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景睿容貌象生父這一情節,我所考慮的設定是這樣的:大楚質子在梁,居於宮城內某側院,基本上不見外人。蒞陽公主當年不是乖乖女,先皇的性格也比目前這個皇帝寬慈,所以她有機會認識了質子,發展出一段故事。但是宮城外的人,見過這位質子的很少。二十多年過去,舊人也有些零落。所以儘管景睿長大越來越象當年的質子,但發現的人一來並不算多,二來這些人大多是宮城內的,知道什麼是禁言。梁帝心裡明白是勿庸置疑的,不過他發現時已經很喜歡景睿了,再說反正是妹妹的孩子,謝玉都沒說,他說什麼?有人想翻這醜聞他還要壓呢,當然不會對此主動採取什麼行動,皇家的體面啊~~
對於當年的質子宇文霖目前在大楚的情況,我的設定是這樣的:他性情溫厚(景睿象他),是個深居簡出的閑散王爺,女兒雖與堂兄宇文暄要好,但他本人卻很少與外界交往,基本上是影子一樣的宗室存在。
這些設定會在以後的情節里出現,但因為預想到有很多聰明的讀者會問:「為什麼沒有人發現景睿跟大楚一個王爺長得象啊?」所以事先透露一下。
另外,在古代背景下,沒有可以記錄下來的影像資料。景睿再象他爹,那也只是象他年輕時候。一個不了解當年舊事的人,就算他既見過景睿,又見過那個目前一定鬍子飄飄皺紋堆堆的大楚王爺,只怕也不會把他們聯繫起來。即使是念念,如果她當時不是跟蕭景睿面對面站在一起,也未必會造成那種讓人驚訝的效果。
也許有人會說:就算因為古代背景國與國之間長途人員流動有限,導致人們很難發現這父子二人之間的關聯,但他們畢竟長得很象,遲早會有人發現的。這個推論說的對。本文所呈現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們被小蘇這邊的人發現了,隱私曝光啦~~
我想,這裡應該沒有象我家表姐那樣死鑽牛角尖的人,非追著我問:「為什麼是小蘇他們先發現的?為什麼小蘇之前沒有人發現?」淚奔……情節就是這樣設定的啊,我好想抓著她的肩膀反問回去:「陳世美的同鄉那麼多,為什麼秦香蓮不來告狀的時候沒人發現他有老婆?」
可惜,她對於我,就象是夏冬對於小言那樣的存在,反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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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鈴閣所臨的這個人工湖湖岸彎曲,跟眾人目前所處的這個小亭的距離也不一致。有些地方植著楊柳,有些地方則只有低矮花草,在這深夜之中望過去,只覺得是或黑或灰的塊塊色斑,中間有些形影亂動,目力稍次一點的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是援兵到了吧,他們跑來跑去的……」言豫津努力眯著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亭子間里一片沉默。良久之後,蒙摯咳嗽了一聲,道:「照我看來,那更象是……謝玉從巡防營調來了些弓箭裝備……」
夏冬擰著言豫津的臉,後者想躲,卻因為亭子間太窄小,根本無處可去。
「小津,我居然還不知道你有夜盲症?白天眼神兒不是挺好嗎?」女懸鏡使高挑著眉毛嘲笑道。
「你才有……」言豫津剛想反擊,臉上突然加深的痛感提醒了他這位是夏冬姐姐,反抗不得,只好委屈地道,「我只是到了晚上視力稍稍差那麼一點而已,離夜盲還遠著呢。」
「謝玉已經快黔驢技窮了,看來侯府門外他壓力很重。不過困獸猶鬥,雖然此地離岸上有些距離,但在某些地方架弓的話,射程還是夠的,各位不要大意了。」梅長蘇勸道。
「蘇先生放心,」蒙摯長聲笑道,「這大概也就是謝玉的最後一擊了。這種距離放箭,到這裡已經軟了不少,傷病者和女眷都靠後,有我們幾個,撐上一時半刻的沒問題……呃,夏大人,你去哪裡?」
「你不是讓女眷靠後嗎?」夏冬斜斜地飛過來一個眼波,「難道我不算女眷?」
