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羽然,你不怕么?」呂歸塵舉高蠟燭,照亮了甬道頂,他不必伸直手臂就可以摸到那些鐫刻在石頭裡的花紋。他在甬道側面的石壁上敲了敲,聲音證明了那是堅實的厚壁。
「不會有事的,『安』是一種很難用來進攻的秘術,因為除非施術的人自己,否則任何人走在它裡面都會被幻象迷惑,死人臉也不例外。」
「你說他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就是不知道才好玩啊。」
「就知道玩,這裡越走越窄,是不是死路啊?」姬野高出呂歸塵半個頭,更覺得甬道的窄矮。羽然興奮之餘又戰戰兢兢的,從後面抓住了他的腰帶,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頭拖車的驢。
「是墓道吧?看這個樣子,我們好像是走進祖陵下面來了,不過我們走的不是神道的人口,是備用的側道,」呂歸塵看著手上鐵鏽一樣的青灰色粉末,茫然不解地搖了搖頭.「這些壁畫是什麼?」
「什麼壁畫!不懂了吧?」羽然在他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粉末,捻了捻湊到鼻尖,「這是秘術的咒符,是用大青樹的木灰混合了青鈾粉,用熱臘澆上去的。這是鎮守墓道用的。」
呂歸塵很佩服,「羽然你知道的真多!」
「這是羽族的咒符啊!」羽然有些得意,「我當然知道的。」
「羽然你不要老是拉我的腰帶,你說那些花紋是幹什麼的?」姬野在最前面的黑暗中摸索,拿長槍挑著什麼。
「驅退不滅的魂魄,免得出現跳屍什麼的。」羽然彎曲著膝蓋在甬道里小蹦了幾下,鼓著嘴翻著白眼,她蹦著蹦著往呂歸塵那裡去了.忽地吐出了舌頭。
「羽然你在幹什麼?」呂歸塵好奇地看她。
「跳屍啊?」羽然去掐他的脖子,「我是說跳屍,阿蘇勒怕不怕?」
「哦,」呂歸塵忽地笑了,「我還以為是兔子……」
羽然愣了一下,手上忽然加了力氣,呂歸塵痛得喊了起來。
「別鬧了,沒準真的把死人給吵醒了。」姬野側身讓出了看向前方的路,「看看這個。」
周圍一片死寂。
「啊!」羽然尖叫了一聲,真的像兔子一樣蹦了起來,腦袋猛地撞到了甬道頂。
「你幹什麼?」姬野的臉漲得通紅,大聲地吼。
「死人啊!死人啊!」羽然一手按著頭頂,一手指著前方,「你們沒看見么?」
「我當然看見了,可是你把我的腰帶扯下來了啊!」姬野憤懣的雙手攏在腰間。
羽然愣了一下,獃獃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黑帶。
確實是一具屍體,他半倚著甬道壁坐在地上,全身呈現著斑駁的灰黃色。不知為什麼他並沒有腐爛,在這個不時有滴水的甬道里,他只是乾癟了下去,全身的肌肉和皮膚都干縮著貼緊在骨頭上,連眼珠也只是脫水了,瞳孔擴散開來,最後的視線像是凝在無盡的遠處。
「別瞎喊,給外面人聽到了,我們就完了,」姬野不耐煩地抓回腰帶自己繫上,「不就是跳屍么?就算真的跳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活的都不怕,還怕死的么?也許是死在這裡的工匠,據說當初修這個祖陵的時候死
了很多的工匠,光是搬運石料時累死的就有上千人呢。」
羽然定了定神,「那……那我們怎麼辦?」
「往回走,快一點,我走在最後面,」姬野推了推羽然的肩膀,「你走在最前面。」
羽然往他身上縮了縮,「我不要,我要走在中間!」
姬野把她的身子扳過去,雙手從後面搭在她宿膀上,「跳屍都是這麼吃人的,他們跟在你後面,把手搭在你身上,你以為後面有人喊你,一回頭,他就把你的脖子咬斷,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後一個人就沒有了。然後再去吃倒數第二個。」
羽然「啊」地慘叫了一聲,抓住姬野的頭髮,拳頭胡亂地砸了上去。姬野一手按住腦袋,任她打了一會兒。而後羽然抓過呂歸塵手裡的蠟燭,掉頭飛快地奔向了甬道的另一側。
呂歸塵呆在原地看著這一切,雖然驚懼,還是不由得笑了起來,「姬野你又逗羽然,你說的那個是狼吃人的辦法,跳屍也跟狼一樣么?」
姬野卻沒有一絲嘻笑的神色,他拍了拍呂歸塵的肩膀,臉上透著冷峻.「跟上羽然,大家都別落下。我可不知道跳屍怎麼吃人,我也不怕那些噁心人的東西,不過這裡還是不要久呆了。你看見剛才那個死屍身上的衣服了么?」
「衣服?」呂歸塵愣了一下。
「別跟羽然說,那是禁軍金吾衛的軍服,那個人不是工匠,」姬野回頭瞥了一眼那具屍體,「這裡沒理由死禁軍的高官的,而且,他肩上有一道傷,幾乎被人劈裂了!」
腳步聲開始有迴音了,姬野已經摸不到身邊的甬道壁。
他把蠟燭從羽然手裡接了過去,他的手上套著手甲,這樣滾燙的蠟油不會燙到羽然的手。蠟燭已經燃得很短了,火苗微微地飄著,他們似乎已經摸出很遠的一段距離,這時周圍反而變得什麼都看不見了。像是走在一
個巨大的空間里,走了很久都沒有碰到什麼阻礙,蠟燭的微光只能照見腳下的青磚地面,此外所有的光芒都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