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慣會做人
她瞟了一眼旁邊的王遂枝, 在方才看見薛冉冉跟元人打鬥的時候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疑心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破綻，在回五馬鎮的路上便問：「小枝，你在什麼？」
王遂枝如今早不是當年的翩翩年了, 不過被師父叫了「小枝」, 連忙應道：「方才我看到了個薛冉冉用的棍子，做工精巧……不似凡物, 倒像是老十四的巧手。」
老十四？沐冉舞登時起了個名噪一時的巧匠曾易, 說起來，當是有造物神通, 一雙巧手仿若通著神靈……
沐冉舞的眼睛一亮，這樣的賢才若是不招攬到自的麾下豈不是可惜？
於是她試探問道：「你可知曾易的下落？」
王遂枝搖了搖頭, 頗有遺憾道：「當年恃才傲物，原本就跟我們不大和睦, 後來西山散了時，也下落不明，後來也沒有來找過我們……哎呀，……不就是老十四嗎？」
就在二人說話間, 王遂枝在邊境小鎮的街市邊, 居一眼掃到了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曾易。
原來馬行出事後, 掌柜的和夥計被抓一直沒有放回來，店裡的其人沒有子，只能給曾易飛鴿傳書, 讓東家來處理。
曾易當時離五馬鎮也不太遠, 自從京城出事之後, 一直沒有跟蘇易水們聯繫上，更不知道冉冉的近況如何。
後來不容易了蘇易水的來信，說是要來邊關, 所曾易帶著白柏山和幾個僕人，便也一路風塵僕僕趕來了。
沒到的是，一到此地，還沒落腳便遇到了故人。
當三師兄王遂枝突出現在自面，呼喚自的名字時，曾易不由一愣。
「老十四，你竟躲在這裡，可知我找你找了多久？」
曾易不動『色』地看了一眼王遂枝身邊戴著帷帽紗布的女人，笑著道：「是啊，三師兄，久不見。這位是……」
就在這時，沐冉舞撩起了面紗，『露』出了自與沐清歌肖似的臉：「易，是我……」
這張臉在沐清歌的徒弟面可說是無往不利，看見的人都是含淚而泣。就在沐冉舞等著曾易哭著撲過來認師父的時候，曾易卻遲緩了一下，遲疑道：「你是……師父？」
王遂枝笑道：「當是師父，難道你不知恩師在轉生樹上重生的事情嗎？」
曾易定了定神，這才跟沐清歌施禮問安，可是言語間並不見熱情。
沐冉舞到了王遂枝說，薛冉冉手裡的機關棍像是出自曾易之手，又見對自不甚熱情，立刻試探道：「易，你像不怎麼再見昔日故人啊？」
王遂枝也是捶了一下的肩膀道：「你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做兵器成痴，連師父也不認了？」
曾易苦笑了一下，溫言道：「自不是，只是我如今做著小本的生意糊口，已經不再著修之道了，若是二位無事，我便要告辭了。」
王遂枝卻伸手攔住了，冷笑道：「師父往日對你不薄，你竟如此對她？難不成你是投靠了蘇易水，個女徒手裡的棍子是你做的吧？我一眼認出來了……啊……」
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曾易突舉起的手給嚇到了。
兩個光禿禿的手掌上，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實嚇了王遂枝一跳。
沐冉舞也皺眉後退了一步：「你的手怎麼了？」
曾易道：「年輕時不懂事，罪了人，所兩隻手都廢了，如今我經營著湯池和馬行，小本生意，養家糊口而已，我又是個俗人，實在不通仙緣，二位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王遂枝有些愧意，十四的手看起來廢了甚久了，如何能助紂為虐，給蘇易水的徒弟做兵器？看來是誤會老十四了。
曾易原本就是個恃才傲物的人，現在變成了殘廢，羞於見到故人，不願起昔日的事情也是可讓人理解的。若早知道這麼困難，王遂枝也一定會周濟這位師弟的……
