為不合,我若去了,當可吸引更多的注意,以方便國公在這裡的行動。」
夏潯頷首道:「嗯,那我就留守營中,留守人員應該是最不被注意的一群了,他們也不大會戒備自己部落中的人,我不知那女子全名,更不可能向這部落中的人打聽,只好四處逛逛,等她再來找我!」
正說著,帳簾兒一掀,便走進一個人來。夏潯背對著門口,只道是營中shì衛進帳,所以渾未在意,趙子衿看見從帳門口走進來一個女人,卻不禁大為驚訝,忙站起身,奇怪地道:「姑娘,你……怎麼進來的?」
夏潯一聽姑娘,還以為昨晚那fù人找上門來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興沖沖轉身一看,頓時便是一呆。時隔兩年,對於她的名字冷不丁都叫不上來了,但是兩個人之間發生過那麼多精採的故事,哪有可能忘了她的模樣,夏潯怔了一怔之後,已然想起了她的名字:「小櫻!」
帳中光線比外邊暗一些,烏蘭圖婭本未注意夏潯模樣,她進來之後,一眼就看到從案後站起的趙子衿,馬上便道:「欽差大人?」夏潯一愣之後,已迅速斂去驚容,可是雖只一剎,還是引起了烏蘭圖婭的警覺,烏蘭圖婭掃了他一眼,身子登時一震。
夏潯留了鬍子,但是留須並不是問題,夏潯本就到了蓄鬚的年齡了。古代講鬚眉男子,鬍鬚也是男子儀容必備的一部分,翻開史書,在寫到出sè的帝王將相的長相時,通常只用美儀容三個字來描述,如果這個人有一部漂亮的鬍鬚,那麼史書中就會多一句描述了:有美髯。
男子二十八歲開始蓄鬚,夏潯已經到了該蓄鬚的年紀,只是這兩年跑來跑去的總在外邊,他自己沒這習慣,也沒個旁人提醒他,夏潯嫌麻煩,總要剔個光潔溜溜,這次回京後,旁人見他還未蓄鬚,常有人關切:是不是長不出鬍鬚啊?兄弟認識一個名醫,專治……
就連茗兒也常提醒他,夏潯無奈,只好在chún上蓄了一點鬍鬚應景兒。
但是烏蘭圖婭可不知道這一點,在她想來,楊旭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本來就該蓄鬚了,至於鬍鬚什麼樣兒,那就因人而異了,長鬍子可不代表他不是夏潯。烏蘭圖婭之所以猶豫,只因為夏潯的穿著,他穿著shì衛的衣服,這才是烏蘭圖婭以為自己看錯人的原因。
夏潯暗暗叫苦,他在瓦剌,本不該有任何人認得他的呀,這真是天涯何處無「知己」,跑到別失八里那種地方,都能遇到想要他命的于堅,如今來了瓦剌,又遇到了想要他命的小櫻。
小櫻定定地看著夏潯,眼神越來越古怪,雖然因為蓄鬚的緣故,夏潯的容貌有了些差異,可是小櫻與他相處時間雖短,對他的印象卻實比任何人都深,又怎麼可能忘記?
小櫻遲疑著問道:「你……你是?」
夏潯咳嗽一聲,道:「唔叫朱大壯,小娘娥乃啊寧德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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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櫻傻眼了,趙子衿也傻了眼:「國公爺怎麼突然舌頭打捲兒,說起蘇州話來了?」
小櫻又問了一遍,夏潯還是文文雅雅,舌頭打捲兒,一口的蘇州話,那聲音粗細自然也變了。
小櫻狐疑地看著他,似乎仍未就此釋疑,趙子衿隱約有點看明白了,國公這是有意掩飾身份啊,好奇怪,難道國公竟然認得這位姑娘?
趙子衿心中生疑,忙解圍道:「這是本官的shì衛,叫朱大壯。姑娘,你認識他么?」
小櫻目光微微一閃,依舊盯著夏潯,口中卻道:「不認得!」夏潯登時鬆了口氣。
趙子衿趕緊又問:「姑娘,你怎麼闖進來的,要見本官有什麼事?」
小櫻放過了夏潯,轉向趙子衿道:「恐怕一會兒就會有不速之客前來打擾,本姑娘就開門見山了!欽差大人,你們這次來,為的是查訪瓦剌擅立大汗一事吧?」
趙子衿雙眼一亮,說道:「不錯,那又怎樣?」
小櫻吸了口氣道:「你們這麼查下去,休想查得到,這裡的人都要仰瓦剌三王鼻息過活,就算是對他們有所不滿的,又怎麼會告訴你們?就算你們查到了,又如何取得確證?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所查的事是真是假,我還可以給你提供兩個人證,憑她們的身份,說出來的話足以做為你們討伐瓦剌的證據。」
趙子衿探身向前,急切地道:「當真?快快說來!」
小櫻道:「但是,我有兩個條件,你們辦得到,我才與你們合作!」
趙子衿急問:「什麼條件?」
小櫻道:「第一件,是把那兩個重要的人證帶到大明去,否則,她們說了就是死路一條,絕不敢為你們作證的!不過我話說在頭裡,因為她們身份特殊,你想把她們帶出草原可不容易。」
趙子衿蹙眉一想,猛一點頭道:「既要作為人證,當然得把他們救走,你放心,本官自有手段!這第二個條件又是什麼?」
小櫻一tǐngxiōng道:「第二件,我也要跟你們走,不但要跟你們走,而且……你們還要幫我一個忙!」
趙子衿道:「幫什麼忙?」
小櫻道:「幫我找一個負心人!」
趙子衿一呆,奇道:「啊?負心人?姑娘……有一位情郎在我中原?」
「正是!」
夏潯旁邊聽著,隱隱便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浮上來。
小櫻在中原有一位情郎?她的未婚夫不是阿魯台太師的兒子阿卜只阿嗎?難道這兩年她已有了意中人,還拋棄了她?草原女子沒有守節的觀念,丈夫死了改嫁是很平常的事,何況是未婚夫呢,她年輕貌美,再尋良人事屬尋常,不過……不過怎麼總覺得不太妙啊?
