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與卓鼎風都是長身玉立,五官明晰,兩位夫人都是柳眉杏眼,秀麗文雅;雖說不算很象,但細察其五官,輪廓特徵竟然差不多。
即使等孩子長大,只怕也難單憑長相,就判定他到底是誰家之子。
皇帝抱著嬰兒看了半天,雖無決斷,但因心中十分喜愛,便想出了一個折中之計:「既然無法確認這孩子究竟是何人之子,那他姓謝姓卓都不合適,朕就賜國姓於他,按皇子輩取名,叫景……景睿好了,他生在睿山之上嘛。一年住在謝家,下一年就住在卓家,算是兩姓之子,如何?」
皇帝作了主,何況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大家也只能同意。
就這樣,蕭景睿便有了雙重身份,即是寧國侯謝家的大公子,也是天泉山莊卓氏門中的二少爺。而素無往來的謝卓兩家也由此變得有如親族一般,關係緊密。兩年前,卓家長子卓青遙娶了謝府大小姐謝綺為妻,兩家更是親上加親,和睦得有如一家一般。
「好了大哥,既然父親在書房,我們直接過去請安吧,」謝弼說著又回頭看了看梅長蘇,「蘇兄一起去嗎?」
梅長蘇一笑道:「入府打擾,自當拜見主人。」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笑容晏晏地陪同著客人進了二門,沿途的下人一看這架式,就知道來的是個要緊的貴客,只是看來者一身白衫,容顏清素的樣子,又猜不出是何來頭。
按貴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聖旨或位階更高的人,一般不開中門不入正廳,所以兩兄弟直接就引著客人到了東廳。雖然室外還有餘輝,但廳內已是明燭高燒,在溫黃的燈光下,有一人手執書卷,踏著光滑如鏡的水磨大理石地面,正緩步慢踱,若有所思。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頷下長須無風自動。
這就是頗受當朝皇帝倚重,被稱朝廷柱石的寧國侯謝玉。
當年曾被喻為「芝蘭玉樹」的美男子如今已年過半百,但端正的面龐和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著青年時的俊帥,體型也還保持得很好,胖瘦適中,矯健有力。此時他身著一套半舊的家居服,除了腰間一條玉帶外別無華貴的飾物,卻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雍容。
蕭景睿與謝弼神色恭肅地上前拜倒,齊聲道:「孩兒見過父親。」
「起來吧,」謝玉抬了抬手,目光落在蕭景睿身上,語調略轉嚴厲,「你還知道回來?兩個多月不見你人影,連中秋團圓之日都忘了,看來平日對你實在管教得不夠……」
剛剛才教訓這一句,謝玉突然發現廳上還有第四人,立即停頓了下來,「哦,有客人?」
「是。」蕭景睿躬身道,「這位蘇兄是孩兒結識的朋友,在外時一向多承他照顧,此次是孩兒力邀請他到金陵休養身體的。」
梅長蘇邁步上前,執的是晚輩禮,氣度卻甚是從容不迫:「草民蘇哲,見過侯爺。」
「蘇先生客氣了,來者是客,何況又是犬子的好友,不必如此謙稱。」謝玉抬手微微還了半禮,見這年輕人雖是病體單薄,但容顏靈秀,氣質清雅,不由多看了兩眼,「蘇先生好人物,既然賞光客寓敝府,就當自己家一樣,不必拘束。」
梅長蘇欠身笑了笑,並未多客套,慢慢退後了一步。
因為有外人在場,謝玉不便再對蕭景睿多加訓斥,所以只瞪了一眼,就放緩了語氣道:「客人遠來勞累,你們陪著先安排休息吧。明日不許貪睡,去公主府迎你母親回來,等我下朝後再過來這裡,有話要吩咐你們。」
「是。」兄弟二人一齊躬身,與梅長蘇一起退了出來,直到了院門之外,才放鬆了全身。
因為早得了吩咐,謝府下人們已打掃好客院雪廬,重新換了嶄新的鋪陳,熱茶熱水也準備停當,整個院子顯得極是溫馨,倒看不出一向少有人住。
旅途中晚餐吃得太早,所以蕭景睿和謝弼陪著梅長蘇一起在雪廬用夜宵。棗粥和點心剛送上來,蕭景睿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問道:「飛流呢,叫他一起來吃吧?」
梅長蘇笑道:「他一直都在啊。」
話音剛落,蕭景睿和謝弼突然覺得背心一陣發寒,回頭看時,方才明明空無一人的屋角,此時竟已靜靜地站著一個身著淺藍衣衫的少年。他容顏生得極是俊美,可惜全身上下都仿若罩著一層寒冰般冷傲孤清,令人分毫不敢生親近之念。
「雖說不是第一次見飛流,可還是覺得這身法好詭譎啊。」謝弼壓低了聲音悄悄道,「蘇兄,有他這樣一個護衛在,我都不太敢靠近你,生怕他一個誤會,劈我一掌。」
「怎麼會?我們飛流脾氣很好,很乖的。」梅長蘇剛抬了抬手,下一個瞬間飛流就已經飄了過來,蹲下身,將頭靠在梅長蘇的膝上,「看,還喜歡撒嬌。他只是偶爾分不清楚真假,以後有他在場的時候,你們不要跟我打鬧就是了。」
這個武功奇絕的少年護衛受過腦傷,略有些心智不全,蕭景睿和謝弼早已知道,不過他倆對梅長蘇都敬如師長,根本也沒打算跟他打鬧,所以這句吩咐嘛,聽著也就是聽著罷了。
飛流不喜歡吃粥,謝弼又吩咐人另給他煮了麵食。大家正邊吃邊閑談,院外突響人聲,有人一路朗聲大笑著走進來道:「你們走得可真慢,等得我都快長毛了!」
蕭景睿大喜,跳起身來抓住來者,「豫津!」
謝弼卻皺起了眉頭,下巴一仰,問道:「我說言豫津啊,你這消息也太快了吧?我們剛剛才進門,時間又這麼晚,你跑來幹什麼?」
「我跟你們管家打了招呼,等你們一回來就給我送信兒,」言豫津大踏步走上前來給梅長蘇見禮,「蘇兄看起來氣色不錯,這一路上少了我,沒被這兩人給悶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