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陸嘉學第二日就帶人離開了金陵。他可能早有準備,次日府上就來了個斷事官葉嚴。
斷事官是五軍都督府里的文官,羅宜寧在寧遠侯府見過此人,是陸嘉學的心腹。
葉嚴長得胖胖的,穿了件團花直裰,很和氣。脾氣也不錯,一直都笑眯眯的。見她的時候隔著屏風,有什麼要的吩咐他一聲就行,宜寧慣常倒也沒什麼要找他的。
坐月子的這一個月不能洗澡也不能吹了風,宜寧整日躺在床上。只能摟著小糰子玩,小糰子尚不足月正是軟嫩的時候,吃飽了就躺在宜寧懷裡睡著,一日大半的時間都是睡著的。她偶爾小憩醒來,便能感覺到一個溫暖的小小身體靠在旁邊,總要側身親一親他的臉才好。
雪枝在旁看著笑說:「小姐小的時候可沒這麼乖巧的,每夜要把夫人吵醒三四回,只要夫人哄,奶娘抱你都不肯。夫人雖嘴上說你是個賴她的,卻無比憐愛你。每夜都親自起來照顧……」
宜寧聽了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雪枝。
「您得給小少爺取個乳名才是,他聽著,才知道您在喚他呢。」雪枝柔聲說。
宜寧也想著給他起個乳名,乳名是比較隨意的,順口好聽就行。她捏了捏他香軟的小拳頭說:「叫你寶哥兒好了!」
她從此便寶哥兒寶哥兒地喚他。
幸好是找了乳娘的,宜寧的奶水並不足。有時候孩子半夜醒來,小腦袋在她胸前拱,可只能吃一些。宜寧只能叫乳娘抱他出去睡。
抱出去之後她還是記掛著他哭不哭,仔細聽著旁邊東暖閣的動靜,許久才睡。
宜寧有時跟他玩他的小手小腳,叫他一聲寶哥兒,他會偏頭看,好像在看她是誰一樣。
到了滿月的那天,宜寧終於能沐浴凈頭,抱著小被包裹的寶哥兒去後院里走走。寶哥兒好像覺得困了了一樣,別頭藏在小被裡睡覺。
宜寧在涼亭那裡坐了會兒回去,第二天才發現她的金簪找不著了。葉嚴正在她這兒,聽了就說:「夫人前日跟府同知太太遊園,遺落在了涼亭的草叢裡。我已經讓人給夫人放回妝奩去了。」
羅宜寧道:「葉嚴先生觀察細微,我實在佩服。」
葉嚴這個人的確厲害。
「夫人過獎。」葉嚴笑眯眯地說,「能在侯爺身邊做事的,都不是普通人,我也就這點拿得出手了。」
宜寧握著那把失而復得的金簪慢慢思索,的確是她放在涼亭的,看看葉嚴的監視究竟能嚴密到什麼地步,這人果然可怕。更何況孩子這麼小,她如何能帶著個幼兒奔波千里。不如到了忻州在想辦法。
也許,京城裡的那些人都覺得她已經死了呢。一年多音訊全無。不知道羅慎遠看到他的孩子會如何,一個小小小的羅三。性子也跟他有些相似。宜寧想到他若是能牽著自己的兒子,一大一小的,不知道有多好。
宜寧滿月之後還未立刻動身,怕孩子受不住,足足等到了十月才動身,孩子已經三個月大了。
護衛簇擁著馬車浩浩蕩蕩地走在路上,旁有丫頭婆子跟隨。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行,同路的車看到了就會遠遠的避開。自金陵去忻州要過安徽、河南兩省,從水路換馬車,已有半月了,宜寧等人才到山西邊境。
宜寧倒還無所謂,只是怕寶哥兒會不舒服。幸好天氣還不算冷。
三個月大的寶哥兒被乳母抱在懷裡,長得粉雕玉琢的。圓圓的眼睛像龍眼仁一樣,跟著葉嚴轉小腦袋,盯著他一顫一顫的小鬍子瞧,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葉嚴總是樂呵呵的,寶哥兒喜歡看他的小鬍子。
宜寧把寶哥兒抱到自己懷裡,準備帶他去午睡。
雪枝已經鋪好了床,乳母給寶哥兒穿了件小紅緙絲襖。他就在床上吮吸自己的指頭,宜寧把撥浪鼓放他面前,寶哥兒就伸出小手拍得鼓啪啪地響,然後好奇地抬頭看她。宜寧覺得他可愛極了,又親他的臉。
