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冉冉以前從來沒有這般過,巧蓮嚇壞了,急忙在臨時落腳的地方請郎中,可郎中來看時,直說人的脈弱得都快『摸』不到了,估計也快要油盡燈枯了,讓他們夫妻早早準備後事就行了。
說完這話,郎中連出診費都沒收,拎『葯』箱子匆匆走人了。
可憐冉冉也聽到了郎中的話,卻笑著安慰爹娘道:「爹娘莫要傷心,我這病一直……一直拖累你們,若是就此走了,你們也能輕省,我這輩子……沒有什麼不好的,有你們做我的爹娘,我已經知足了。」
可憐夫妻倆無助地看著費力安慰他們的冉冉,抱頭痛哭。就在這時,巧蓮突然想起了那無臉的仙長曾說女兒將不久於人世的斷言。
雖然她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可此時卻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恰好走了兩日,正到了永城,夫妻倆連忙打聽當地人西山怎麼走。
結果那人說,巧了,西山就在不遠處,而且山上的確有位仙長神醫,名喚蘇易水。
聽了這話,巧蓮徹底放下了疑慮,與丈夫一起急匆匆地驅趕驢車前往西山。
到了山腳下時,巧蓮看了看頗為陡峭的山路,正準備背著女兒爬上去,那位戴著遮面帷帽的蘇神醫居然正立在山下的茅亭中,彷彿正在等人
巧蓮顧不得他模樣嚇人,連忙撲過去磕頭求神醫救命。
蘇易水走過去,看了看躺在驢車裡的薛冉冉,掏出一個瓷瓶,讓巧蓮將它灌入到冉冉的嘴裡,不消片刻的功夫,那蠟黃的臉兒上竟然泛起了一絲紅潤,彷彿吸到了水的花兒一般,重現幾分生機。
蘇先生果然是神醫,雖然模樣丑了些,可也叫人感激。
冉冉覺得那水甘甜極了,緩過氣兒來便問:「這是什麼『葯』水」
蘇易水隔著面紗淡淡道:「樹根泡的水……」
冉冉其實是想要套問下『葯』方子,誰想到這位神醫這麼狡詐,說出這麼敷衍的話來。
蘇先生表示,喝『葯』治標不治本,若想薛冉冉康健,必須將她留下。
因為冉冉的病體,夫妻倆『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了門路,自然看到了曙光希望。可若就此讓他們留下心愛的女兒,夫妻倆自然不能答應。
女兒的實際年齡也十六了,男女大防不能不防。所以要留下女兒也行,他們也想留下來,分文不取跟在蘇先生身邊做家奴僕役表示酬謝,也能陪著女兒養病。
可惜蘇先生卻公事公辦的樣子,只說自己喜歡清靜,不喜外人留在山上,而且他們若不想留下女兒可以自便,不過留下一兩黃金的『葯』錢,算作方才的診費。
巧蓮一聽頓時傻眼,嘟囔著從沒有聽過這麼離譜的診費,先生可是要坐地起價,漫天要錢?蘇易水似乎懶得跟村『婦』爭辯,也不再要錢,轉身就上山去了。
巧蓮一見人走了,立刻跟在後面急切地喊人,可是人家蘇神醫健步如飛,片刻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薛連貴攔住了巧蓮小聲道:「別喊了,喊了人家也被你惹生氣了。你看那先生長衫陳舊,洗得發白,大約也是不好糊口的,好不容易接一單,想多要些罷了。」
巧蓮急得一拍手:「我豈不知是這個理?可是那要價太離譜,總要讓人還個價啊!怎麼他一言不發就走了呢?」
巧蓮想要上山,可不知道為何,就是繞不進去。
最後他們只能帶著女兒回到落腳的馬車客店。
聽掌柜說,能去西山求醫的都是大富大貴的人家,而且人家蘇先生特別挑剔,並不是每個病人都看。每年只出診三位,無論病情輕重,每位出診的診費都是黃金百兩。
巧蓮聽傻了,不由得問這般天價,哪裡還會有人尋他看病,那豈不是錢多人傻?