不過她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也只是玩笑了一下,便又重新站了出來,護在亭子的東南側。言津豫小小聲地咕噥了一句「本來就不象女人嘛」,也站到了前方。很快亭子間里就圍成了兩層半扇形,內側是無武功護身的梅長蘇、俱都帶傷的卓氏全家,外側則是蒙摯、夏冬、岳秀澤、言豫津、蕭景睿和飛流,宇文念和宮羽本來也想擠到外側來,因為實在站不下了,又被男人們推了回去。夏冬不由咯咯笑道:「你們還真是憐香惜玉……」
話音未落,第一波利箭已經襲到,來勢比估計的更猛更密,格檔的眾人凝神以待,不敢大意,出手時俱運了真氣。岸上的弩手們也皆訓練有素,換隊交接幾無縫隙,那漫天箭雨一輪接著一輪,竟似沒有中途停頓過。到後來內息較弱的言豫津已是汗透錦衣,一個岔氣,漏擋了兩箭,幸有蕭景睿在旁閃過劍光捲住,順手把他推到後面,宮羽隨即從他手裡奪了兵器補位。
梅長蘇扶了言豫津在自己身邊坐下,叮囑道,「你快調一下氣息,運過兩個小周天,再沉于丹田凝住,切不可馬上散開,你的體質先天並不強,這一岔氣不好好調順,在五腑內會凝結成傷的。」
言豫津依言閉了眼睛,摒棄雜念靜靜調平氣息,一開始還有些神思渙散,後來漸漸集中精神,外界的嘈雜被擋於耳外,專心運轉一股暖息,浸潤發僵的身體筋脈,最後沉于丹田,一絲絲消去內腑間的疼痛之感。
等他調息已畢,再次睜開眼睛時,不禁嚇了一跳。只見四周箭雨攻擊已停,大家都神情凝重地看著岸上某一個方向,可他跟著去看時,又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於是習慣性地拉住了蕭景睿的袖子問道:「景睿,岸上怎麼了?」
話剛出口,突然想起蕭景睿目前的情緒並不正常,忙轉頭看他,果然面白如紙,正想要找句話來安慰,蕭景睿突然甩開他的手,縱身一躍入湖,快速地向岸邊游去。
「喂……」言豫津一把沒拉住,著急地跺跺腳。夏冬在旁嘆著氣道:「我們也過去吧。」
她這句話剛說到一半時,宇文念已經下了水,追著蕭景睿鳧游的水痕而去,餘下的人相互扶持照應著,也結隊游到彼岸。四月天的湖水雖已無寒氣,但終究並不溫暖,濕漉漉地上來被風一吹,皆是周身肅寒。蒙摯頻頻回頭看向梅長蘇,後者知道他關切之意,輕聲說了句:「不妨,我服了葯。」
其實此時聚於湖岸邊的人並不算太多。寧國侯與譽王的府兵們相互僵持著,都遠遠退於花徑的另一側。夏春和言闕果然都已趕來,眾人自小亭子間下水時他們倆就已迎到岸邊。只不過兩人俱都性情內斂,夏春打量了師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言闕也僅僅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事沒事。」言豫津並不在意父親問得簡單,何況此時他已看清了岸上情形,整個注意力都已被那邊吸了過去。
湖畔假山邊,立著面色鐵青唇色慘白的謝玉,平日里黑深的眼珠此刻竟有些發灰的感覺,譽王負手站在離他七八步遠的地方,雖然表情煞是嚴肅,面無笑紋,但不知怎麼的,骨子裡卻掩不住地透了股幸災樂禍的得意之情出來。
這兩人目前視線的焦點,都在同一個地方。
在沾滿夜露的草地正中,蒞陽長公主坐在那裡,高挽的鬢髮散落兩肩,衣衫有些折皺和零亂。一柄寒若秋水的長劍握在她白如蠟雕的手中,斜斜拖在身側。那張淚痕縱橫的臉上仍殘留著一些激動的痕迹,兩頰潮紅,氣息微喘,脖頸中時時青筋隱現。蕭景睿就坐在她身邊,扶著母親的身體,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一隻手慢慢拍撫著她的背心,另一隻手捏著袖子,輕柔地給她擦拭被淚水浸潤得殘亂的妝容,口中喃喃地安慰著:「好了……我在這裡……好了……會好的……」
「他……他們呢……」蒞陽公主閉著眼睛,輕聲問道。
「有些傷……但都還活著……」
長公主緊緊咬著乾裂的下唇,深而急促地呼吸著,卻仍然沒有睜開雙眼。
夏冬壓低了嗓音問自己的師兄:「怎麼回事?」
夏春以同樣的音調回答道:「我接了你的訊號趕來時,看到譽王已殿下在門外,後來言侯也到了。謝侯爺說只是小小失火,一直擋著不讓我們進去,本來都快要打起來了,長公主突然執劍而出,壓住雙方沒有起衝突,把我們帶到這裡……今晚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鬧成這樣?」
