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槍指向了姬野的眉心,「當你的槍極烈極快的時候,你會覺得時間甚至都停頓下來,你的槍會突破以上所有這些圓,在一刺之內結束戰鬥。時間停止的時候,世界上沒有圓,只有一條線,把一切都貫穿!」
姬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槍尖,世界上只剩下虎牙的槍尖。他瞄準了兩丈外的鐵顏。
「槍尖是一個點,用它划出破圓的直線。不要想太多,把所有精神貫注在槍尖的時候,你的身體自然會調整到最合適的出槍位置。」
身體細微的變化連姬野自己都無法覺察,手腕、手肘、腰和腿,全身開始逼近那個最完美的出槍姿勢。
「要知道你為什麼出槍,你的心裡有悶燒的火,那是大地上燃燒的煤礦,它的火焰終有一天燒破地面去點燃天空。你會吼叫,因為你若是不吐出那火焰,它會燒穿你的胸膛,它像是憤怒,又像是高亢的歌,龍虎的吼聲讓時間停止。」
極烈之槍,破一切圓。
一線烏金色的光芒離開了姬野的掌心,虎牙在姬野手中突破了他自己速度的極限。長鋒在前,姬野和他的槍一起化作了銳利的長牙。吼聲和虎牙的風嘯聲一起激揚,先代的屠龍槍術里蘊藏著的霸道和血腥,在一記稚嫩的突刺中重現。
鐵顏不敢動,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壓制了。
呂歸塵忽然站了起來。
彷彿有一千一萬根長針在刺扎他的全身每一處,他覺得戰慄,可是又激動。
他又一次嗅到了那一夜草原上群狼的氣息、血腥的氣息、殺戮的氣息,隨著姬野刺出那一槍,他在斬狼時那些模糊的感覺驟然清醒起來。
他幾乎要揮舞著手臂去為他的敵人吶喊。
根本沒有人能夠看清那一槍的軌跡。
只是一瞬間,姬野閃到了鐵顏的背後,槍擦著飛血扎入擂台,姬野搖晃了一下,倒在了鐵顏的腳下。人們茫然四顧,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東陸第一名槍」、「劈斷過四十五把長刀」、「屠殺巨龍的麻木爾杜斯戈里亞」,息衍看見了這全部的傳說,驟然間都變成了真實。
雖然還無法和十年後在鷹旗下一手推出一條毒龍的「封斷一槍」相比,可是姬野在這一擊中完美地實現了他所能做的最強攻擊。劇烈的一擊完全抽走了他的力量,在最後一刻,他的槍走偏了,錯過了鐵顏的胸膛,堪堪擦過了鐵顏的胳膊。
鐵顏默默地摸了摸胳膊,一條細細的劃痕,一手鮮紅。
「巴魯!」九王在坐席上拍案大喝。
鐵顏猛地回過神來,他身上背著青陽的威名,而他在這裡愣著回味對手的槍術。他急忙轉身,高舉戰刀過頂。他的刀停止在那裡,他觸到了姬野的眼神。鐵顏知道自己只要輕輕的一刀就可以結束戰鬥了,姬野已經完全失去了保護自己的力量,他的傷和強行使用無法掌握的槍術,這些都讓他比一個嬰兒還要脆弱。鐵顏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甚至殺了這個對手,只怕也不會有什麼懲罰。
可是他的刀凝在那裡,無比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鐵顏的刀上,人們茫然不解地議論著這場戰鬥。
「你那一槍叫什麼?」鐵顏問。
「極烈之槍·摧城。」
鐵顏點了點頭,退後幾步,把戰刀遠遠地對著姬野投擲過去。戰刀呼嘯著扎進地面,距離姬野的面頰不過半尺。
「你贏了!」鐵顏點了點頭,他不善言辭,想了一會兒,「你說的,你真的打贏了我們 所有人。」
他回頭離開了演武場,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鐵顏投擲戰刀和鐵葉拋出戰刀的意思是完全一樣的,他交出了武器,認輸了。
一片嘩然中,鐵顏登上看台,在坐席邊跪下,「世子,巴魯輸了。」
「真的輸了么?」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鐵顏彎腰叩頭,「他本來可以殺了我的。」
「下唐國,姬野勝。」
人群又回復了安靜。
大局已定,下唐不可思議地幾乎完勝對手。是歡呼的時候了,不過下唐國的禮儀卻依照古制,繁瑣而嚴謹。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國主的坐席上,等待著百里景洪首先喝彩,而百里景洪卻沒有時間去管這些,他不看姬野,只是看著遠處金帳國坐席上的九王。九王在一片令人難堪的沉默中終於無法按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沒有說任何話,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