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湮搖頭,「你向來行事穩重,有才有識,更比我懂得人情世故,怎會不分是非,不知好歹?你只是中了邪,或被下了降頭,——那個姜探是你師妹,又神神叨叨的,必定是她下的手……」
蕭瀟取出乾糧來分給諸人,笑道:「既然是姜探下的手,倒也好辦。這回無論如何把她抓住,讓她替你解了降頭,可好?」
慕北湮一邊就著冷水啃著饅頭,一邊道:「只要沒被我的王妃砍成八段,我倒不介意帶她來為你解降頭。但她若傷我的王妃一絲半點,我只能先將她砍成八段再說了!俗有雲,妻子如性命,兄弟似手足,回頭你這降頭解得解不得,我可管不了!紡」
景辭居然也不嫌棄饅頭冷硬,將左言希給他的丸藥吞了,又一口一口地吞咽著饅頭,待慕北湮一口一個「王妃」地說完,才喝了口水,說道:「若不是她懷孕,她不會成為你的王妃吧?」
慕北湮怔了怔,便大笑起來,「怎麼會呢?我們兩情相悅,她懷不懷孕都會是我王妃!沿」
景辭又咬了口饅頭,淡淡道:「她懷了我的孩子,卻不曾與我成親。若是未婚生子,難免惹人議論。為了讓孩子名正言順出世,她才允了你的親事。跟我退婚那日,她應已知曉自己懷孕,所以你冒然求婚,她雖驚訝,但並未回絕。她只是為孩子著想,並非真的想嫁你。」
慕北湮笑道:「你想多了!她成為阿原的這半年,你才見她幾面,跟她在一起多久?我跟她卻時常在一處。不瞞你講,我們在沁河時便好上了!你以為她真喜歡你呀?不過看你生得好看,又是她當時名分上的未婚夫,睡你一睡而已!其實她那時已懷上我骨肉,所以我才趕著娶她回家。當然,也謝你給我機會,讓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娶她,讓我的孩子不至於冠他人之姓!」
景辭閑閑道:「編!你繼續編!橫豎當日因為下藥被阿原打得滿地找牙的人不是我,被人未婚夫掛在茅房裡一整夜的也不是我。但你記住了,阿原是我妻子,我也不會讓我的孩子冠他人之姓!」
慕北湮再也吞不下饅頭。
他的神色簡直像活吞了只蒼蠅,「你……要不要臉?」
景辭慢條斯理地啃饅頭,「是你方才說的,妻子如性命,兄弟似手足。至於兒女,更是親生的骨肉,比臉重要多了!」
「……」慕北湮再也沒想到,景辭居然也能如此直白地不要臉。他噎了半晌,將手裡的饅頭摔到景辭腳邊,瞪他道:「你莫忘了,我和她早就在一處,而且是御賜的親事,就差拜天地了!這次的好日子雖然錯過,到底已經通知過親友,回頭直接領她回府補拜個天地就行,誰還能說我們不是夫妻?」
景辭輕輕一笑,「御賜……你以為皇上會讓我的孩子冠你之姓?」
景辭一直沒認梁帝為父,但梁帝顯然早就認了這兒子。
於是,景辭的孩子便是皇家子孫,豈有流落在外之理……
慕北湮臉都青了,桃花眼眯了又眯,才能若無其事地冷笑道:「嗯,你真要孩子,只要阿原願意,孩子給你好了!但阿原依然是我的王妃!」
景辭低著眸,蒼白的唇微微一顫,居然又彎出一個笑弧,「我原就不信她會移情別戀,如今更不信。她只是怨恨我不肯信她。若我苦求她原諒,她必會原諒。」
慕北湮再也忍不住,揚拳打向景辭的臉,喝道:「你算什麼東西?哪來的謎一樣的自信?」
蕭瀟聽得二人話語間火星四濺,早在旁邊留意,見狀忙揚臂擋住慕北湮,陪笑道:「二位爺,都消消氣……如今這情形,難道不是找到原大小姐更重要嗎?至於原大小姐究竟想跟誰在一起,大家還是見面後再考慮吧!」
左言希輕嘆,「若論她的真心……北湮,不是我偏向阿辭,我覺得,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在,阿原真心戀著的,只能是阿辭,正如阿辭心裡從來只有阿原一樣。」