孩子三個月大,已經能認人了。總是粘著宜寧,要她抱才行。晚上都要乳母餵奶了才放回宜寧身邊。有時候宜寧也喂他,他埋頭下來就用小鼻子在她胸前蹭啊蹭,黏糊得很,靠著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等宜寧要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靠著自己,頭頂軟軟細茸茸的胎髮,還有長長的睫毛,真秀氣啊。
馬車途徑五台縣的時候,宜寧叫了停。五台縣中的五台山為佛教聖山之首,她想給孩子求個平安符。
葉嚴自然不會同意上山,他拱手說:「夫人若是想要,屬下替您討來就可。」
宜寧半挑開帘子,淡淡道:「人家說心誠則靈,我未親自去求,怎麼能算得靈呢。」
葉嚴只是笑:「夫人若是真的誠心,去不去佛祖都知道的。我還要給都督大人送新制的輿圖過去,恐您去會耽擱了行程。」
的確不愧是心腹,這話說得太滴水不漏了。宜寧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葉嚴讓馬車停下在驛站里歇息,隨後派了兩人騎馬去五台山。
宜寧聽到葉嚴在和隨行的一個人討論軍情。這一路她聽了不少大同邊境的軍況。陸嘉學領兵到大同後強勢反擊,把瓦刺逼出了雁門關,鎮壓住了大同。魏凌所領的宣府與陸嘉學聯手成一股軍力,暫時穩住了邊關。
上次瓦刺部受了重創,此次與韃靼聯手反擊是憤怒至極的,不然也不會勢如破竹地衝到了雁門關。所以雖然暫時逼了出去,但是兩部兇猛,恐一時還不會罷休。
寶哥兒在她懷裡小小地打了嗝。羅宜寧把他豎著抱起來拍嗝,寶哥兒軟趴趴的腦袋就伏在她的肩頭,發出細細的呀呀聲。
雪枝坐在一旁聽著嬰兒的聲音,把一件披風搭在了孩子的身上。
「雪枝。」羅宜寧拍著寶哥兒的背,靜靜道,「我一直想問問你,你的孩子真的走失了嗎?」
雪枝愕然,居然心裡一跳。然後她苦笑了。也是,自家小姐看似無害,實則內心很明白的,怎麼會不懷疑呢!
她望著羅宜寧的面容,有些猶豫,「我是說了謊的,不過倒也不全是謊話。興哥的確是被人牙子拐跑了,只不過都督大人找到我的時候,就把興哥送回我身邊了。只是他帶我來照看您的時候,讓我就按沒了孩子說,這樣還能靜心照顧您。您放心,知道您遠在金陵有孕,我是願意來照顧您的。」
「你的孩子,他已經找回來了?」宜寧重複問了一遍。
雪枝點頭:「都督大人做事心細……」
宜寧嗯了一聲,五味陳雜。
「雪枝,你想回去嗎?既然你的孩子能放心地留在保定,恐怕也沒有和夫家鬧僵吧?若是你想回去和家人團聚,那便走吧。」宜寧繼續說。沒有誰不想和家人團聚,雪枝跟她的主僕情誼其實早就圓滿了,現在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應該是家人了。陸嘉學讓她來伺候自己,肯定也是有脅迫在裡面的。
雪枝覺得鼻尖發酸:「小姐,我是自願來的……您別這麼說。」
羅宜寧擺擺手:「我什麼都明白。一會兒我讓葉嚴派人送你回去吧。」
雪枝這次卻沒有再說什麼,嘴唇緊抿。
宜寧讓葉嚴進來,告訴他送雪枝回保定去。
葉嚴愣住了,他還以為是雪枝犯了什麼大錯,正要說話。羅宜寧就搖頭:「你送回去便是,陸嘉學那裡,我去跟他說!」
葉嚴叫雪枝跟著他走,雪枝剛收拾了個小包裹,走到門口又看她,突然走到她面前磕了個頭,才跟著葉嚴一起走了。
羅宜寧微微嘆了口氣。
看這架勢,這位貼身丫頭不是因為犯錯被趕出來的。葉嚴心裡暗想,就叫人包了十兩銀子給雪枝做盤纏,讓護衛送她去。
也不知道侯爺究竟在想什麼,邊關告急,還要讓他去照看個女子。這人原在侯府的時候,他和副將還以為是個瘦馬,沒想人家真有做侯夫人的一天。只是奇怪得很,侯爺這舉動著實像是軟禁了。葉嚴慢悠悠地走回來,當他看到屋內私下無人的時候,臉色頓時難看了。
他隨手揪了旁邊的人過來問:「夫人人呢?不是讓你們看著嗎!」
被他抓著的護衛結結巴巴地道:「夫人說,您同意了她去五台山,先帶了那丫頭出去準備。我見乳娘還跟著夫人……」
葉嚴氣急,這簡直豬腦子!那乳娘肯定早被羅宜寧收買了!