趙子衿鬆了口氣道:「這個再簡單不過啦。不過,你要知道他的名姓、籍貫才好,要不然本官就是張榜天下,呵呵,也不好尋他呀!」
小櫻詭異地笑了笑,說道:「大人放心,我不但知道他的姓名籍貫,我還知道他官居何職呢!」
趙子衿又是一愣,失聲道:「他是做官的?」
「不錯,他是在你們大明做官的,可他對我始亂終棄,他害得我……」
小櫻說著便發出了氣聲,好象要哭出來了。
「完了!壞了!這丫頭對我疑心未消,她在使詐!」
夏潯馬上就知道小櫻依舊在試他身份了,當初在遼東的時候,小櫻在他身邊,溫柔秀氣,小綿羊兒一般,可那都是裝的啊!草原上的女子,潑辣大膽,哪有那麼秀氣的,就沖她以別乞之尊,不惜身入虎xué,意圖行刺自己,又三番五次sèyòu情挑,就可以看出她敢作敢為、潑辣大膽的作風了,她會介意再做一齣戲才怪!
夏潯連忙沖著趙子衿擠眉弄眼,可惜……全然沒用。
趙子衿的八卦之hún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一個中原的官兒,與一個草原上的美麗女子sī訂終身,然後……想必是家裡另安排了良配,又或者是嫌棄對方草原女子的身份,就把人家給拋棄了,這故事……哇哈哈……最好這個官兒是個京官,是我認得的官兒,那就有樂子瞧啦!
趙子衿根本沒顧上看夏潯,馬上眉飛sè舞地追問道:「他姓甚名誰,官居何職?」
小櫻一字字道:「他姓楊名旭,爵封國公,曾任大明遼東總督的便是!」
「啊?」
趙子衿立即站起來,鼓起眼睛,張大嘴巴,彷彿一隻特大號的蛤蟆,異常驚訝地看向夏潯。這是他下意識的動作,就算事先看到了夏潯的示意,他也未必就能做得從容不迫,何況他根本沒有看到夏潯的示意。
夏潯一隻眼睛閉著,嘴角歪著,保持著一個擠眉弄眼的表情,緩緩抬起兩隻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臉。
趙子衿一看夏潯這樣表情動作,心中登時再無半分懷疑,他很同情地看看夏潯,又很同情地看看小櫻,然後很同情地嘆了口氣。
夏潯慢慢放下手,猶自做著最後的掙扎,說道:「小娘娥,乃覅瞎港話,個是要沙頭該!」
小櫻慢慢轉向他,俏麗的臉龐微微側著,挪揄地道:「你把舌頭捋直了再跟我說話吧!楊旭、楊大人!」
夏潯情知裝不下去了,只好嘆了口氣,又狠狠地瞪了趙子衿一眼。
趙子衿又會錯了意,忙自作聰明地道:「鵝額國公撈鴨,唉樁事體鵝的的確確幫勿了你哉哇。俄迴避下,乃還是自嘎跟小娘娥去講好哉!」
夏潯的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這個蠢貨,還跟我說蘇州話,你丫很俏皮嗎?」
趙子衿很快樂地走出去了,能夠分享國公大人的小秘密,他覺得自己和國公的關係一下子拉近了好多。
大帳里就只剩下夏潯和小櫻兩個人了,兩個人面面相對,站了好久,小櫻突然道:「馬哈木大概就快到了!」
夏潯道:「如果你要殺我,恐怕指望不上他。小櫻姑娘,實話對你講,如果我現在找到了脫脫不花,馬哈木寧可殺了他向大明謝罪,也不敢動我一手指頭的!」
小櫻怒聲道:「你……認準了我要殺你?」
夏潯奇道:「你不殺我?」
小櫻恨恨地道:「就算要殺你,我也只會自己動手,絕不假手於人!」
夏潯笑道:「如果那樣,恐怕你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小櫻氣極,道:「人有失手,你可不要太自信!」
夏潯道:「呵呵,好,那楊某拭目以待!」
小櫻沒好氣地道:「你是想跟我鬥嘴,還是要辦你的皇帝交給你的大事?」
夏潯動容道:「當然是辦大事,你說的人證是誰,你……」夏潯盯著小櫻紅嘟嘟的櫻桃小嘴,突地恍然大悟:「人證是昨天那個fù人?昨夜那個穿舞衣的女孩就是……」
小櫻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起來,[百度錦衣夜行貼吧提供無錯俏美白凈的臉蛋上立時騰起一片驚心動魄的紅暈:「昨晚那人是你?」
夏潯也道:「原來那人是你?」
「混蛋!」
小櫻羞叫一聲,一腳踢在夏潯的足踝上,疼得夏潯「哎喲」一聲叫。
小櫻chún角一勾,似笑非笑地道:「叫的真難聽,你是不是不會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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