起包括自在內的人，離西山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有著各自的困難，很是感慨。
不過沐冉舞看著曾易匆匆離去的背影，卻似乎有些掃興，略帶遺憾道：「道不不相為謀，的手已經廢了，既不與我們聯繫，便自隨去吧。」
可惜了曾易的天才造物之手，不過既成了廢物，留在身邊也無用，沐冉舞從來不在對自無利的人事上費心。
她轉身而去時，沒有看到王遂枝臉上片刻的驚詫。王遂枝是個商人，人情往來上自也算圓滑。
可萬萬沒有到，師父知道了十四師弟如此駭人的遭遇後，竟如此冷漠，彷彿只是聽了一段書……
難道轉生樹讓個俠骨柔腸的師父，變心腸冷漠了？
再說曾易，猝不及防看到了這個假貨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可是又不直白地跟昔日的師兄弟們揭『露』她的身份。
可恨師父的身份還不能大白於天下，到她引魂上樹時，蘇易水曾經說過的話，曾易知道，這一，師父萬萬不可再做沐清歌。
改天換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師父當年改的可是天下帝王的命數啊！
如今從樹下早熟掉落的果，改了生辰八字，一身的靈氣也盡數被人李代桃僵，卻不知她能不能逃掉天罰懲戒……
如今能護住師父的人不多，不過就算舍了自的一切，也定要維護師父的周全！
五馬鎮內，這一場師徒相遇似乎就是這般不了了之。再說騎乘著朱雀離去的冉冉，來到山下的密林時，輕巧落下。
她看到先到了一步的蘇易水正坐在一塊大石上，晃動著被她戳破的燈籠……
其實冉冉也不知自當時怎麼了，心裡有氣，伸手就將燈籠給戳破了。現在看著師父看著燈籠上被戳破的畫，冉冉覺有些抱歉。
師父與沐仙師的恩怨也，情愛也罷，都是們的事情，自有什麼資格『亂』發脾氣，還弄壞了師父不容易做的燈籠。
到這，她訥訥走過去，揪下自的零食袋子，遞給男人：「吃吧，吃了心情會點……個……要不要我去鎮子上給你再買個燈籠來？」
蘇易水偏頭看了看她心虛的樣子，面無表情道：「我不要買來的，你親手給我做。」
冉冉哪裡會做？但是哄師父跟哄孩子是一樣的，先應承下來再說。
就這樣，在冉冉連餵了三顆蜜糖梅子子後，魔子蘇易水的心情總算轉了些。
於是二人折返回了宿營地，此時是第二天大亮的時候了。
當們回來的時候正看見羽童也剛剛從後山轉回來，山裡早晚夜『露』多，她的衣擺上全是水痕，也不知在野外草地里站了多久。又或者是久不見她和師父，這才去找尋們去了？
果羽童見了便問：「主人，你們去哪裡了？」
蘇易水淡淡道：「昨晚可有異常？」
羽童愣了一下，不解道：「發生了什麼？」
冉冉不由抬頭看了一眼二師叔，從海島回來後，其人還，只二師叔有些心不在焉，她起了之無意中看見二師叔偷偷流眼淚的情形。
而且昨天么大的陣仗，就算熟睡的人也會被馬蹄給震醒。可是二師叔卻一副茫無知的樣子，很顯她昨天早早就離了，直到方才剛剛回來。
冉冉還要說話，可是一旁的師父突伸手掐住了羽童的脖子。
冉冉嚇了一跳，為師父的魔『性』又發作了。而羽童則是不躲不閃，任著蘇易水擰斷她脖子的樣子，甚至臉上還帶著解脫的釋。
就在冉冉要出手攔截的時候，她發現了蹊蹺之處——蘇易水似乎在將丹田靈力『逼』到羽童的體內。
蘇易水的靈力如今帶著魔『性』，運氣洶湧似急浪江濤，羽童雖有些築基功底，卻無力承受，一時間全身的靈脈凸顯，很快一個凸起似雞蛋樣的東西便從腹內運到了喉嚨處。
就在這時，蘇易水才鬆手，而羽童則趴伏在地，嘔的一，終於艱難吐出個金殼甲蟲一樣的東西。
冉冉嚇了一跳。原本為是嗜仙蟲，可又發現不對，因為這蟲子看起來笨重很，並不會飛的樣子。
她抬腳要踩，可蘇易水卻攔住了她，彎腰用隨身的水袋口對準了它，將它裝起後，蓋上塞子，後扔到了遠遠的山澗里。
「物有毒，不可觸碰，了，你有什麼難言之隱，現在可說了。」蘇易水這時才口說道。
羽童撲通一跪在了地上，臉上已經時淚流滿面：「主人，我的孩被蘇域派人捉去了。我並無心背叛主人……若不是擔心著子，我老早就死謝罪了。」