他帶著人追出去,卻一眼看到官道上有快馬疾馳而來,塵煙滾滾,馬匹脖子上系著紅纓,他立刻指揮眾人先停下來。
宜寧這時候其實並沒有走遠,畢竟帶著寶哥兒。那乳娘的確她提前收買了,乳娘是鄉下人,叫她用重話一嚇再編個凄慘些的故事,就答應了幫她。這時候正坐在輛簡陋的馬車裡,宜寧心砰砰地跳,她覺得這法子太冒險,很可能是跑不了的。沒想到運氣居然還可以,那護衛沒有起疑。
但若是葉嚴反應過來追過來,還是沒有辦法的。羅宜寧就叫趕車的挑荒僻小路走。這馬車可能是用來送貨的,裡頭什麼也沒有。
剛跑了到了一處農舍外,農舍里只住了個村婦,圈了些雞在餵養。天色黧黑。宜寧讓車夫停下來,先在這兒歇。
宜寧與乳娘去投宿。乳娘與那村婦交談,羅宜寧卻聽到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其實她是已經料到了的,所以倒是平靜得很,回頭正對著迎面趕來的葉嚴他們。他帶著很多人,甚至有些人身穿甲胄。
葉嚴到她面前跪下,他還在喘氣。抱拳道:「夫人得罪,此次來尋您,倒也不是為了待您回去了。都督大人先前吩咐過,若是他情況危急,就讓屬下送您去英國公那裡!」
他抬起頭,臉上的神色有些嚴峻,語氣說不出的沉重:「都督大人領兵追出大同,追入了瓦刺腹地深處,後就沒有了蹤跡……」
羅宜寧皺眉問:「陸嘉學出事了?」
葉嚴搖頭道:「這也說不準,但是已經五日半點消息沒有了。一般是凶多吉少的,但是瓦刺部那邊照樣沒有得勝的消息……故沒有人知道究竟怎麼了。草原情形複雜,有可能中了埋伏,也有可能被困了。您上馬車吧,屬下送您去英國公那裡在!現在都督未守住大同,五台縣也很危險。您到宣府會更安全。」
如果不是真正的危急,葉嚴不會把她送到英國公那裡的。陸嘉學可能真的出事了。
羅宜寧的目光落在手上黑色的佛珠珠串上。他保命的佛珠,現在在她手上。他消失在戈壁深處……
羅宜寧深吸一口氣,抱著孩子上了馬車。
羅宜寧還沒有來過宣府,宣府與大同相隔很近。幾個時辰倒也就到了,馬車日夜兼程的。到宣府的時候正好已經天明了,魏凌看到女兒抱著個孩子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他面前,心情可想而知。
陸嘉學把人擄走,他算賬無果。這個月又忙於戰事,和陸嘉學見了一面全是談的戰略。陸嘉學只是讓他寬心,他女孩兒沒事。畢竟他支撐著宣府這麼多百姓的性命,魏凌也就先暫時沒有計較了。
所以當他看著女孩兒抱著個奶娃娃的時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宜寧看到父親穿著盔甲,英俊的臉已經長了些鬍渣。他在邊關曬得比京城裡黑一些,顯得有點滄桑。許久不見了,宜寧看他穿著盔甲,收拾潦草,左臂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忍不住就眼眶一紅。
魏凌先是激動。後看著她懷中的小被,有點不敢置信,竟不知道該怎麼問:「宜寧……這孩子是你路上撿的?」
宜寧嘴角一彎,把寶哥兒抱在臂彎里,揭開小被的一角給他看孩子的樣子。「這是您的外孫。」
魏凌看到小傢伙比拳頭大一些的臉,柔嫩極了。軟軟的小生命還偎依著母親。
看這模樣是有些像羅慎遠的,只是都軟嫩得很,小小的一團。
她竟然懷了孩子,還已經生下來了!
