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輕蔑地笑:「愚蠢的孩子,這個世界是用血寫成的,偉大的星辰算家未必就沒有野心。他們最後貫通這條隧道用了七年,這是草原歷史上最大的工程,除了通道,還要打通無數的氣道,才能把新鮮的空氣從地上引下去。當初建築這個地牢的時候,只是截斷了一條岔道,而銅板後的那個洞口,應該就是那時候的氣道。」
「那我們可以爬出去了?」
「可以試試。你的個子小,可以鑽進去。不過你也要想好,我當初也沒有找到遜王時的地圖。我們不知道氣道的粗細,而且這些氣道多數都是天然的,它不是一頭一尾的,可能是成千上萬的岔道。可能你找錯了路,可能你被卡在中間,就這麼死了,誰也不知道。」
阿蘇勒戰戰兢兢地撫摸這洞口,他嘗試著把頭伸進去,徹骨的寒氣和沒有一絲光的黑暗撲面而來,他驚得縮了回來,撞在老人的身上。
老人抱住了他,把他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孩子,你想保護你阿媽,對不對?可是你是個膽小的孩子,你什麼都怕,這樣怎麼能變成真正的雄鷹和男子漢?你太虛弱。你出不去,你阿媽就再也沒有兒子了。對她來說,你活在這裡,和卡死在洞里,沒有分別。你想讓她孤獨地等待你么?」
阿蘇勒打了一個寒噤,他搖了搖頭。
「你敢進去了么?」
阿蘇勒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抬起了頭。
老人看見他的眼神,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僥倖沒有被人在洞口捉住,就不要跟任何人說你見過我,這是我的第二個條件。」老人摸著他的腦袋,「這是為了你,不是為了我。你阿爹不想任何人見過我,也不要去查我的事。」
阿蘇勒點頭。
老人站起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背退著走了出去,隔著幾丈遠和阿蘇勒對面,恭恭敬敬地雙膝跪地:「我的三個條件,你已經答應了兩個,最後一個也不難。我要把一種刀術教給你,你很喜歡學刀,是不是?」
阿蘇勒用力地點頭。
「我給你說了那麼多的故事,其實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個世上本來就是最血腥最殘忍的,英雄們都是殺人的魔鬼,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只有你握著刀,變成了魔鬼,殺了你的敵人們,你才能保全你的家族和你心愛的人。遜王是魔鬼,但是沒有他就沒有庫里格大會;呂青陽是魔鬼,但是沒有他就沒有你們呂氏帕蘇爾家的繁榮。你是個懦弱的傻孩子,但是你想護你阿媽,還有那些什麼蘇瑪,什麼巴魯和巴扎,那麼總算你還不至於辱沒你們帕蘇爾家祖宗的尊嚴,你有資格學這個。你自己變成魔鬼,總好過他們被人殺了,被人姦汙,被人驅趕著當作卑賤的奴僕……」老人的聲音低落下去,「我只希望將來你不要怪我。」
阿蘇勒獃獃地看他,隱隱地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殺過人么?」
阿蘇勒搖頭。
「我猜也是。你這樣的孩子,卻有青銅的血,真是上天的捉弄。」老人從地上抓起了一片岩石,形制就像那天他殺死怪魚時候所用的,古樸沉重。阿蘇勒看見這柄石刀的時候不由得起了敬畏之心,過去的幾天里老人一直在磨製這柄石刀,每當他磨刀的時候就會沉默不言,身上彷彿有一種帝王般的威嚴。
「你把你的匕首拔出來。」老人威嚴地下令。
阿蘇勒和他一樣跪坐,拔出了青鯊,橫在胸前。
老人也橫著石刀,手指輕輕在石刃上滑動,粗糙的刃口滑開了他的手指,鮮血一滴一滴地打在刀身上:「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刀術,是學不會的,最強的刀術也只有一刀,它從天地誕生的時候就在那裡,你不需要學什麼,只是看你的眼睛能不能看見它。」
他低頭看那一小窪血慢慢地匯聚:「跟著我念。」
「是。」
「依馬德、古拉爾、納戈爾轟加,這是你祖宗的血!」
「依馬德、古拉爾、納戈爾轟加,這是你祖宗的血。」
「你要說『我的』!」老人喝斷了他,「這是你們帕蘇爾家的血脈,我只是把它轉交給你。」
「是!依馬德、古拉爾、納戈爾轟加,這是我祖宗的血。」
「他們的靈魂在黑暗中看我,他們傳給我尊貴的血和肉,他們傳給我天神的祝福。」
「他們的靈魂在黑暗中看我,他們傳給我尊貴的血和肉,他們傳給我天神的祝福。」
「我們註定是草原之主,我們註定是世界的皇帝,我們註定是神惟一的使者。」
「我們註定是草原之主,我們註定是世界的皇帝,我們註定是神惟一的使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