「唉……此地不便,回去再跟春兄說吧。」夏冬想到今夜瞬息之間命運迥異的這些人,不由得不心生感慨,搖頭嘆息。
這時梅長蘇發現蒞陽公主握著長劍的手突然收緊用力,抬了起來,忙提醒地叫了一聲:「景睿!」
蕭景睿微驚之下,立即按住了母親的手,輕聲道:「娘……這個劍,我來替您拿……」
蒞陽長公主搖了搖頭,彷彿終於恢復了些許力氣似的,將身子撐直了些,緩緩抬起眼帘:「你別擔心,千古艱難唯一死,娘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會自盡的……」她一面說著,一面扶著蕭景睿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微微昂起了頭,執劍在手,語聲寒洌地問道,「那個大楚的小姑娘呢?」
宇文念沒想到她會叫到自己,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我、我在這裡……」
蒞陽公主將視線投到她臉上,定定地看了許久:「聽嬤嬤說,你給我磕了三個頭?」
「是……」
「他讓你給我叩頭的意思,是想要從我這裡帶走景睿嗎?」
「我……」宇文念畢竟年輕,囁嚅著道,「晚輩本來也應該……」
「你聽著,」蒞陽公主冷冷打斷了她的話,「當年他逃走後,我就曾經說過,我們之間情生自願,事過無悔,既然抗不過天命,又何必怨天尤人。你叩的頭,我受得起,可是景睿早已成年,何去何從,他自己決定,我不允許任何人強求於他。」
宇文念一時被她氣勢所攝,只能低低地應了一句:「是……」這次她離開楚都前,父親曾徹夜不眠向她講述記憶中的蒞陽公主,桃花馬,石榴裙,飛揚颯爽,性如烈火。但見了真人後她一直覺得跟父親所敘述的大不一樣,直到此刻,才依稀感受到了一些她當年的風采。
這一番話後,蒞陽公主顯然已經完全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神色也愈發的堅定,慢慢推開了兒子的攙扶,向前走了一步,靜靜道:「景桓,你過來。」
譽王怔了怔,見大家都看著他,也只好依言過去,剛施了個禮,叫了聲「姑姑」,面前便寒光一閃,雪亮劍尖直指胸前。
「長公主……」夏春一驚,正想上前阻隔,蒞陽公主已開口道:「景桓,你今天來,是準備帶走卓家人,對不對?」
譽王面對眼前的劍鋒,倒還算是鎮定,點了點頭道:「謝玉雖是皇親,但國法在上,不容他如此為惡,卓家……」
「這種虛言就不必說了,你為的什麼我自然清楚。」蒞陽公主冷冷道,「我現在想讓你答應我兩件事,如果你應了,皇上那裡、太皇太后那裡,皇后那裡,我都可以不去說話,免你以後許多麻煩。」
譽王權衡了一下,躬身道:「姑姑請吩咐。」
「第一,絕不株連。」
譽王想了想,謝家除了謝玉外,都有皇家血脈,也都不是朝中有實職的人,本就不好株連,何況謝玉才是太子最有力的臂膀,折了他已達目的,其他的都無所謂,當下立即點頭,很乾脆地道:「好。」
「第二,善待卓家。」
她這一條提得奇怪,除了某幾個人面無表情外,大部分人都有些困惑。
譽王用眼尾瞟見了卓鼎風的神色,怕他疑心,趕緊表白道:「卓氏一門是人證,首告有功,我一定會禮遇有加。哦,有些恩赦嘛,由我負責去向陛下求取。」
「我不是指的現在。我是指永遠。你可願以皇族之名為誓,無論以後卓家是否還對你有用,你都不得對他們有任何不利的行動?」
譽王現在正是要拉擾卓鼎風以圖扳倒謝玉的時候,忙趁勢道:「本王敬卓莊主大義,又不是只為利用他,姑姑若信不過我,發個誓又何妨?本王以皇族之血為誓,日後若有為難卓家之處,人神共棄。」
蒞陽公主手中的劍慢慢垂落,這才徐徐轉身,強迫自己抬眼面對卓氏夫婦,眸中淚水盈盈,勉力忍住,低聲道:「我是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孩子,瞞你們這些年,並無一言可以為自己申辯。但小女綺兒卻是無辜,她已歸卓門,縱然兩位對我夫婦沒什麼舊情可念,但請看在孩子份上,善待於她。」
卓氏夫婦默然片刻,最後還是由卓夫人出面答道:「卓家是江湖人,只知恩怨分明,不牽連後輩。綺兒是我卓家的媳婦,若她攜子來歸,自有她應得的待遇,不須勞公主說情。」