魏凌叫人進來收拾下都護府的屋子,安頓女兒已經新添的小外孫。他把目光放在了葉嚴等人身上,他們一路來宣府,也是要和他商量如何派人進入韃靼腹地,看陸嘉學還能不能活著回來的。其實魏凌心裡早有了個懷疑,他知道陸嘉學生還的可能不大。
他已經組織了一些探子進了草原,讓葉嚴等人回大同,自己先想想辦法。陸嘉學出事的事傳回去,朝廷應該會立刻派遣主將領下來。
葉嚴等人滿臉的凝重,抱拳道:「多謝國公爺,我等把夫人送到國公爺這裡,就先回去了。」
魏凌頷首:「你們有消息立刻給我。」他雖然跟陸嘉學有利益衝突,但是沒有陸嘉學,邊疆的穩定就是個笑話。無論如何也要把陸嘉學找出來,就算為了家國,也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送葉嚴等人離開後。他去換了衣服洗了把臉才出來見女兒。小外孫被抱下去喝奶了,魏凌有點失望,本來還說洗乾淨能抱一抱的。
他看到宜寧手上那串佛珠,更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陸嘉學連這都給她了。
宜寧輕輕拿了父親的手臂看:「您這傷得重嗎?可動了筋骨?」
魏凌沉聲道:「我和陸嘉學一路攻打到邊關,對方兵力陡增……我受了皮外傷,後陸嘉學指揮中佔了上風,叫我在原地待陣。韃靼想撤,陸嘉學就隨之追進草原。卻消失在了腹地里,所帶的一萬大軍也不見了蹤跡。我還是輕傷,他身陷腹地五天,怕是早被韃靼圍剿,凶多吉少了。不然五天了,也該有消息了……」
用兵如神,向來是別人忌憚他如鬼神的陸嘉學,居然也有敗北的一天。
羅宜寧不喜歡他,覺得他這個人不聽別人的話又霸道固執,但是無法討厭。陸嘉學就這麼出事,她心裡甚至有一點的愧疚。或許宜寧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對陸嘉學覺得愧疚。
魏凌嘆了口氣,語氣微沉,聲音放得很輕,有些冷笑的意味:「他再用兵如神,也抵不過別人在背後算計。」
「你可知道,誰設計陸嘉學陷入險情的?」
魏凌慢慢說:「是你的夫君,羅慎遠。」
三哥!
他怎麼可能算計得了陸嘉學呢!
想到已經快一年半未見過他,這一年裡,他在朝中的勢力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許早就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人了。
羅宜寧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很是驚訝:「您……這是怎麼說的?怎麼會是他呢!」
「羅慎遠自入內閣後,就在暗中對付汪遠。」魏凌說。「當然這事其實誰也不知道,我知道還是因為明珠的緣故。現在明珠與他聯繫頗多,有他的支持,她在宮中已經是昭儀的位份了。羅慎遠與我的聯繫倒是越發少了。」
這個她當然知道,羅慎遠忍辱負重,最終還是會把矛頭指向汪遠。不管是他想謀求更高的位置也好,還是想為他的老師報仇也好。羅宜寧覺得奇怪的是,父親說起羅慎遠的態度,竟然有種疏離冰冷之感。
魏凌擺手示意女兒不要打斷,繼續說:「你不見一年了,除了一開始到大同尋你,我未見他什麼時候再尋過你。反而一心侍弄權術,曲意蒙蔽皇上。引薦了幾個所謂的道長高人給皇上,弄得朝野烏煙瘴氣的。但皇上卻越發的信任他。他想弄死汪遠,必須要先弄死陸嘉學——陸嘉學與汪遠實為一體,兩人暗通關係,都是為了保存彼此。羅慎遠當年跟大同總兵的兒子曾珩一起合作,與瓦刺部做生意,跟瓦刺部那邊的人多有往來。甚至我猜測,他一直沒有斷過這種來往。」
「上次陸嘉學出征的時候,瓦刺對敵就多有古怪,彷彿有高人指揮一般。這次對敵的時候,竟還用了火器。那蠻夷之人,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怎麼會用了火器,而火器就是羅慎遠負責的。更古怪的是他們未進攻邊界,反而引陸嘉學入腹地,怕為的就是要絞殺他!羅慎遠身為內閣閣老,對兵力火力一清二楚,想在背後算計易如反掌。」
「您這不過是猜測吧。」宜寧渾身冰涼,入墜冰窖一般。若他沒來尋過她,那她費盡心思想要回來,豈不……豈不也是笑話了。她聲音一低,「若有確鑿證據的話……」
