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喀什湖是一條狹長的湖泊,而且湖水一半咸、一半淡′剌諸部的權貴大多在巴爾喀什湖的淡水湖畔設有自己的駐地,將這片草原變成他們事實上的都城所在地。只不過這兒沒有城,只有一個個部落,只有無數的牧帳。
各大勢力,包括馬哈木王的部落都分散游牧於各處,因為這裡水源雖然充足,但是草地不足以供給所有的牛羊馬匹,駐牧此處輕易不做移動的是各大部落的首腦,帶領一部分族人。這些部落中,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和哈什哈四大部族首領分別佔據著一塊最好的地皮,彼此的駐牧之地距離不過三四十里。
現在,哈什哈、太平、把禿孛羅分別離開了巴爾喀什湖,趕去集結人馬,留駐於此的大頭領只有馬哈木一人了。
夜晚,天地一片靜寂,因為諸部近來的緊張氣氛,各個部落的牧帳沒有舉行載歌載舞的篝火晚會的,牧人們很早就睡下了,只有頭領的大帳處立著高桿,懸掛著一串長燈,負責戍守牧帳的武士荷弓持弋,警惕地游弋在部落周圍。
馬哈木還沒有睡,他正在緊張地分析著當下的局勢,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似乎衝突在大明使節離開之前就要發生了,而這是他所不願的,他不希望讓大明發現他們瓦剌內部的不和已經到了如此緊張的地步,更不想讓大明發現他這個順寧王現在還無力控制整個瓦剌。
可是哈什哈的態度異乎尋常的強烈,他倚仗什麼?雖說哈什哈曾經是瓦剌真正的主人,但是自額勒別克汗被刺殺後,西méng古經過十餘年的發展,他馬哈木已經在這裡紮下根來,太平和把禿孛羅又與他同進同退,哈什哈實際上已經漸趨沒落,這是想要垂死掙扎么?
因為手下各個部落與哈什哈的部落之間衝突越來越頻繁…今日被擄走幾頭牛羊,明天被打殘一牧人,種種事情反應上來,作為首領,他必須了解這些情形,做出一個準確的判斷,所以天sè雖晚,他與幾個親信依舊在緊張地商議著。
他覺得事已至此,明廷的使節業已了解到了他們瓦剌貴族內部間的矛盾…再遮遮掩掩毫無必要,如果哈什哈的部落繼續咄咄逼人的話,那就不妨放開了大打一場,只要打敗哈什哈,就能在明廷樹立他的強大形象,同時…說不定還能籍由此事迫使明廷使節儘快離開瓦剌…放棄繼續追查脫脫不花汗的事情。
計議已定,馬哈木便親自送幾個心腹出帳,幾名心腹將領紛紛上馬,帶領親兵離去了,馬哈木在議事大帳下站立了一會兒,便想去他六夫人那兒歇宿一晚。
馬哈木對chuáng第之事並不熱衷,不過也許是因為那天見到了烏蘭圖婭的妖嬈容顏,就此念念不忘,又或許是因為大戰將近的氣氛讓他有些緊張,他很想發泄一下。六夫人是他最年輕的一位夫人…雖然不及烏蘭圖婭美貌,年紀卻相差無幾…令得馬哈木有了興緻。
可他剛要走向六夫人的寢帳,突然一聲怪嘯入耳,勁風破空,在靜寂的夜裡十分清晰。
馬哈木何等樣人?那是自幼馳於馬上,箭不離身的武士,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一聽聲音不由大駭,二話不話就往地面仆去。
「噗!」
一枝狼牙箭正貫入他的肩頭…馬哈木吃痛,忍疼翻滾幾圈…就聽怪嘯連連,那是勁矢破風之聲,在他剛剛仆倒之處已經一連貫射三枝勁矢。對方顯然是箭術超卓的高手,這箭矢又狠又疾,盡取他的要害,顯然是想把他致諸死地!
「有刺客!」
猝不及防的shì衛們紛紛撲了上來,因為是伴同首領送客,他們並未攜盾,幾個shì衛撲到馬哈木身上,另外幾個紛紛拔刀,胡亂揮舞起來。在這夜sè當中,想憑兵器撥打勁疾的利矢談何容易,利矢連珠,一連多人中箭,但是馬哈木卻已趁機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大帳!
