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希望看見蠻族強大的鐵騎出現在東陸的國土上,縱橫馳騁!」
「這不可能?」大合薩斷然地說,「這樣的說法我絕不相信。」
山碧空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他的反應,只是輕輕搖頭:「在風炎皇帝的時代,當然不可能,但是在如今……」
他沉吟了片刻:「大君和大合薩都知道威武王贏無翳的事吧?封地在越州南蠻之地的離侯贏無翳一直是大皇帝陛下倚仗的忠臣,以前雖然也有種種不好的傳聞,但是皇帝陛下念他屢次勤王,更為皇室剿滅過意圖作亂的晉侯秋氏,所以一直都是褒賞有加。可是就在今年的四月,贏無翳帶著五千雷騎兵彷彿天降一樣出現在帝都的城下,控制了天啟城,隨後四萬赤旅大軍內外夾攻突破了帝都的屏障殤陽關。贏無翳已經徹底地暴露了陰謀賊子的面目,意圖脅持皇帝,號令整個東陸。」
大君和大合薩互相看了一眼,並不說話。
「其實不必否認,不光是贏無翳,諸侯中不乏意圖稱霸的人。帝朝本身的勢力已經衰弱了許多年,再也無法彈壓他們了,贏無翳不起兵,也會有其他人起兵。如今皇室可以倚靠的諸侯,大概只剩下唐公百里氏,但是下唐國的兵力和其他諸侯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正是因此,我向皇帝陛下上書,希望突破多年來的限制,以下唐的名義和青陽結盟。有了蠻族鐵騎的幫助,加上下唐的財力,不愁不能懾服諸侯,重振皇家的威嚴。」
大合薩還是搖頭:「可是大皇帝不擔心么?我們蠻族的鐵騎踏上東陸的土地,不是東陸歷朝最忌諱的事情么?」
山碧空幽幽地嘆息一聲:「也許我們將不得不與大君分享東陸的國土。但是與其看著作亂的諸侯把白氏皇族幾十輩的基業毀掉,還不如讓出部分給能夠幫助我們的盟友。否則,十年之後,白氏是否能夠保護自己的宗廟,都難說呢!更可怕的是……」他的臉上也露出敬畏的神色,輕輕地按住胸口,仰望星空,起身默默地跪下,行了古老的禮節。
「更可怕的是,」他站起身來,「我們得到可怕的預言。這個世界將不再是我們東陸帝國可以主宰的,它就會割裂,強大的敵人來自北方,分去帝國的榮耀。夸父和羽民在我們東陸的強兵重甲下還不是威脅,那麼這個敵人,只能是草原人。」
「所以你們要主動把國土讓出來?」大合薩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
「這是笑話!」大合薩忽然高聲說,「這是騙子的言論,什麼人又可以預測到那麼遙遠未來的事情?我是青陽的大合薩,我也觀看星辰去判斷凶吉,山先生不要用虛無的命運來作為幌子!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山碧空還是微笑:「我知道大合薩會懷疑。是的,一般人是無法去預測遙遠的將來的,可是大合薩不要小看了我們的力量。」
他忽然起身,對著天空張開雙臂,彷彿皇帝那樣昂然立於星光之中,「我們就是星辰諸神的使者,我們可以聽到他的耳語,我們有它偉大的力量。大合薩真的以為我們需要以謊言欺騙去獲得什麼好處么?我們想要的,我們都可得到!」
他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遞到了大合薩的手中。
「大合薩看手裡,這是什麼?」
「鏡子。」
大合薩疑惑地翻弄著那枚沉甸甸的銅鏡,像是東陸的古物,看不出年代,厚厚的銅綠已經填滿了它背後的夔雷紋,可正面還是磨得平滑透亮,把人的髮絲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鏡子,」山碧空微笑,「那是蠻族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大合薩吃了一驚,知道「沙翰」這個名字的人在青陽部里也是屈指可數的。
「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那個人的名字,現在你看著鏡子,就看見他了。」山碧空還是微微地笑著。
大合薩翻過鏡子,在裡面看見了熟悉的面容,那是他自己。
「山先生到底要說什麼?那是我的影子,這就是鏡子!」他把話說出來才覺得有一點奇
怪,
「不,你什麼都不是,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在你的手中。」
大合薩覺得他的聲音如此的虛無縹緲,他想把目光從鏡子里挪開,可是他忽然發現他已經做不到了。他的視線根本就是落在鏡子背後,鏡子裡面是一片水波在蕩漾,裡面那張面孔是如此的熟悉,一絲一絲的皺紋和禿光的頭,花白的眉毛下一對帶著詭笑的眼睛。
他和那人的眼睛對上了,那人忽然對他輕輕地笑了。
絕大的恐懼當頭籠罩下來,他拋下了鏡子看著周圍,可是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不在草原上,他在金帳里!
一切全部都錯了,他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