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人聲。
息衍猛地掀開車簾,遠處隔著湖水,東官方向滿是人聲。隱約就是祖陵所在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呼叫奔走,完全是一片混亂。
「到底怎麼回事?」翼天瞻猛地一扯他的衣領,神色透著猙獰,「你跟那個女人的約定到底是什麼?是你誘我等在這裡,她帶著蒼雲古齒劍離開么?」
「你可以不相信我!」息衍推開了他的手,「但是我是一個天驅武士,我奉行天驅的準則!她是不可能帶走那柄劍的!她是一個魅女,難道你不明白么?」
「魅女?」翼天瞻恍然。
「一個普通的女人,怎麼可能十四年過去了都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她是個魅,比起任何人都更加畏懼那柄劍。龍血骨結咒印被激發後,她想走近那柄劍周同一里的地方都會覺得艱難,如果她接觸那柄劍,一瞬間就會被
劍里寄宿的龍魂吞噬吸干!所以她許多年一直沒有想過要帶著劍離開。」
「那……我們怎麼辦?」
「硬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沒有任何辦法。」息衍猛地扯直了馬車的韁繩,黑色的挽馬長嘶著賓士起來。
滾滾的煙從墓道里涌了出來,束手無策的驍騎們只能往裡面一桶一桶地灌水。
「怎麼回事?」息衍撥開人群。
「將軍!」驍騎營的一名統領驚慌地跪下,「祖陵裡面忽然有濃煙出來,像是裡面起火了!」
「要毀掉一切的痕迹!」翼天瞻按在息衍的肩上,湊近了低聲說:
「都留在這裡,」息衍深深吸了口氣,「拿兩條手巾來,要濕了水的!我進去看看,如果一刻時間我還不出來,就啟開祖陵里的水閘,以湖水灌墓。」
「我們跟將軍一起下去!」
「不必了,」息衍擺了擺手,指著自己身後的翼天瞻,「我和這位禁軍都統領下去,只需要探明起火的狀況,再多的人也沒有用,你們總不能把水也帶進去。」
他不再說什麼,接過濕手巾蒙在臉上,抄了火把踏入了穴口。翼天瞻無聲地跟在他後面。
外面灼燒的熱風滾滾地撲進來,大殿里的帷幕也被引燃了。呂歸塵壓著羽然閃避在立柱後,看著血圈中的兩個人對攻。
一場勢均力敵的死戰,雙方揮舞武器也全沒有了技巧,只有速度和力量的拼殺。兩個人左右揮舞著武器,虎牙和巨劍濺起了耀眼了火花。暴烈的力量完全不像是人類應該具有的,無休無止地從他們體內逼發出來。兩
個人的皮膚都裂開了,是被他們自己的力量撕裂的。
「姬野!姬野!」呂歸塵看著頭頂開始燃燒的大梁,大聲地呼喊。
沒有任何回答,姬野只是機械地揮舞著虎牙逼近幽隱。
「沒有用的,他聽不見……」羽然搖頭,「他陷進龍血咒印里了,跟幽隱是一樣的。這是最暴戾的血印,他們最後全都會被血印……吞噬掉!」
地面已經被武器徹底地破壞了,無處不是碎石。呂歸塵看不清兩個人的動作,只有石青色的劍光和烏金色的槍影在倏忽閃滅,帶著鮮血的激濺,每一滴血都在空氣中瞬間地蒸騰掉,血霧被巨劍吸附過去,滲入了劍身,劍色漸漸變得血紅,紅得發亮,像是妖魔的瞳孔。
「破圓。」
「要打破的最後一個圓在你心裡。」
「槍的光芒會割裂天空。」
姬野聽見翼天瞻的聲音,卻聽不見虎牙和巨劍的撞擊。眼前的一切像是別人的死戰,傷痛完全沒有感覺,只有胸膛里蓬勃欲出的那種痛楚,像是蛹在掙扎著破繭,蛇在痛苦地蛻皮。
「你為了什麼?為了錢?為了地位?或者為了榮譽?那樣你根本不配戴天驅的扳指!」翼天瞻的聲音變成了咆哮,震得他耳朵聾了,他什麼也聽不見,只有那些蒼白的畫面在眼前閃……再閃。
最後一個圓……女人的臉……空白的眼睛……死亡……那些人……
他想騰出手來擦去眼睛上的血,可是沒有辦法,血流下來,讓視野里的一切變得鮮紅。
冷……雨還在下……為什麼總是下雨……為什麼要圍著我……可恨的人……
可恨的人!
腦海被電光穿透了,最後一個圓刺破,在一瞬間他看見翼天瞻划下的
所有的圓都分崩離析。真乾淨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這是我想要的……
「殺了那些人!」這個聲音在他胸腔里共振。
為了……仇恨!
幽隱躍起在空中,姬野忽然下蹲。
時間在一瞬間停頓,槍的位置,手臂的位置,心所在的地方……都已經完美。姬野斜沖而起,虎牙在半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光痕,圓在空中被突破。
極烈之槍·焚河。
長槍終於在巨劍落下之前貫穿了幽隱的肩膀,幽隱和姬野同時落地。幽隱軟軟地摔倒,他的整條右臂都被虎牙撕去了,卻沒有血噴出來,只是露出半截雪白的骨茬。
姬野高舉長槍過頂,他的臉上寫滿了殺戮。這時候他和幽隱一樣,完全沒有區別。他踏上一步,踩上了一塊碎石,忽地滑了一步。只是一個微小的瞬間,幽隱卻跳了起來。誰都不敢相信一個斷了胳膊的人卻能有如此
快的回手。他單臂舉起了巨劍,對著姬野的頭頂劈斬下去。
虎牙的槍桿格住劍鋒,「嚓」的一聲,槍桿斷成了兩截!姬野被巨大的力量推著,整個人飛離了地面,飛出血圈。
「姬野!姬野!」呂歸塵衝上去扶住他。
「我……我怎麼回事?我……」姬野像是從夢裡醒來,眼神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我的頭……我的頭要裂開了……」
腳步聲緩緩地逼近,燃燒的帷幕墜落下來,幽隱的身影在烈火中飄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