魏凌嘆氣:「眉眉,我與他暗中的接觸遠比你想的多,他的行事風格我很熟悉。說不定兩部結盟,也有他暗中的挑撥……只是他連我都算計其中,為了整個局。這的確是用心良苦!以前陸嘉學曾說過他那些話我還未信,倒是我看錯他了。」
羅宜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一直都知道羅慎遠是什麼樣的人。但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能有些不一樣的,至少他是在乎她的。她分明知道,對於羅慎遠來說,權術是很重要的。她心裡非常混亂,以至於她還是不敢相信。
「父親,我回去找他問清楚吧。」羅宜寧總是還存在一絲信任,說道,「若真的不是,您也別冤枉了他。」
「你要回去也得過幾個月再說。」魏凌道,「陸嘉學不見了,如今周圍局勢不穩,讓你就這麼回去我可不放心。何況現在朝野動蕩,你回去待在這樣一個冷酷的人身邊,我絕不同意。當初他娶你的時候就是,我以為他是因兄長的情誼幫助你。但你才滿十五,卻連孩子都三個月了,可見你在羅家的時候,他也未曾真的憐惜你吧。你十四歲生子,他怎麼忍心……」
想到女孩兒現在也不過十五歲,許多小姐這時候都還沒有出嫁,她卻連孩子都有了。魏凌就忍不住心疼她。
宜寧不是沒有想過孩子這事,只是她沒有去深想而已。她怕深想的結果她不喜歡。
「他當真沒找過我?」羅宜寧緩緩地鎮定了下來,畢竟其實……她經歷過很多這樣的事了,她輕輕地問。
「我忙於戰事,實在騰不出手。他在朝野中跟清流黨不和,又暗中跟汪遠斗。沒見他分出自己的人來找過你。」魏凌一想到邊關戰事,就對羅慎遠充滿了冰冷的懷疑。若不是他,當真找不出第二個來。這事做得太過了。
「他現在在朝堂上,可是順風順水了?」宜寧又笑了笑。
魏凌頷首:「他有都御史葛洪年相助,在朝中控制了部分言官,現在幾乎能與汪遠平分秋色了。汪遠沒想到他起來得這麼快,現在忌憚都來不及了。」
葛洪年……羅宜寧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就一沉。葛妙雲的祖父!也就是前世羅慎遠的岳父。他終究還是跟這些人有了關係。
他前世還娶了葛妙雲的。
「罷了!你一路累了吧,先吃午膳。」魏凌叫人端菜上來,「送你回去的事等幾月再說,我這兒都護府怎麼說也是安全的。我先寫信給你徐氏,叫她在英國公府準備好你的住處,你回去後先別去找羅慎遠,住在英國公府里。等我回去將這些問清楚了再說。」
羅宜寧才回過神,拿筷子吃飯。看到手腕上的佛珠又一頓,將佛珠解下來收到了袖中。
「陸嘉學沒這麼容易死的。」羅宜寧突然說,她真的有這種直覺,至少陸嘉學這個時候還不該死,在前世他可是一直活著的。「您應該能找到他。」
魏凌的面容有些滄桑,聽到女兒的話,大老粗的人竟然覺得難受。再怎麼說,陸嘉學也和他出生入死多年,兩人在戰場上彼此救的次數多得數不清。也許他和陸嘉學的關係就是這樣,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同富貴會猜忌懷疑,但是在戰場的時候,他們只信任彼此。
這是多年培養的默契。
他嘆氣,像女孩兒還小一樣摸她的頭。
宜寧被他摸了就頭失笑:「父親,我都有孩子了。」小時候就罷了,現在她可不是小女孩了。她心裡終於有了絲溫暖的感覺。
「那又怎麼樣,你還是我女孩兒!」魏凌訕訕地道,還是收回了手。
寶哥兒喝飽了奶要睡覺了,睡覺一定要跟著宜寧的。找不到就大哭,乳娘手足無措地抱著孩子出來:「夫人,小少爺要找您!」
宜寧看他的小臉震得通紅,滿是淚痕。忙把他抱過來,寶哥兒被母親抱著才不哭了,抽抽搭搭的。
魏凌走到孩子面前,低頭看了看他的外孫。外孫立刻把頭扭到一邊靠著母親,他不喜歡陌生人。
「您跟他熟了就要您抱了。」宜寧拿著他的小手向魏凌揮了揮。「寶哥兒,這是外公啊。你的外公可是英國公呢,以後他帶你學騎馬好不好。讓我寶哥兒做個威風八面的將軍。」
寶哥兒自顧自地啃手,呀呀地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