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還沒到,羽絨服就脫了,一樹樹的花就開了,鳥兒就起程回北方了,今年的冬天,好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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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蕭景睿驚跳了一下,「青遙大哥怎麼會受傷的?」
「你問我我問誰啊?」
「你剛才不是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嗎?」
「我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如果這世上真有什麼都知道的人,那也是琅琊閣主和咱們那位蘇兄……」言豫津眼珠一轉,「哎,咱倆去問問蘇兄,他說不定還真的知道青遙兄是怎麼受傷的……」
「去,」蕭景睿白了他一眼,「你憑什麼說青遙大哥身上的是傷?他是江湖人,受傷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要裝成是病瞞著大家?」
「那可不一定……如果受傷的時候,剛好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豫津!」蕭景睿頓時臉色一沉,「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青遙大哥素有俠名,會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惱什麼惱?」言豫津理直氣壯地回瞪著他,「我小時候不過逗弄一下小姑娘,你就說我做的事見不得人,從小一路說到大,我惱過你沒有?」
「你……我……」蕭景睿哭笑不得,「我那個是在開你的玩笑啊!」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蕭景睿簡直拿這個人沒有辦法,只能垮下肩膀,無奈地放緩了語氣道:「豫津,以後不要拿我大哥開這種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言豫津擺了擺手,一把抄起桌上的杯子,正要朝嘴邊遞,官道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老闆,麻煩遞兩碗茶過來。」
「好勒!」茶攤主應了一聲,用托盤裝了兩碗茶水,送到攤旁靠路邊停著的一輛樣式簡樸的半舊馬車上。一隻手從車內伸出,將車簾掀開小半邊,接了茶進去,半晌後,遞出空碗和茶錢,隨即便快速離開,向城裡方向駛去。
言豫津捧著茶碗,獃獃地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忘了要喝。
「怎麼了?」蕭景睿趕緊將茶碗從他手裡拿下來,只免他濺濕衣襟,「那馬車有什麼古怪嗎?」
「剛才……剛才那車簾掀起的時候,我看到要茶的那個人後面……還坐著一個人……」
如果此時是謝弼在旁邊,他一定會吐槽說:「馬車裡坐著人你奇怪什麼,難不成你以為裡面會坐條狗?」不過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是蕭景睿,所以他只聽到一句溫和的問話:「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言豫津抓住好友的胳膊,「那是何文新!」
「怎麼會?」蕭景睿一怔,「何文新馬上就要被春決了,現在應該是在牢里,怎麼會從城外進來?」
「所以我才覺得自己看錯了啊……難道只是長得象?」
「可能,這世上芸芸眾生,容貌相象的人太多了。」
「算了,也許真是我發昏……」言豫津站了起來,抖一抖衣襟,「也歇夠了,咱們走吧。」
蕭景睿付了茶錢,提起小盒子,兩人隨著進城的人流晃一晃地走著,看起來十分輕閑自在,路過糖油果子攤時,蕭景睿還順手買了整整一鍋,也不知他買這麼多這樣尋常點心要做什麼。等到了城門口處,大約因為例檢,人潮略略有些凝滯,不過也還算是平穩有序地向內流動著。守城門的官兵隸屬於巡防營,而巡防營在軍制上歸寧國侯節制,見了侯府大公子,全都躬身過來見禮,蕭景睿一向沒什麼架子,笑著點頭,將手裡的吃食拿給為首的人,吩咐他「輪班後給弟兄們當點心」,之後才與言豫津一起向里走去。
「原來你買給他們的……」國舅公子笑嘻嘻地用手肘頂了好友一下,「不知道你的一定說你會做人,實際上你就是心好。」
「你忘了,早上我們出城時也是這位七叔當班,他還特意推薦說城外的糖油果子有特色,讓我們一定嘗一嘗呢。我不過順路幫他買一些罷了,扯得上什麼心好不好的?」
「我是忘了。」言豫津誇張地嘆著氣,「景睿啊,你這麼細心體貼,將來誰嫁了你,一定好有福氣。」
「去你的。」蕭景睿笑著給了他一拳,正打鬧間,突見有一隊騎士快馬奔來,忙將好友拉到路邊,皺了皺眉,「刑部的人跑這麼快做什麼?」
「後天就是春決,行刑現場已經在東城菜市口搭好了刑台和看樓,昨天就戒防了,這隊人大概是趕去換防的。」言豫津凝望著遠去的煙塵,「我想……文遠伯應該會來觀刑吧……」
「殺子之仇,他自然刻骨。」蕭景睿搖頭嘆道,「那何文新若非平時就跋扈慣了,也不至於會犯下這樁殺人之罪……但不管怎麼說,他這也是罪有應得。」
言豫津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但出了一陣神後,也並沒有多言。兩人在言府門前分手,蕭景睿直接回到家中,只換了一件衣服,便先去卓家所住的西院探視。
