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自己想的,也沒人跟我說過什麼……當不得真,」呂歸塵極快地環視一眼周圍,又低下頭去,「我聽說九王帶虎豹騎和真顏部的決戰,那時候我表哥沒有什麼騎兵,我叔叔的大隊也沒有跟上來。叔叔列陣,兵力遠比表哥的多,又有弓箭,表哥最後就是決定帶著一百個騎兵自己對著叔叔的中陣衝鋒的……」
「這場戰鬥我是聽說過的,取材於實戰是兵法的正道,」息衍點頭,「兵書上說上將伐國,兵不血刃,可是不親眼看到那衝殺的場面,沒有敵人的熱血濺到自己的身上,又怎麼會明白戰場上的事呢?」
「將軍,既然是這樣。無論我們怎麼說都是虛的,現在下面就是校場,不如上馬試試!」幽隱毫不退讓。
「世子是金帳國的貴客,怎麼能輕易下場動武?」息衍毫不猶豫地拒絕。
「那將軍是偏袒這個蠻子了?」
「誰是蠻子?」息衍淡淡地說,「我只知道國主讓我教導金帳國來的貴客,不知道蠻子兩個字從哪裡來的。」
「將軍說沒有蠻子就沒有蠻子?」幽隱的聲音裡帶著若有若無的風聲,像是肺漏了似的,「那風炎皇帝北伐是為了什麼?我們學武從軍又是為了什麼?難道還真的以為自己是貴賓了?」
「混帳!」鐵顏鐵葉一齊擋在了呂歸塵面前,緊握刀柄。
幽隱不但沒有退後,反而向著鐵顏和鐵葉逼上了一步。鐵顏咬了咬牙,猛地一跺腳定住了,鐵葉卻小小地退了一步。他的呼吸急迫起來,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這時關乎到青陽部聲譽的關頭,他知道自己該像哥哥那樣絕不退縮,他素來也自負手裡的刀,並不在意在這裡就和幽隱翻臉。可是幽隱逼近的一刻,他卻感到一股難以克制的戰慄,像是一種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裡面像是帶著一股霉味,令他想要嘔吐。
下唐少年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跟在幽隱後面也進了一步,個個高昂著頭。
「幽隱!」息衍厲聲低喝。
呂歸塵的雙手分別抓住了鐵顏和鐵葉握刀的手,生怕他們真的把刀抽出來。他咳嗽了一聲,「我什麼都沒學過,都不懂的,大家別聽我的話。剛才的話是我瞎說,不算數。我身體不好,不能上陣,我認輸。」
「幽隱,你欺負一個生病的傢伙,不丟臉么?」冷冷的聲音從人群外面傳來。
所有人都向著那個方向看去,遠遠的在旗樓的一角,掌旗的少年獨自站在那兒,拄著沉重的戰槍。他轉過身來,眸子漆黑,帶點挑釁的目光從呂歸塵臉上掃過,轉而盯死了幽隱。
呂歸塵愣了一下,喃喃地說:「姬野?」
「姬野!」息衍皺眉。
兩個少年卻不肯退開。黑瞳對著那對深深的惡狼一樣的眼睛,幽隱的臉扭曲了一下,緩緩地踏上一步,姬野沒動,安靜得像是塊石頭,兩個人的目光始終沒有錯開。
「你不病,你代他試試看啊,別怕打折了骨頭。」幽隱眼角跳了跳。
「行!你不是等著陣上殺我么?我給你個機會!」
「小妾生的雜種!」
姬野沒有回應,臉上的筋抽動了一下。
「好!」鐵葉忍不住喊了起來,姬野的槍術他是信服的,姬野能頂住幽隱他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
「閉嘴!」鐵顏拉了他一把。他比弟弟縝密,衝動過去,覺得眼下的場面亂了,不好收拾。青陽和下唐已經是盟友了,若是真的操演起來,誰輸誰贏都是難堪。
「將軍,將軍快令他們罷手吧,」方山有些慌了,「這事讓國主知道,將軍沒有麻煩,可憐了我們這些服侍主子的人。小小一點口角,將軍一句話就算了。」
息衍的神色卻舒緩下來,摸了摸下巴,「其實讓他們試試,倒也是有趣的事情……」
「將軍可不能兒戲啊!」方山大驚。
「我怎麼會兒戲?」息衍只是笑,「我的這個青纓衛跟了我那麼久,第一次在人群面前說話,又說得那麼咬牙切齒,想必兩個人早有仇怨。男人丈夫堂堂立於天下,有仇怨就要解決,這個哪裡是兒戲呢?」
「姬野!幽隱!」他走到兩個人中間,「就按照你們說的,我給你們各一百名戰士,給姬野都是騎兵,對幽隱五十名鋒甲陣步卒、五十名弓箭手。武器只能用長桿,弓箭去鋒鏑,有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幽隱冷笑,「不過用長桿也難保不受傷,到時候不要有人後悔為人出頭。」
姬野扯開了自己的領子,露出胸口大塊的淤青,「你見沒見過我後悔?」
他看了看幽隱背後伸長腦袋的少年,「雷雲正柯,你的臉還在腫啊?」
雷雲正柯手微微抖著直指姬野,「好!我們就下去較量,我充鋒甲陣的步卒!」
「我也充鋒甲陣的步卒!」
「我也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