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英雄就是算星相,當合薩!說吉祥就是吉祥,說兇險就是兇險,出征出牧都聽你的,喂個旅鼠就有人供養。」老頭子從腰裡的小袋裡摸了一顆黑粟和一顆莜麥出來,扔進旅鼠的小籠子里,那個小東西瞪大了黑眼睛,小爪子抱著,盯著兩顆穀子看了看。
「這回又是什麼事?」
老頭子撓了撓光頭:「呼魯巴家生了小孫子,他們主人送了禮物要我給孩子起名,我想巴呆要是選黑粟,我就叫他呵由斤,要是選莜麥,我就叫他博赤爾。」
「呵由斤什麼意思?博赤爾又什麼意思?」
幾百年來蠻族學習東陸的文化越來越多,貴族們紛紛改了東陸名字,說話早就是東陸腔調。蠻族古語被忘得差不多了,只剩守著古書的巫師合薩們還曉得那些饒舌的古詞什麼意思。阿摩敕學了幾年,呵由斤和博赤爾這兩個詞還沒有聽過。
「去過大湖,看見過那些白頭海鷹么?」老頭子伸展雙臂向著天空,「呵由斤啊,就是那最勇敢的雄海鷹,展開白色的雙翼可以飛到盤韃天神的神座旁。」
「博赤爾呢?」
「雌海鷹……」
阿摩敕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那隻叫巴呆的小旅鼠選了莜麥,老頭子滿意地點點頭,搖了搖空空的酒罐。
「對了,大君傳召兩日了,合薩你真的不去?」
「又不是急召,沒事,不是教給你了么?說我年紀很大了,身體不好,怕被風吹了,不敢出帳篷。」
「金帳宮那邊,大君的伴當來了幾次,就算合薩你真的身體不好,也總得有個什麼病可說啊。」
「就說我騎馬摔了,擰了腳!」老頭子站起來,摸了摸腳踝,半邊身子一塌,好像立刻就瘸了,一歪一歪地蹭到帳篷角落裡,抱著酒罈子拿佩刀撬上面的錫封。
「博赤爾這個名字不錯。」
「很合適呼魯巴家那些孫子們,就知道穿彩色的絲綢,買東陸販來的女人。」老頭子滿意地點點頭,「巴呆選的從來我都滿意……」
他忽地呆了一下,這個聲音並非阿摩敕的,而帳篷裡面沒有第三個人。
他猛一回頭,阿摩敕已經跪下了,叩頭在地不敢抬起來。帳篷帘子掀開了一半,飄進來一角烏青色的大氅,重甲反射夕陽,只能看見那人魁梧的身材封住了帳篷口。老頭子眯縫起眼睛,酒罈子「咣當」落在地上,他看清了那人眼裡一塊懾人的白斑。
11
「今年冬天的酒蒸出來了,足夠喝一個冬天。」
大君踏進帳篷第一句話竟是這個。阿摩敕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見大君手裡提著一個圓肚糙面的陶罐,淡淡的梨子一樣的酒香飄來,聞著就有些醉人。青陽的美酒在東陸有「青陽魂」的美名,聞著雖然像是果子的芬芳,卻是最烈的美酒之一。每年深秋才把發酵的粗酒蒸出來,青陽部的人們要靠這烈酒過一個冬天。 大君把陶罐放在了床邊的小桌上,自己先盤腿坐了上去,轉頭看了一眼阿摩敕:「眼鏡龍又長高了。不要驚動木犁和夫人,去找兩個杯子來,我和合薩嘗嘗新蒸的酒。」
阿摩敕應聲去了,忐忑不安地避過女奴們的眼神,偷拿了兩隻濯銀的深杯回來,一路上只看見幾個面生的武士側身半隱在帳篷背後。木犁家裡來來往往的人多,也沒有什麼人注意他們,想來是大君隨身的人。
阿摩敕心裡忐忑,不敢多想,小跑著回到帳篷里。他把杯子放到了小桌上,老頭子已經縮著腦袋和大君並坐在床上,除了新酒,還多了一條烤好的鹿腿,大君也不用刀,手撕著吃。
「沒有驚動外面的人吧?」大君格外的溫和,一邊嚼著鹿腿一邊給合薩和自己倒上酒。
文章的連接常常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