此時卓鼎風不在,院子里櫻桃樹下,卓夫人與大腹便便的謝綺正坐在一處針線,見蕭景睿進來,卓夫人立即丟開手中的刺繡,將兒子招到身邊。
「娘,這一天可好?」蕭景睿請了安,立起身來。比起感情內斂、形容冷淡的蒞陽長公主,這位卓家娘親更具有母性一些,素來疼愛景睿更勝過青遙,拉著他的手柔聲問道:「今天玩得可開心?餓了吧?要不要吃塊點心?」
「睿哥真是娘的心頭肉,」謝綺忍不住笑道,「你在謝家是長子,在娘這裡卻是幺兒,儘管撒嬌好了,就當我這個大嫂不在。」
蕭景睿也不禁一笑:「說實在的,你都嫁了這些年,我還看你是個妹子,不象大嫂。這是我帶給你的東西,看看喜不喜歡?」
謝綺拆開包裝,將那一組十二個小泥娃娃擺放在旁邊矮桌上,面上甚是歡喜,「真的好可愛,多謝睿哥了。」
「綺妹將來,也會有這麼多可愛的小娃娃的……」
「拜託你睿哥,這有十二個呢,我要生得了這麼多,不成那個什麼……」謝綺雖然是個疏朗女兒,說到這裡也不免紅著臉笑起來。
「對了,青怡妹子呢?」
「出門了。」
「啊?」
「怎麼,只許你出門踏青,不許人家去啊?弼哥陪著她,你放心好了。」
「我今早約二弟的時候,他不是說有事情不去嗎?」
謝綺嗔笑道:「人家只是不跟你去而已,你知點趣好不好?」
「睿兒老實嘛,你笑他做什麼?」卓夫人忙來回護,撫著蕭景睿的額發道,「你什麼時候也給娘帶一個水靈靈的小媳婦回來啊?」
「娘……」蕭景睿趕緊將話題扯開,「青遙大哥的病今天怎麼樣了?看綺妹這麼輕鬆的樣子,多半又好了些?」
「是好多了。午後吃了葯一直睡著,現在也該醒了,你去看看吧。」
蕭景睿如蒙大赦,趁機抽開身,逃一般地閃到屋內,身後頓時響起謝綺銀鈴似的笑聲。
卓青遙夫婦所住的東廂,有一廳一卧,一進去就聞到淡淡的葯香。由於窗戶都關著,光線略有些暗淡,不過這對視力極好的蕭景睿來說沒什麼障礙,他一眼就看見床上的病人已坐了起來,眼睛睜著。
「大哥,你醒了?」蕭景睿趕緊快步趕上扶住,拿過一個靠枕來墊在他身後。
「你們在外面這樣笑鬧,我早就醒了。」卓青遙的笑容還有些虛弱,不過氣色顯然好了許多,蕭景睿去推開了幾扇窗子,讓室內空氣流通,這才回身坐在床邊,關切地問道:「大哥,可覺得好些?」
「已經可以起來走動了,都是娘和小綺,還非要我躺在床上。」
「她們也是為了你好。」蕭景睿看著卓青遙還有些使不上力的腰部,腦中不由自主地閃過言豫津所說的話,臉色微微一黯。
「怎麼了?」卓青遙扶住他的肩頭,低聲問道,「外面遇到了什麼不快活的事情了嗎?」
「沒有……」蕭景睿勉強笑了笑,默然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哥,你到京城來之後,沒有和人交過手吧?」
「沒有啊。」卓青遙雖然答的很快,但目光卻暗中閃動了一下,「怎麼這樣問?」
「那……」蕭景睿遲疑了一下,突然一咬牙,道,「那你怎麼會受傷的呢?」
他問的如此坦白,卓青遙反而怔住,好半天后才嘆一口氣,道,「你看出來了?不要跟娘和小綺說,我養養也就好了。」
「是不是我爹叫你去做什麼的?」蕭景睿緊緊抓住卓青遙的手,追問道。
「景睿,你別管這麼多,岳父他也是為國為民……」
蕭景睿獃獃地看著自己的大哥,突然覺得心中一陣陣發寒。奪嫡,爭位,這到底是怎樣一件讓人瘋狂的事,為什麼自己看重的家人和朋友一個個全都卷了進去?父親、謝弼、蘇兄、大哥……這樣爭到最後,到底能得到什麼?
綺妹馬上就要臨產,父親卻把女婿派了出去做危險的事情,回來受了傷,卻連家裡的人都不敢明言,怎麼可能會是光明正大的行為?為國為民,如此沉重的幾個字,可以用在這樣的事情上面嗎?
「景睿,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了?」卓青遙輕柔地,用手指拍打著弟弟的面頰,「就是因為你從小性子太溫厚,娘和岳母又都偏愛你,所以岳父所謀的大事才沒有想過要和你商量。如今譽王為亂,覬覦大位,岳父身為朝廷柱石,豈能置身事外,不為儲君分憂?你也長大了,文才武功,都算是人中翹楚,有時你也要主動幫岳父一點忙了。」
蕭景睿抿緊了嘴唇,眸色變得異常深邃。他溫厚不假,但對父親的心思、朝中的情勢卻也不是一概不知。聽卓青遙這樣一講,便知他,甚至卓爹爹,都已完全被自己的謝家爹爹所收服,再多勸無益了。只是不知道,青遙大哥冒險去做的,到底是一樁什麼樣的事情呢……
「大哥,你的天泉劍法,早已遠勝於我,江湖上少有對手,到底是什麼人,可以把你傷的如此之重?」
卓青遙嘆了一口氣,「說來慚愧,我雖然慘敗於他手,卻連他的相貌也沒有看清楚……」
「那大哥是在什麼地方受的傷呢?」
卓青遙鎖住兩道劍眉,搖了搖頭,「岳父叮囑我,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聽說你和那位江左的梅宗主走的很近?」
蕭景睿微微沉吟,點頭道:「是。」
「這位梅宗主確是奇才,岳父原本還指望他能成為太子的強助,沒想到此人正邪不分,竟然倒向了譽王那邊……景睿,我知道你是念恩的人,他以前照顧過你,你自然與他親厚,但是朝廷大義,你還是要記在心裡。」
蕭景睿忍不住道:「大哥,太子做的事,難道你全盤贊同……」
「臣不議君非,你不要胡說。岳父已經跟我說過了,這樁私炮案,太子是被人構陷的。」
蕭景睿知道自己這位大哥素來祟尚正統俠義,認準了的事情極難改變。現在他傷勢未愈,不能惹他氣惱,當下只也得低下頭,輕聲答了個「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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