蒞陽公主低頭福了一禮,淚水跌落草間,抬袖拭了,又環視四周一圈,道:「我有話要跟謝玉說,各位可願稍待?」
四周一片靜寂,似乎都已默許。蒞陽公主拍拍蕭景睿的手,將他留在原地,自己緩步走到謝玉身邊,示意他跟隨自己。兩人一起轉到假山另一側,避開了眾人的眼光後,蒞陽公主方直視著丈夫的眼睛,低聲問道:「謝玉,你恨我嗎?」
謝玉回視著妻子,似乎認真地想了想,道:「你今夜不來,他們遲早也能衝進來。何況我的確起了把所有人都殺掉的心思,也難怪你信不過我。」
「我不是指這個……」
「如果是指當年,我覺得……」
「我更不是指當年。就算景睿的事我對不起你,但在那之前,你對得起我嗎?」
謝玉眼中閃動了一下微小的亮光,沒有說話。
「你果然從來都不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蒞陽公主輕嘆搖頭,苦笑了一下,「我問的意思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之間本該相互扶持,可是今夜我護了自己三個孩子,護了卓家,間接也護了你意圖滅口的人,卻唯獨沒有護你。而你……卻明明是我最應該回護的那個人……你不恨嗎?」
謝玉立即搖了搖頭,「如果你指這個的話,倒沒恨過。」
「為什麼?」
「因為你護也護不住。」
蒞陽長公主點著頭,慢慢道:「果然是這樣。我看到你居然如此大動周章,干冒奇險也要滅口殺人,就猜到你犯下的事,已決非我這個長公主所能挽回的了。我能不能問一句,一旦你罪名坐實,會怎樣?」
「人死名滅。謝氏的世襲封爵只怕也沒了。」
蒞陽長公主凝望著他,輕嘆一聲:「如果事情到了這一步,公公婆婆靈下有知,謝氏列祖列宗有知,他們會怎麼想……」
謝玉冷笑一聲:「成王敗寇,自古通理,先人們豈能不知?」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拼力保住謝氏門楣不致蒙塵嗎?」
這一次謝玉快速地領會到了她的意思,心頭一絞,暗暗咬緊了牙根。
「謝氏世家功勛,歷代清名,豈可毀於一旦?」蒞陽長公主目色凜然,將手中長劍遞向丈夫,「我能為你,能為謝家做的事只剩這一件了。既然你今夜事敗,已無生路,那不如就死個乾脆,方不失謝氏男兒豪氣。」
謝玉神色木然,喃喃問道:「只要我死,一切就可以風平浪靜嗎?」
「至少,我不會讓它翻到湖面上來。譽王只是政敵,不是仇敵,他只想要你倒,並不是非要拔掉謝氏全門。我會求見皇兄,請他准我出家,帶著孩子們離開京城回採邑隱居。這樣譽王就不會再浪費心思在我們身上了。」蒞陽公主神情黯淡,眸中一片凄涼迷離,「我護不住你的命,但起碼可以護住你的名聲。你若嫌泉下孤獨,那麼等我安頓好孩子們,我就過來陪你,好不好?」
她的臉微微仰著,朦朦月色下可以看見她眼角的淚水,順著已帶星斑的鬢角滲下來,一直滴到耳邊。謝玉突然伸出手臂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吻著她的耳側,低聲道:「蒞陽,不管你怎麼想,我是真喜歡你的……」
蒞陽公主緊緊閉著眼睛,卻止不住奔流的淚水。二十多年來,她未曾有一次回應過丈夫的溫存,然而此刻,她卻將雙手環上了他的腰身。
可惜短暫的擁抱後,謝玉慢慢推開了她,也推開了她手中的長劍。
「謝玉……」
「對不起,蒞陽,」謝玉的臉隱在暗影處,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現在還不想死,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就讓該翻上湖面的風浪都翻上來吧,不鬥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勝負是怎麼樣的?大不了輸個乾淨,輸掉謝氏門楣又當如何?人死了,才真是什麼都沒有了……就算我要死,最起碼,我也要讓自己死的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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