就在這時，羽臣和高倉、丘喜們也聞趕來。看著眼的一幕，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原來蘇域不知從何處打探到的消息，知道了羽童在西山鎮下有家室的事情。
就在們往京城，便派人將她的情郎還有子都抓走了。只是時羽童還不知情，等到後來知道時，已經被人拿捏了軟肋。
後來蘇域派人找到了羽童，脅迫她吞下這噬心蟲。
這蟲子既可釋放蠱毒，又可傳音通感，是名副其實的竊聽蟲。
也就是說羽童所看到，聽到的都可原封不動地傳輸給『操』控這蟲子的老馮。
若是羽童膽敢泄『露』出去，邊就要立刻撕票，殺了一對父子。
羽童雖立意割斷紅塵，甚至都不曾和情郎成婚。但是這種割斷是知道們父子安，衣食無憂的提下。
現在們深陷虎狼之『穴』，雖羽童對主人忠心耿耿，卻也不知自該如何取捨。若是跟主人直言，恐怕老馮立刻便知道定會對她的子痛下毒手。可若自離，不肯充當蘇域的耳目，恐怕蘇域邊還是不肯放過父子。
所羽童只能盡量不與們吃喝交談，甚至在夜晚大家閑聚的時候，刻意避，免聽了什麼跟靈泉有關的重要事情，傳到了蘇域里。
昨晚，她也是如此，自跑到後山去，放肆地哭了一場，所錯過了馬群狂奔的一場熱鬧。
此處地勢特殊，繞到後山時，便是天的屏障，連馬蹄都聽不見，自也不知昨晚都發生了什麼。
冉冉聽到這也有些恍，小問道：「師父曾經附身白虎的事情，可是你泄『露』出去的？」
羽童羞愧地點了頭，又搖搖頭：「應該是我跟軒郎閑聊的時候，無意中泄『露』出去的，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誰知蘇域竟如此處心積慮，利用了這點，差點坑害了主人……」
軒郎就是她山下的情郎，誰到這些話，竟會輾轉入了蘇域的耳朵！
不過冉冉很奇，為何師父會發現二師叔肚子里的竊聽蟲子。
蘇易水這才道：「原本是發現不了的。不過她這幾日茶飯不思，不曾吃東西，她肚子里的蟲子卻是貪吃的，因為她血脈不暢，剛才便聽到了蟲鳴……」
冉冉這才恍，原來如此。
羽臣聽了氣直跺腳，沖著妹妹嚷道：「當初就跟你說，既侍奉主人，怎麼自偷偷下山成家？這下了，白白留了把柄給人家，任著別人拿捏，居做出了賣主之事！你你……」
說著突抽出匕首，扯自的衣襟『露』出了胸膛，哭道：「妹妹做下不可饒恕的事情，就是我這個當哥哥的不對，我唯有死謝罪，還請主人饒了我苦命的妹妹……」
說著，便舉刀刺向了自的胸膛。可這是羽童卻飛撲過去，要奪刀自盡。一時間兄妹倆爭搶要死，場面熱鬧很。
冉冉上去一把將刀奪了下來，也遠遠扔下了山澗。後她緩了一口氣道：「誰是誰非，容後再說。蘇域手裡握著人呢，孩子才六歲，現在說不定被嚇怎樣，還等著親娘和親舅舅去搭救，你們若都死了，這差事是要推給師父嗎？」
西山小師妹說話的量向來僅次於師父的。
她一令下，大家便都始去找皮水囊了。蘇易水的手勁也大，一下扔太遠，差點就找不回來了。
不過小蟲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了，從水瓶里倒出來，竟撲棱幾下翅膀，就這麼伸腿死掉了。
羽童知道，蟲子死掉邊必就知曉事情敗『露』了，到父子很可能因為自而送命，頓時悲從中來，抓起死蟲子就要吞入口中。
丘喜看捂嘴直嘔，覺自一天的飯又省了，還有再瘦下去的希望。
不容易從她的手裡奪下死蟲子，卻聽到有人在山下高呼喊：「陛下聖旨，還請薛冉冉姑娘接旨！」
西山的幾個人迅速互望了一眼。們沒到蟲子一死，這邊就這麼快來人了。
當薛冉冉下山時，只見幾個華衣宮人在大齊侍衛的環簇下，舉著一張黃紙封的信。
信是蘇域親筆寫給薛冉冉的。
似乎早就料到個蟲子會被蘇易水們發現，所信里倒是替老馮向們賠了不是，只說這事情是老馮的擅自主張，孩子和書生已經送到了五馬鎮，安置在了鎮西的院落中。
如此善解人意的話，倒像是誤會一場。
蘇易水在一旁卻眼中帶著淡紅。
看來這小域還是慣會做人，知道了冉冉的身，便著在她面做人。
這種用孩脅迫母親的行徑太無恥，怎麼都不說。
若蘇易水沒發現蟲子，讓這封主動示的信早些到的話，便是蘇域發現了手下人不規矩，主動承認，當今陛下在薛冉冉的面不失個坦『盪』磊落的君子……
