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聆君大約是知道她急著趕路, 馬車日夜兼程, 除了驛站換馬,極少停歇,路上關口甚多, 果然無人敢攔這輛馬車, 不過雁初留神查看, 發現那些守軍並沒有特別加緊盤查其他路人,這令她稍許感到意外。
車行半個多月, 馳入一片深山峻岭中, 雁初忽然讓馬車停下。
山高林深, 樹木凋殘, 雜草叢生,石上爬滿了藤草苔蘚,百年前那場慘烈的戰鬥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淹沒。
夜色初降,雁初冒著冷風一步步前行。
昔日越將軍父子孤軍深入誘敵,最重要的糧草卻遲遲不到,求援信被秦川琉羽兄妹派人所截, 越將軍無奈之下決定改道, 終於慢了一步, 幾番遭遇伏擊, 兩萬人馬折損大半, 最後被牧風國大軍圍困在此地。整整半年, 越將軍拒不出降, 率部下據山而守, 沒了糧食,便食戰馬,食草根樹皮……數千人到最後只剩了兩百,突圍戰死的,餓死的,病死的……
腳下土地,灑了多少鮮血,葬了多少白骨!
她的父親,身染重病之下率僅剩的兩百人突圍,寧可戰死沙場而不肯苟延殘喘,他是真正的將軍;她唯一的哥哥為了保護父親突圍,身中數十刀,首級與父親一起被敵軍高懸城樓之上,殘破的屍體至今仍時時出現在夢中。
平生為焰國征戰四方、令敵軍聞風喪膽的越將軍父子,最終竟落得如此下場,他們至死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被他們所效忠的人設計。
多麼完美的「意外」,蕭齊發兵的密信被「牧風國姦細」調換,援兵遲遲不到,導致最忠誠最精銳的一支越家軍全軍覆沒!那裡面都是她最熟悉的人,親自教她掌法的聞人大哥,愛取笑捉弄她的小丁,大嗓門的力叔……
蕭齊後來率軍收復附近一帶失地,特意帶她來此地設祭,那一聲聲沉痛溫柔的安慰,原來只是為了收服越軍眾將之心。
寒風嗚咽,齊腰的雜草在風中如波浪般起伏。雁初停住腳步,彎腰撿起一塊沙土。
沒有淚,淚早已流盡。
怎麼能原諒?怎麼能放棄?害死她的親人,搶走他們的東西,心安理得享受榮華富貴?做夢!他們做夢!
手用力,沙土立即散開,點點被風吹落,雁初抱著頭蹲下。
她那麼蠢啊,蠢到以為那個男人是她的全部!蠢到相信他夜不歸宿編造的謊話,蠢到以為他對她多少會有一絲感情!蠢到失去親人還信任他!
淺藍色下擺映入眼帘,半露出白緞靴面。
「越夕落不會哭。」
雁初茫然地仰起臉,暮色朦朧,看不清他的臉。
「你會如願以償的。」
來自頭頂的聲音,猶如審判,讓她的心陡然間落地,踏踏實實,素日里對他所懷的那些畏懼盡數消失。
雁初站起身:「嗯,會的。」
她要讓將那害死父兄的幕後之人拉下寶座,讓他不得好死!蕭齊不是一心重振雲澤族嗎,她偏要讓他親眼看著雲澤族衰落
.