「噹噹噹噹!」
鑼聲響起,緊接著號角蒼涼,整個部落聞聲而動,喧囂聲四起,部落中人一時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多數還以為是外有強敵入侵,因此紛紛披衣穿袍,抓著硬弓長刀跑出帳幕,上馬向外部集結,準備結隊禦敵,又過片刻,才知道是有人行刺首領,又紛紛向內部集結,整個營地亂亻乍一團。
馬哈木內著絲綢衣衫,絲綢不易被箭矢貫穿,包裹著那箭頭深刺入體,要拔那帶鉤的箭頭倒不用再劃開肌肉擴大創口,氣火攻火的馬哈木驚hún稍定,立即忍疼拔出了狼牙箭,也不顧肩頭血肉模糊,鮮血汩汩,便厲聲咆哮:「拿火把來!」
一名shì衛立即拔了帳中火把到他面前,其他shì衛將他團團圍在中間,馬哈木在火光下一看中那枝狼牙箭,目中頓時煞氣充盈。
大明與méng古的制箭工藝不同,東西部méng古的制箭工藝也不同,西部méng古的個大部落在制箭工藝上也有細微的差異。這差異雖然細微,卻瞞不過馬哈木這樣的大行家,他一看那箭簇、箭桿、箭羽,就知道這是哈什哈部的弓箭。
馬哈木獰笑道:「好樣的!好樣的!哈什哈!我馬哈木還不曾去找你,你倒想致我於死地了!」
馬哈木把箭往地上狠狠一擲,高聲喝道:「給我集結人馬,立即攻擊哈什哈的駐地!」
馬哈木險死還生,滿腔憤怒,他也顧不得裹傷,提著刀就往外走,惡狠狠道:「本王先把豁阿哈屯搶了來做我的婆娘,再宰了哈什哈那個混帳東西,我看這大草原上,還有誰敢與我做對!集結兵馬!立即集結兵馬!」
受傷的狼一般凄厲的嗥叫聲在他的大帳上空回dàng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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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些,不要真箇宰了馬哈木。馬哈木若死了,這戲就不好唱了!」
夏潯緊張地囑咐著,負責動手的是他從欽差護衛中挑選出來的兩個箭術高手,他們同méng古人一樣,擁有箭發連珠的絕技。至於那瓦剌哈什哈部的箭矢,卻是小櫻替他搞來的。
等到成功射傷馬哈木,夏潯便大喜道:「成了!你們馬上回去…安心睡覺,咱們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老辛、小費,打掃痕迹,莫lù行藏!」
幾個人迅速清理了隱藏的痕迹,趁著混亂遁回居處,寬衣解帶,脫得赤條條的鑽進了被窩……
馬哈木並未懷疑有人嫁禍,因為他和哈什哈部現在的緊張局勢的確不是其他任何人挑唆起來的,兩下里本來就是一觸即發的局面他所中的箭的確是哈什哈部落所用的箭矢,還有那箭發連珠的草原勇士的絕技,這所有的一切,讓他只能立即把目標放在哈什哈部落的人身上。
更重要的是,這一手不是哈什哈頭一回玩了,想當初他刺殺額勒別克汗就是這樣的手段。
那時的額勒別克還不是méng古權貴手中的玩偶雖然他麾下幾大部落都擁有了前所未有的權力,擁有強大的兵馬,但是因為彼此制衡的緣故,額勒別克汗還擁有相當大的權力,任何一個單獨的部落首領,也沒有力量同大汗抗衡。
否則額勒別克汗哪有能力只因為「戴了綠帽子「就殺了他馬哈木的父親?他的父親忽兀海當時是大元的太尉,若不是他的部落足夠強大,豈能居此要職。可就因為哈什哈動手行刺,先殺了額勒別克汗,造成群龍無首一片混亂才又趁機擄了豁阿哈屯逃回西部méng古。
如今這局面,不過是舊事重演只是他馬哈木福大命大,不曾中了暗算罷了。
臉皮既已撒破,馬哈木哪還顧及許多。
自馬哈木部落駐地西去四十里,就是哈什哈的駐地。
哈什哈已急急離開,組織他的部落對抗太平和把禿孛羅去了,此時駐守於此的是他的夫人,草原上的第一美人,有傾國傾城之姿的尤物豁阿哈屯。
豁阿哈屯此刻還沒有睡她的大帳外亮著一串紅燈。
伏在暗處,手執長弓的小櫻已經有些著急了因為她本已mō清了豁阿哈屯的行動規律,自哈什哈走後,豁阿哈屯就負起了部落的職責,每天晚上,她都要巡弋整個營寨,確保防務沒有問題,這才會回帳睡下,小櫻就打算在她巡弋營防的時候動手的,可是今晚不知怎麼,豁阿哈屯竟一直待在帳中,沒像往常一樣巡弋營寨,這讓她如何下手?