可是掌柜的卻一副看鄉巴佬的表情看她道:「還沒人?簡直搶破了頭!黃金有價,神醫無價啊!你若不信,明日便是今年出診的日子,你去看看便知,人家蘇神醫破例給你女兒出『葯』還只收一兩黃金,那可真是難得發了天大的慈悲呢!」
巧蓮被掌柜夾槍帶棒地嘲諷了一番,頓時有些心神不寧。第二日時,乾脆一家人又趕著驢車到了西山腳下。
但是這次,他們連山牆根都沒挨上,山腳下的大路小橋都被各種華貴的馬車堵得水泄不通。
據說前來求醫問『葯』的王侯權貴甚多,光是排資論輩,就將許多人擠出排列的隊伍了。
這次只有那個跟隨在無臉男身邊的大漢羽臣下山來,看了看遞呈上來的一摞拜貼,看似隨意地抽了三張,念了名字後,便讓其他人散去。
這下子,沒抽到的人不幹了,其中一個華服豪仆氣哼哼道:「我家公子乃是當朝宰相林大人之子,為何你卻給些平鄉小吏看病,繞過了我家公子?」
羽臣板著黑臉道:「我家主人看病,講究福蔭厚重,若是黑心『奸』佞之人,就算再好的醫術也醫治不好。」
那林丞相是有名的『奸』相,陷害過不少忠良,此話一出,有些排不上號的人氣也全消了,不管怎麼樣,這位蘇先生可真夠硬氣的,居然這般不留情面地下權貴的面子。
林家的僕從氣炸了,從京城裡出來的豪奴脾氣本來就沖,聽了這話,直言鄉野村夫敢污衊當朝大員,當時便伸手要去抓人。
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羽臣,便看見他的衣服上泛起金光,而那豪奴哀嚎一聲,竟然滿地打滾起來。
都說這位蘇先生乃是在山上修行的仙長,就連陪在他身邊的兩個僕役也得了仙緣,並非凡人。
如此顯了一番神通之後,那羽臣轉身上山。
被他點了名字的人可以暢通無阻地上山,可是其他人若想上山,卻被一道無形的牆阻隔在了外面,怎麼都進不去。
這下子,第一次來求醫之人完全被震懾到了,而那轎子里的丞相之子也出言訓斥了家奴,大意是不得對仙長出言不遜,這次不行,下次還可再來求醫。
看來這位蘇先生的醫術當真了得,就連丞相的兒子也不敢出言得罪。
這下在遠處觀望,聽著人群議論的巧蓮徹底服氣了,她這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多麼千金難求的神仙郎中。
眼看著女兒第二日晨起時,又有些精神萎靡,巧蓮恨不得賣身救女,想要跪下再懇求那位神醫。
待求醫人群散去後,她迫不及待地領著女兒要入山,可是走到山腳下時,這山彷彿被罩子籠罩住一般,怎麼都進不去。
如此繞了幾圈,眼看就要黃昏日落,冉冉忍不住爬下牛車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卻輕而易舉地走了進去。
眼看著爹娘進不去,薛冉冉想了想道:「娘,你陪著爹爹在山下等我,我去去就回。」
巧蓮從沒有讓女兒離過身邊,更何況是這麼邪『性』的山,如何放心讓她一人前往?
可是薛冉冉卻笑道:「那幾位高人若是想拘著我,爹和娘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看蘇先生不像壞人,我們已經得罪他在前,他肯讓我上山已經是格外開恩,請娘放心,我去去就回。」
巧蓮知道,這孩子雖然體弱可從小到大,看事情都通透得很,而且她說的也在理。
眼看著冉冉昨日喝『葯』之後變得嫣紅的臉頰今日又蠟黃一片,巧蓮也無計可施,唯有死馬當做活馬醫,讓女兒先上山再說。
於是冉冉辭別了母親,便一個人上山去了。
說來也奇怪,冉冉入山之後,無力的身體輕盈了許多,悶悶的胸口也呼吸順暢了,就好像網中的魚兒重新入水一般,通體說不出的舒服。
她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拎起裙擺順著蜿蜒的山路,一路攀爬了上去。
這山跟絕山不同,到處是翠綠茵茵,看得人心曠神怡。
雖然山上的岔路甚多,可冉冉越走越恍惚,彷彿是夢裡曾經走在同樣的路上一般,竟然沒有走錯,就這麼順暢地來到了山頂之上。
等到了山頂,看著依著絕壁而建,但是卻有些破落衰敗的屋舍時,冉冉總算明白,看似絕塵出世的蘇高人為何執著賺取錢財了——要在高山上維護翻建陳舊的屋院,的確是要花費很多的金銀。
不過看著這衰敗不甚講究的荒院,真不知道蘇先生的金銀都花到哪裡去了。
那個英眉女子羽童一早便等候在屋院前,看到了冉冉對她說:「主人正在給人看病,你可以在東屋等候。」
說完,她便將冉冉領到了與一處花園相鄰的屋舍。
冉冉從小在村里長大,並未見過什麼太好的屋院。不過從到處結滿蛛網的房梁屋角看去,也能察覺到這屋子之前修建得精緻典雅,窗邊掛著的舊帷幔都是細紗精綢所制。
就連丁財主似乎也捨不得用這麼精細的面料做衣裳呢!
可惜這些布料用的年頭太久,褪『色』嚴重,散發著歲月衰敗的氣息……雖然能看出地面和桌子都有定時打掃。但是山上那麼的房屋,僅靠主僕三人打理,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不過跟破舊不堪的屋舍相比,桌上此時擺的一盤糕餅著實吸引人,一個個精緻小巧的像盛開的櫻花。
冉冉的肚子早就餓了,看著糕餅有些想吃,可又不好『亂』動,只能眼巴巴地看。
羽童倒是好心提醒了她:「……我家主人早就辟穀,我和哥哥雖然未達仙境,但是也盡量一日只吃一餐,這糕餅是蠟做的,不能吃,只是擺在這,免得桌子太空。」
冉冉佩服地點了點頭,很顯然羽童這個管家婆雖然花錢錙銖必較,但也很有些高雅追求,若是山上萬一有訪客,擺一盤蠟做的糕餅,也可以頂一頂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