天已全黑,火堆很快升起,秋冬季節適宜打獵,很快雁初便獵了兩隻山雞回來,乾淨利落地去毛剝皮,放到火上烤。
西聆君看著她做完這些,道:「幾時學會做這些了?」
雁初小心翼翼地翻轉手中山雞肉,隨口道:「當年我只愛練刀法,父親和大哥都縱著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直到遇上蕭齊後,才匆匆忙忙地學燒菜料理家事的。」
她微微低頭:「那時候滿心眼裡都是他,想親手為他燒可口的飯菜,想為他生兒育女……他喜歡什麼,我便做什麼。」
火光忽明忽暗,西聆君臉上神色不辨。
雁初道:「年少時糊塗,讓西聆君笑話。」
西聆君道:「冷血的報復,能解你之恨?」
雁初聽得一愣,當即冷了臉,憤然:「報該報之仇,在西聆君眼裡是冷血,那利用妻子全家性命去博取前程,與外面的女人偷情放棄妻子性命的做法又算什麼?」
西聆君道:「妻子?」
這個稱呼別人聽來沒什麼,然而女人都是敏感的,此時他刻意強調,雁初聽來只覺得話中似有所指,從來沒有得到丈夫,對一個女人來講簡直是最大的嘲笑,雁初頓時漲紅臉,既羞且惱,偏又不好發作。
西聆君提醒她:「可以吃了。」
濃濃的肉香飄散,雁初這才發現山雞已烤好,見他伸手示意,她終究遲疑著遞了過去。
西聆君只略嘗了點就丟下,依舊是煙火氣不沾的樣子:「蕭齊選秦川琉羽,是為明智。」
再受奚落,雁初氣悶難當:「他為越軍娶我也罷,我還是他的王妃,秦川琉羽再得寵又如何,我從沒把她放眼裡,秦川琉林死了,他還不是照樣護著我?」
西聆君道:「憑自傷換取內疚?」
雁初道:「那又怎樣?只要我勾勾手指,他照樣會什麼都聽我的,只要我願意,我的兒子就是將來的世子。」
西聆君「哦」了聲:「你可以再勾勾手指,說不定我也會聽你的。」
雁初怒視他。
西聆君道:「沒長進。」
對上他的視線,雁初便知他是故意了,忍不住冷笑:「我自報復我的,與西聆君何干?」
四周陷入沉寂。
許久,他終於開口:「自然與我有關。」
語氣冷冷如夾風雪,含有薄怒。雁初立時清醒過來,知道他是真的發怒了,但回顧所言並無過分之處,要說過分也是他才對,不知究竟哪裡觸了他的逆鱗。
雁初雖覺懊惱,但想到是他輕辱在先,便有些拉不下臉,語氣生硬地說道:「西聆君之恩,我時刻都記在心上,但你我之間不過是場交易,各取所需,西聆君又何必管我是怎樣的人?」
說完,她隨意換了個姿勢,合上眼睛。
深秋時節露意極重,不知過了多久,火堆光芒漸暗,最後的溫暖也在急劇減弱,山林里寒氣逼人,淺藍色長袍與黑色長髮彷彿也被露水沾濕了,顯得越發厚重。
四下寂靜無聲,對面的人已沉沉睡去。
衣袍摩擦發出輕響,西聆君緩步走到她面前。
熟睡的人背倚樹榦,頭微垂,呼吸聲時輕時重時緩時急極不均勻,應是體弱的緣故。
西聆君看了她許久,袖底掌心隱約閃現藍光,清冷雙眸中,怒火與無情殺機交錯,他抬起左手,朝她頭頂緩緩拍下。
細密長睫被露染濕,分外柔弱可憐,此刻的她竟輕易失去了平日的警惕,身處險境卻毫無察覺。
「鳳歧,我抓到只野雞,我們烤了它吃。」
「你會做?」
「……不會。」
……
「好香!原來你手藝這麼好!以後你做飯吧。」她理所當然地使喚他。
「那你做什麼?」
「我砍柴洗碗。」
她信他是個尋常隱士,信任他的一切,他為了維持棋局決定放手,令她生恨,以至做出瘋狂的舉動,狠狠地報復了他,也因此承受了他的怒氣與懲罰,最後,她選擇遺忘。
掌心距她頭頂不到三寸,即將決定她的生死。
他猛地移開了手掌。
冰寒的掌風釋放,掃過旁邊的火堆,凌厲如刀,霎時火星子飛濺,火堆幾乎熄滅。
他終是收了手,轉身看向殘焰,神色複雜。
動靜太大,雁初被驚醒:「西聆君?」
西聆君「嗯」了聲,在旁邊坐下,漆黑雙眸映照著微弱的火光,更加深邃,看不清裡面究竟有些什麼。
心口隱隱作痛,雁初抬頭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輕聲道:「又要下雨了吧?」