如此極力逢迎討的心思，叫人佩服！里，「小域」就是這樣一步步獲沐清歌的信任，漸漸疏遠了的……。
到這，不由伸手狠狠捏住了冉冉纖細的胳膊，冉冉知道的魔『性』又有些控制不住了，雖不知緣由，卻反手握住了的胳膊，軟軟說道：「曾易師叔應該也到五馬鎮了，若是師父擔心有詐，可讓曾易師父先派人打聽。」
當她的手搭放在的手上時，蘇易水眼裡的淡紅漸漸散了些。
既們的行蹤已經曝光，再呆在山上也是無用。倒不如回到鎮子里。
位太監跟薛冉冉微微一笑，又道：「陛下昏『迷』的時候，下面的人不懂事，居將姑娘等人的畫像上了通緝令，陛下如今身體安康不，已經命人將您和幾位仙師的畫像撤了下來，請姑娘您放心往。」
傳完了話，太監便令人徑自下山去了。
羽童聽聞皇帝已經下令放了子和軒郎，急要立刻下山。
不過蘇域是慣會使詐的，所還是容了一天探聽動靜之後，們才又回了五馬鎮。高倉和丘喜特意去看了告示欄，果沒了們的通緝令。
因為失馬的事情已經查明，馬行的夥計也都被放了回來。
曾易立在馬行門口迎著冉冉。而二師叔的子和個叫趙軒的書生也被二師叔給接了過來。
蘇易水給們檢查了經脈，驗明並沒有中蠱毒之後，二師叔這才抱住有些消瘦的孩子淚流滿面。
熱被窩和紅燒肉在顛簸周折了一番後，終於一一就位。
趁著冉冉和三師姐去洗熱水澡的時候。曾易與蘇易水私下裡談了一番話。
「蘇域如此大動干戈之後，為何突如此和善？」曾易原本已經做了關閉所有產業，追隨薛冉冉們浪跡天涯的打算了，沒到這事情忽便有了轉機。
問完這話時，不見蘇易水回答，轉頭一看，只見蘇易水盤坐在里，雙手緊握，雖面無表情，可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顯是在默默抵制著體內突湧起的魔『性』。
曾易見狀，微微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了一串通體透明的琉璃念珠遞給了蘇易水：「這是師父當年在你入魔時，去永生塔為你求來的靜心珠串，將它貼身佩戴，可稍微抵消些魔『性』。可惜當年一直沒有機會給你，便暫時放在了我這裡。如今又能用上了……」
話還沒說完，手裡的琉璃念珠就被蘇易水一把奪了過去，當將它套在手腕上時，一股沁人的涼意傳來，魔『性』果稍微清減了些。
「這麼做有什麼難理解的，定是知道了靈泉就在我的身上，為了人界的安康，巴不我趕快找到陰界，將靈泉送回。而且現在還未死，定是有人給了些飲鴆止渴的子，要徹底解除病痛，還是需要在陰界走一遭，所找到陰界入口之，我們暫時無憂。」
平定了心頭的燥意之後，蘇易水緩緩解釋道。
曾易點了點頭，嘆氣道：「我知道你一直怨恨著師父為你改了天命。可是你也應該知道，當初若不是師父為你改命，你就算一切如願，又會是什麼下場……」
蘇易水沒有說話，起身站在了窗邊，透過窗子，可看到馬行的後院，兩個剛剛洗完澡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圍看著一隻剛出生沒幾天的小馬駒。
個披散著微濕長發的小姑娘正『摸』著小馬的鬃『毛』笑異常燦爛。
蘇易水平靜地『摸』著手腕上的串珠，只有自知道，的確是怨她，起初是因為她改了的天命。可是後來，才發現，自怨她的實在是太多太多……只是這怨里摻雜進去的究竟是什麼，也只有自才知道……
曾易已經習慣了蘇易水不回答。為自說中了蘇易水的心事，又嘆氣繼續道：「你雖讓師父重生，卻不能替她頂了天罰。只是師父當初掉落時，尚未熟透，也不知改了生辰，會不會對她有所裨益……」
這次蘇易水終於口道：「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曾易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我剛到鎮上時，看見了位沐仙師，昔日的師兄們都環簇在她左右。她這般欺盜名，實在是會玷污了師父的清譽……你說，要不要跟們說出實情，免們受了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