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梅長蘇與霓凰郡主在迎鳳樓上賞景談心時,寧國侯府錦棚里的幾個年輕人都有些心神不寧,等他一回來,便全都圍了過去。
「郡主跟你說了什麼?」言豫津好奇地沖在最前面。
梅長蘇面上露出意味深長地的微笑,眨眨眼睛道:「郡主誇我,長得象一隻麒麟一樣……」
「麒麟?」言豫津愣了一下,「就是那種四不象的聖獸?你確認郡主這是在誇你?」
「胡說什麼啊,」謝弼推了他一把,「郡主是誇蘇兄有麒麟之才!」
梅長蘇瞟了這位二公子一眼,什麼也沒說,謝弼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滿臉通紅,自知言語有失。不過言豫津並沒有接著他的話追問,反而高高興興地拉著梅長蘇跟他講述剛才有場打鬥多麼好玩,連神色微動的蕭景睿也象是根本沒聽到一樣,回身到棚外叫侍從換熱茶進來。
梅長蘇不由心中微有感慨。這兩個人,一個大大咧咧毫無機心,一個溫和單純柔順善良,但比起陷於政事權謀之中的謝弼,反倒要更敏銳一些,至少知道什麼話聽到了都要當作沒聽到一樣。
不過謝弼竟然知道「麒麟之才」這樣的說法,說明他在譽王幕中的地位絕對不低。因為無論是一個太子也好,一個王爺也罷,追著延攬什麼麒麟這種事,若是傳到了當今皇帝耳中,肯定會惹起他的忌怒,所以除了心腹中樞,他們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個隱秘。就連霓凰郡主,梅長蘇也還一時推測不出她是從什麼途徑查知這件事的。
「……後來他就閃啊閃啊閃啊,本來對方也拿他沒什麼辦法,可他忘了這是在一個高台上啊,正閃得高興呢,腳下一空,就掉下來了!哈哈哈……」言豫津大笑了一陣後,突然把臉一綳,怒道,「蘇兄,你有沒有在聽我講?」
「有聽啊。」
「這不好笑嗎?」
「很好笑啊。」
「可是你都不笑!」
「我在笑啊……」
蕭景睿過來打了言豫津一拳,「人家蘇兄有氣質,笑得斯文,你以為人人都象你一樣,一笑起來就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言豫津正待反駁,謝弼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太子殿下和譽王殿下朝這邊來了。」
棚內頓時一靜,梅長蘇緩緩站起身,揚聲道:「飛流,來的是客人,不要攔。」
外面剛傳來悶悶的一聲「哦」,便已有人拖長了聲音宣報:「太子殿下到——譽王殿下到——」
前後腳進棚的這兩個人,一看便知是兄弟,都是高挑韌健的身形,深目薄唇的容貌。太子蕭景宣今年三十五歲,唇邊有兩道很深的口鼻紋,氣質略顯陰忌,而三十二歲的譽王蕭景桓眉目更為舒展些,一進來就刻意露出平和的微笑。
棚內諸人一齊行下國禮,當然立刻就被扶起了身。
「景睿和豫津又出去玩了好久才回來吧?真是讓本王羨慕。」譽王蕭景桓曾奉旨照管過在御書房念書的這些世家子弟們,所以比起太子來,他與在場諸人的關係要更加熟稔一些,笑著撫了撫蕭景睿的肩膀,「早就聽說你們三個帶了貴客進京,只是這一向瑣事纏身,一直找不到時間來拜會。」
太子暗暗撇了撇嘴。什麼找不到時間?如果不是兩府里互相觀察牽制,只怕謝弼報告給他的當時他就立馬飛奔了過去,饒是這樣,他還不是第二天就求了皇后娘娘去攬人嗎?聽說還被人家送了根軟釘子吃,活該!
「這位就是蘇先生了,果然風采清雅,」譽王繼續笑語晏晏,「江左十四州能多年安康,民生平穩,全是多虧了貴盟匡助地方,本王一直想要稟奏聖上,給貴盟予以嘉獎,只是恐怕貴盟心志清高,不屑於俗譽,故而未敢擅動。」
梅長蘇淡淡道:「在下蘇哲,隨友入京,與江左盟沒有絲毫關係,請譽王殿下不要有所誤會。」
見譽王被這軟綿綿的一句話頂得無語,太子頓時心頭大快,趁機道,「此言極是,蘇先生就是蘇先生,扯那麼遠幹什麼?聽說先生有體弱之症,入京是為了游賞散心,不知都去過哪些地方了?」
「啊,我帶蘇兄在城裡逛了一天,什麼清樂坊、上墟市、夫子廟、洗願池都去過了!」言豫津一派天真地搶著答道。
「這些都是你喜歡玩的地方,」太子嗔怪地瞪了言豫津一眼,「人家蘇先生情趣高雅,哪裡愛去這些俗艷喧囂之地?要說金陵盛景,還是在郊外,只可惜大多圈進皇家苑林中了。先生如果有興趣,就請收著這個出入的玉牌,雖沒什麼大用,但拿來開道還是方便的。」
他雖然說的謙遜,但那塊凈白脂玉加蓋璽章的令牌一亮出來,大家誰不知道它的分量?謝弼眉尖一跳,不由看了譽王一眼。
暫居下風的譽王抿了抿嘴角,冷眼瞧著梅長蘇的反應。只見這位江左盟宗主用指尖拈住牌穗,拿到眼前隨便瞟了瞟,唇邊閃過一縷淡淡的笑意,叫了一聲:「飛流!」
一眨眼的功夫,那俊秀陰冷的少年便出現在梅長蘇身邊,幾個貴公子看慣了沒什麼,倒把兩個皇子嚇了一大跳。
「來,把這個拿著。以後我們飛流出去玩的時候就可以愛怎麼走怎麼走了,如果再有大叔把你捉下來,就拿這個牌子給人家看,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現在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