西聆君握住她的手,強大的力量源源送過去,護住殘傷的心脈,使那因受寒而引起的疼痛逐漸減輕。
雁初要抽手:「我……」
「你已元氣大傷,不宜再用火療之術。」
柔和的聲音像是嘆息,幾乎令她忘記了屈辱與惱怒。他們曾經相識吧,卻又是何種關係?越夕落怎麼可能結識這個大名鼎鼎的人物?找不回殘缺的記憶,看不清他的面目,隱者,皇者,溫和中藏著冷酷,救她,威脅她,要她的身體,似是報復懲罰,又似關切,真真假假,孰真孰假,難以分辨。
雁初也在想到底是哪句話惹惱了他,斟酌著說道:「無論是蕭齊還是元君,雁初都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西聆君道:「你以為我在意?」
雁初手一顫,勉強扯了扯唇角:「西聆君何等身份,自然是……」
「自然是在意,」他打斷她,「我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與別人有關係,無論她做了什麼,是怎樣的人。」
她做得對與錯,只能由他來處置。
雁初明白他的意思,暗暗鬆了口氣,心頭又生出百般滋味,她與他有的本是最不堪的交易,實在算不上他的女人,但他說出來,她也不敢反對
.
兩人再行幾日便到達風火澤邊緣,雁初已經確定蕭齊並未派人追查自己下落了,然而她與西聆君同行原是為掩飾行蹤,哪知到頭來根本不必,之前的獻身交易就顯得諷刺了。再回想上次交易其實也是上當,雁初便懷疑西聆君早料到這個結果,他似乎慣會看她笑話,雁初忍不住留神觀察,無奈那俊臉上半點痕迹不露,只得作罷。
風火澤地近牧風國,焰脈從此泄,其中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的惡火燃燒,上空滿布煙雲,加上受附近風脈影響,助長火力,更加兇險。
目的地已達,雁初拜別西聆君,客氣地道謝。
西聆君頷首道:「小心。」
大仇未報,雁初當然不會再做沒把握的事,想自己本屬正宗焰國體質,且南王所贈之王佩上有火靈之氣,護體自保應當無礙,反倒是他出身冰國,與此地屬性相剋,焰脈泄力何其強大,縱然道法再高也是不宜涉險的,只不知他究竟要辦何事。
念及此,雁初有意多停留了片刻,見他仍無表示,又不好多問,於是轉身快步朝風火澤走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煙雲之中。
西聆君依舊站在原地,頃刻開口道:「元君還要繼續跟下去?」
「能發現我,你修為確實不差。」一道黑色身影果然自矮樹後走出來,長睫蓋住雙眸,有邪魅妖光透出,果然是蕭炎。
西聆君道:「我的修為會增強,你卻只能停留原地,你遠不及我。」
「你的自信令我讚歎,」蕭炎望著雁初去的方向,奇怪地問,「你想利用她做什麼?」
「在她身上,你投入的興趣過多了。」
「與你有關係?」
「適當收起興趣,珍惜你此刻擁有的自由,這是我最後的忠告。」
聲音平靜依舊,瞬息間,藍袍隱去。
「殺氣藏得真好啊……想殺我嗎?他沒有必勝的把握呢。」蕭炎摸摸額頭,思索片刻,仍是一副不解的樣子,他望著風火澤遲疑許久,最終還是轉身掠走了
.
京城定王府書房內,蕭齊與幾名幕僚正商議事情,忽有一名侍者匆匆走進來,俯身至蕭齊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
據暗衛回報,幾位將軍處未見任何異常,如此,她又是去了何處?難道真不是她自己走的?倘若有另外的勢力插手,她的處境必然危險。
不見屍體,意味著也有生還的可能吧?蕭齊暗暗寬慰自己,開始後悔,先前沒有加強關口盤查,是怕追查太緊,她本就有傷在身,為了躲避又做出什麼更危險的事來,早知如此結果,委實該派人去關口才是。
眼下別無他法,他只得吩咐:「加緊查探,一有消息儘快回報」
.