正焦灼間,帳簾兒一挑,豁阿哈屯竟然走了出來,小櫻大喜,立即拈箭認弦,遙遙瞄準了豁阿哈屯。
豁阿哈屯向帳前一個shì衛問道:「還沒有消息?」
那shì衛道:「是,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
豁阿哈屯yòu人的娥眉微微一蹙,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小櫻正藏在這個方向,豁阿哈屯向這邊一瞟,小櫻幾乎以為她已看到了自己,心中不由一凜,幾乎電光石火的剎那,她就下定了決心,毫不猶豫的射出了殺意凜然的一箭!
利箭離弦,頓化流光,颯然射向豁阿哈屯。
這一箭好准,正好射中豁阿哈屯頭頂的帽子,把她的帽子射穿,帶飛出去,「篤」地一聲釘在燈桿上!
「耶!」
小櫻攥緊小拳頭雀躍地一揮,立即貓腰遁入夜sè,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洗洗睡了。
不,「睡」就「睡」了,洗白白還是算了,馬上就要有大亂子,可別不小心,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不知怎地,這樣一想,小櫻突然想到了夏潯。
好象………………自己已經不只一次便宜了那個臭男人吧?
小櫻攥緊小拳頭,又狠狠地揮了一下,這一次卻不是因為雀躍的心情,倒像是……倒像是狠狠地捶在某人的xiōng口………………
豁阿哈屯的部落大亂,全營戒備,殺氣沖宵。
中軍大帳內,豁阿哈屯拈著那枝明顯屬於馬哈木部落的長箭,一臉沉思。同她手下那些怒不可遏的將領們不同,對於這虎頭蛇尾的一箭,到底是不是馬哈木派人行刺,她心中還有疑慮:「不會是太平、把禿孛羅或其它野心部落的頭人想挑起兩虎相爭,從中漁利吧?」
豁阿哈屯不只擁有美貌,她的智慧同樣出sè。
她很清楚,太平、把禿孛羅雖與馬哈木同進同退,但那只是因為在他們上邊還有一個更強大的哈什哈,一旦沒有了哈什哈,瓦剌三王之間同樣會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如果太平或把禿孛羅聰明一些,刻意挑起最強大的兩大部落死戰,從而取代他們,也未必就不可能。
豁阿哈屯正猶豫難決的當口,馬哈木率領大軍浩浩dàngdàng地殺過來了,漫山遍野都是馬哈木軍的歌聲:「「鎮壓叛亂者,打敗你的敵人,將他們連根剷除吧,奪取敵人所有的一切!騎乘敵人的駿馬,將他們美貌的女人當作你的睡衣和墊子,親wěn她玫瑰sè的臉頰,吮著她們與rǔ頭一sè的甜mì嘴chún,這才是男子漢最大的樂趣………………」
這場仗,已不可避免了!
馬哈木根本沒有指望對方沒有戒備,因為對方既然已經對他實施刺殺,必然會防備行刺失敗的反撲,所以沒有禁止戰士們的歌聲,堂堂正正的一戰中,這可是能大大提升士氣的。果不其然,他的大軍一到,只見豁阿哈屯營中早已嚴陣以待了。
那還客氣甚麼?
打!
他現在擁有優勢兵力,這一戰,他一定要把哈什哈的女人搶過來,摁在自己的胯下!
那個風sāo的女人,還是害死他父親忽兀海太尉的兇手呢,當初她灌醉自己的父親,又脫光衣服,裝作被父親jiān辱,騙那額勒別克汗殺死了自己父親,父親死的冤吶!今日正好為父報仇,jiān了這臭女人,讓父親在天之靈也能瞑目。
箭雨呼嘯,喊殺沖宵。
夜sè下人仰馬翻,刀槍並舉,不斷有人發出凄厲的慘叫,卻被更高亢的野獸般的嚎叫所壓制。
攻如鑿穿而戰,兩個部落的戰術是一樣的,都是以攻代守,所以殺得異常慘烈。馬哈木見立於高處觀戰,見豁阿夫人不逃反戰,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她了:「這女人,明明兵力遠不及我,還敢與我一戰,倒是不容小覷啊!」
當此時也,哈什哈卷旗息鼓,人銜枚,馬摘鈴,正帶著一支人馬鬼鬼祟祟地從西南方向而來。他的確是想重施故伎,效仿當初殺死額勒別克汗的手段,給馬哈木來個斬首行動。所以,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到外面晃了一圈兒,便帶了一支精銳悄悄潛回來,打算匯合了留在這裡的軍隊,便突襲馬哈木的大營。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夏潯算。
其實,哈什哈的出現,同樣在夏潯預料之外,歪打正著之下,這戰火愈燒愈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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