慕北湮憋了滿肚子的怒氣,冷笑道:「嗯,阿原戀著端侯,所以斷他雙足送他喂狼?端侯戀著阿原,所以玷污她搞大她肚子再甩了她不聞不問?不好意思啊,你們這一出出相愛相殺的好戲碼,老子看不懂,也不想懂。老子只要曉得如今的阿原很正常,也很健康,必定願意跟我快快活活過一輩子,生上十個八個聰明漂亮的小娃兒!」
「健康……」
景辭低低重複了這兩個字,卻澀得跟含了滿口的黃蓮汁般模糊。
他伸手又取過一個饅頭,連同那些難言的苦澀,一口一口艱難地吞咽著。
慕北湮暫時佔了上風,也便釋懷了不少,只是萬萬吃不下饅頭了。他轉頭向左言希道:「言希,我曉得你還戀著那個姜探。但我話撂在這裡了,她是郢王的爪牙,既與我父親的死有關,又是謀害宗親朱蝕的兇手,更可能是殺害則笙郡主的兇手。於公於私,我們都不可能放過這個女人。明日若尋到她,你再因她給我們添亂,可別怪我不再把你當兄弟!否則,便是我把你當手足,也會親手把手足給砍了!」
他的語速很快,甚至閑散帶笑,卻一字一句說得極清晰,似要如銀針般一針針扎到左言希身上,扎醒他這個本該比他更清醒更明事理的養兄。
左言希失神,旋即避開他r眼神,kw向景辭道:「阿辭,我上回給阿原配的藥丸,還有些在葯櫃的最上面一格里,貼著綠色的簽子。至於藥方,還有你素日所服的那些葯的方子,都在下面的屜子里。」
景辭眼皮都沒抬,懶懶道:「別顧左右而言他。若你跟著來只為守護你的姜探,最好給一個能說服我們的理由。難道就為你戀著她,就得毫無原則地保她救她,不管她是人是畜生,不管她害了多少無辜?」
他手中的饅頭不知什麼時候被捏裂,碎屑自指縫間簌簌而落,「或許她是你眼中的絕世珍寶,但則笙、阿原何嘗不是各自親人朋友眼中的珍寶?我絕不饒她!」
左言希面色發白,默默坐到土地廟前,抬眼看一輪彎月幽冷幽冷,許久才道:「可你們方才都說了,妻子是性命,不是可以隨便甩開的衣服。」
幾個人便都抬頭看向他。
「妻子?怎麼你們就成夫妻了?我怎不知道?」慕北湮駭然而笑,「一夜夫妻吧?」
左言希難堪,卻一字字咬得清晰,「的確……只有一夜。但我們是夫妻。」
「夫……夫妻……」慕北湮盯著自己養兄,向來利落的口舌已似有些轉不過來,「你……你莫非戀著人家就覺得你們是夫妻?你天天跟那些稀奇古怪的藥物作伴,是不是學神農嘗百草吃錯了葯?她是郢王那個心腹謀士養大的吧?她曾***朱二公子沒錯吧?如今還時常侍奉郢王也沒錯吧?你說她跟你是夫妻?」
慕北湮越想越荒唐,忍不住笑出了聲,「夫妻……人家是頭頂一片青天,你他媽是頭頂一片草原呀,綠油油地一望無邊,這風光簡直美得突破天際了!你說你沒吃錯藥,我決計不信!」
他幾乎捧腹大笑。
但左言希靜靜地坐著,宛如一座淋透風雨的石雕,又如一片隨時能被剪穿戳破的紙人。
景辭、蕭瀟凝視著他,同樣沉默著。
慕北湮一個人乾笑幾聲,終於笑不下去。
他一把拖起左言希,指著廟中供養的神像,喝道:「當著土地爺的面,你趕緊告訴我,你跟那個什麼探已經沒關係了!那賤人害過我們父親,更可能是為了一己私心害死則笙、嫁禍阿原的兇手,就該被天打雷劈!難道你想跟著她被天打雷劈?」
左言希被他搡得透不過氣,喉間滾動了下,方低聲道:「也許,我跟她,命中注定會被天打雷劈吧?但她不是壞人,真的不是……」
景辭慢慢站起身來,說道:「情人眼裡出西施。即便是只蒼蠅,你會也誇那蒼蠅體態嬌小身姿柔美嗡聲悅耳,連叮的臭肉都能品出與眾不同的鮮美來……只是你能不能照顧下我們的感受?」
慕北湮道:「對!想想我溫文爾雅的好兄弟忽然變成了一塊行走的臭肉,我很反胃的好不好?不只我嫌棄,你問問你身邊的朋友,誰願意跟蒼蠅相中的臭肉為伍?」——題外話——三個女人一台戲,四個男人呢?嗯,合縱連橫,打起來可不只一台戲……
交待一些問題後,網上可能會在近期完結掉……好吧,為出版考慮,會留些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