沼澤濕熱,看似硬實的地面不時咕咕冒泡,冒著裊裊青煙,上空煙雲極濃厚,貼近地面處反而薄淡些,雁初不願消耗太多內力,早已準備了帕子,倒些水在上面用來掩住口鼻,長木杖擊地,正可探路,她緩慢地跟著木杖朝前走,每行一步都極為謹慎。
很快天又黑了,雁初找了處硬實的澤島停住歇息。
不用升火,周圍火光終年不滅,風火澤的夜不冷,而是熱得怕人,高溫氣候,若無這身功力與王佩相護,縱是焰國體質也早已喪命。
雁初擦了擦額角滾落的汗水,坐下來隨便吃了點乾糧,再看壺裡的水只剩了三成不到,不由暗暗擔心。據蕭炎講,那株紫芝應該就在這一帶,可自己已尋了整整兩日,但凡與他描述相似的地方都找過,仍未見到紫芝的影子,此番果真是白來一趟了。
想到這裡,雁初下意識抬眼望向沼澤深處。
再往前就是沼澤中心地帶,火毒肆虐,那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幾乎從未有人進去過。
蕭炎的話未必可信,但紫芝素喜酷熱之地,算來風火澤也是最符合條件的,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來尋,就這麼回去委實不甘,何況有王佩在手,上面的火靈之氣可以暫時壓制火毒,全身而退應是無礙,與其空手而歸,倒不如冒險一探。
雁初既拿定主意,當下便合眼歇息,約莫五更時分,她就養足了精神,動身上路。
不出所料,前行不到半個時辰,腳下泥漿土地皆呈現赤色,探路的木杖觸及那赤紅泥漿,瞬間竟被燒焦。
天然的力量遠非人力能及,空氣里熱浪翻湧,灼得肌膚隱隱作痛,窒息感越來越嚴重,王佩感受到火毒侵襲,開始發熱,雁初朝裡面注入內力,頓時火靈之氣散發流轉,與火毒抗衡,雁初只覺胸口一輕,呼吸一暢,痛苦減輕不少。
如此一來,內力消耗甚劇,雁初漸覺力不從心,無奈沼澤內處處危機,只要行錯一步,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條,因此她再著急也不敢過於加快速度。
兩三個時辰俱無發現,終於,就在她準備放棄打算退出去的時候,前方煙霧中突然現出一團黑影,那是一塊半人高的矮石,其形層層堆疊如塔。
據蕭炎講,那株紫芝生於一座小石塔後,難道就是這裡?
雁初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飛身躍起,輕飄飄地落到石上。
果不其然,石塔後生著一株靈草,圓圓葉片映照火光,散發著淺淺的、淡紫色的光暈。
欣喜之下,疑雲頓生。
找到紫芝,可見蕭炎沒有撒謊,但據他所說,這座石塔應該在外圍一帶才對,此刻怎會出現在這裡面?幸虧自己作了萬全準備,預先找南王借了王佩,否則如何能進來!
雁初不敢多作停留,迅速拿簪子小心翼翼地將紫芝連根帶葉挖出,用帕子包好。
也罷,蕭炎性情捉摸不定,或者這又是一個惡意的玩笑,更可能是時隔多年他記錯了,總之東西找到就好。
既取了紫芝,雁初毫不遲疑地轉身往回走,哪知就在此時,頭頂忽然刮來一陣強風,爆裂聲中,周圍的惡焰竟猛地拔高數尺!熊熊火光里,青色火毒被強風卷作一條,在上空盤旋穿梭,彷彿張牙舞爪的青龍,隨時準備撲下來。
與此同時,王佩「砰」地炸開,裂成碎片!
突來的變化令人措手不及,雁初駭然,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此地近牧風國,附近應有風脈,想是風脈受到外力影響爆裂,風助火勢,才生出這場災難。
好端端撞上這種百年難遇的禍事,雁初暗道晦氣,見王佩已毀,毒煙襲體,知道情況危險萬分,哪裡還顧得上前面有無泥潭,連忙動用全身內力逼開毒煙,同時奮力飛身而起,身體輕靈若飛燕,堪堪避過毒龍,瞅准機會從焰火縫隙中穿出。
身後惡焰恰如追兵,排山倒海般湧來!
雁初一口真氣用盡,身體不得已開始下落。毒龍迫近,令人窒息,後背已被那熾熱的溫度灼傷,火辣辣的疼,足下偏偏又是塊赤色泥潭,咕嘟冒著氣泡和青煙。遇上風脈波動,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今日竟是要葬身此地,雁初頓感毛骨悚然,大仇未報,自己是萬不能死的!老天也太可恨!
憤恨難當,雁初張口便吐出一股血箭來!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道力量忽然憑空而至,將她硬生生拉出泥潭!
驚魂未定,雁初下意識抬臉看,只見到那輪廓柔和的下巴與淡無血色的薄唇。
廣袖拂過,空氣中熱浪立即減退,寒意徹骨。
上古冰解之術,凝水成冰,泥漿剎那間被凍住,百丈沼澤成冰土!
空中雪花飄飛,片片如薄刃,朝那火毒形成的毒龍擋去,剎那間,毒龍被冰雪封得嚴實,靜止在半空,成了條冰龍。
熟悉的寒氣加劇舊傷,雁初心口劇痛,彷彿被利劍刺中,她再也承受不住,彎腰吐血不止。
西聆君見狀立即撤了術法,扶住她。
周圍冰雪世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崩裂融化,地面的惡焰猛然竄上半空,毒龍得脫束縛,再次變得生動,攜風勢朝二人撲來。
雁初大驚失色,下意識推他:「快走!」
足尖點地,巨響聲里,滾燙的泥漿四下飛濺,落地已被凍得硬如石塊,排列成陣。
趁這眨眼工夫,西聆君攬住她的腰,借陣法之力縮地轉移。
眼前景物快速變幻,渾渾噩噩的不知將去何處,雁初惟有緊緊抱住他不至分散,大約一盞茶工夫過去,頭頂猛地投下天光,兩人已站在風火澤外,腳底是硬實的草地,旁邊兩三株矮樹。
此番受驚不小,雁初臉色微白,急忙摸摸懷中,發現紫芝還在,她這才輕輕吐出口氣,訥訥地道:「西聆君可以不用管我的。」
西聆君道:「嗯,我也這麼想過。」
雁初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樣的緊要關頭,沒有誰會輕易冒險救人,可他最終還是出手了,時間巧得不可思議,他定然是一直跟著自己,冰國體質本就與此地屬性相剋,風火澤是他最不該進的地方。
「西聆君方才所用……」
「是冰解術。」
聽到明確的回答,雁初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下心口,遲疑著沒有問出來。察覺二人距離太近,她連忙要退開,卻見他扶著自己不放,微微蹙眉,蒼白面上逐漸浮起青黑之氣,隔著衣衫,那手也燙得怕人。
猛然間想到什麼,雁初反扣住他的手腕:「你……中了惡沼火毒?」
西聆君看她的手。
雁初怔怔地站了半日,反而平靜下來,鬆開手道:「西聆君自以為是地施恩於我,未免不可理喻。」
西聆君道:「不是施恩,是讓你知道與我交易的價值。」
乍提到交易,雁初語塞,漲紅了臉。
西聆君手指輕握,微微閉目,周身真氣運轉,不消片刻面上青氣便全消退了,體溫恢復正常。
「耽誤數日,該隨我回去飼花了。」
「是。」雁初垂眸答應,扶著他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