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就夢見實哥兒出事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幾要發瘋了!」
明蘭心生憐憫,握著華蘭的一隻手輕撫;雖然知道袁夫人未必會對自己孫不利,但真若要有個萬一,難不成還能叫祖母給孫償命嗎?不過一句疏忽了事,這個啞巴虧吃定了。
「約十天前,前院忽然喧嘩起來;我一問,差點死過去。」華蘭面容慘淡,「那起黑心肝的婆,竟讓實哥兒獨自午睡,也不留個人看著,她們全去外頭喝茶聊天去了!實哥兒如今很會爬了,他醒過來後便滿床亂爬,偏床邊放了個熏爐,小孩不知道,打翻了熏爐,還滾落床下,那熏爐里的火灰就落在實哥兒身上!」
「啊!」明蘭驚叫起來,「可有傷著?!」
「可憐我那實哥兒,哭了好一陣都沒人理睬。」華蘭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輕顫道,「幸虧有庄姐兒……」
「關庄姐兒什麼事?」
華蘭面上泛起一陣羞愧:「……都是我不好,只記掛實哥兒,疏忽了她;這孩知道我放心不下,就常甩開她奶母,每日都偷跑去前院瞧她弟弟,她人小,旁人又不防備,是以也無人知覺。她奶母來告狀,我心煩,還狠狠斥責了她。那日,庄姐兒又偷偷跑了去,她聽見屋裡實哥兒在哭,連忙跑進去一看,只見她弟弟滾在地上哭號,一頭一臉都是燙起的泡!庄姐兒抱不動她弟弟,只好把她弟弟身上的火灰全都撣開,可憐她的手,也燙起了好幾處……啊,快進來,庄姐兒,快來見你六姨母!」
一個小小的女孩急急的跑進來,明蘭一把抱住,在她腦門上用力親了一口:「乖孩,叫姨母看看你的手。」
庄姐兒稚氣的面龐也泛起了成人才有的驚懼,怯生生的伸出兩隻小手,幼短白嫩的指腹上有幾處深玫瑰色的暗斑,小女孩羞澀的縮回手指,稚嫩的聲音:「姨母,我早不疼了,弟弟身上才燙的厲害呢。」
明蘭連忙去看翠蟬懷裡抱的男孩,他正熟睡著,只見他秀氣白皙的面龐上,額角上觸目驚醒的一處紅腫,應當是摔出來的;沿著右邊眉毛往臉頰下,一排細碎的深紅色燙疤,其中最驚心動魄的一處,恰恰在他右眼皮上!倘使當初有個萬一,他一隻眼睛怕要廢了!
男孩似有醒覺,微微嗚嗚了兩聲,庄姐兒忙上前輕拍了弟弟兩下,奶聲奶氣哄道:「乖,乖哦……」小小男孩似知道是姐姐的聲音,又沉沉睡了過去。
明蘭一陣心疼,再也忍不住,一把用力抱住庄姐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華蘭看著這兩個孩,悲從中來,伏在床頭也悶悶哭了起來,翠蟬連忙把男孩交給旁邊的奶母,忙著扶起華蘭幫她擦眼淚,連聲道:「二奶奶,你可千萬不能哭,這可是要落一輩毛病的!」
明蘭趕緊抹了眼淚,抱起庄姐兒,滿臉驕傲道:「好孩,你能替母親分憂,能救護弟弟,是個頂頂好的女兒,頂頂好的姐姐,六姨母很是為你高興!你不要怕欺侮困難,你是袁家的嫡長女,盛家的長外孫女!看哪個敢欺負你!」
庄姐兒小小的綻開一個笑容,用力點點頭。
翠蟬把兩個孩帶了出去,明蘭目送著他們出門,回頭含淚笑道:「姐姐把孩教養的好,將來姐姐會有福氣的!……呃,後來呢?」
華蘭也滿是自豪,欣慰而笑,平復了情緒後,緩緩道:「我當那死老婆會心中有愧,誰知她竟反咬一口,說是庄姐兒打翻熏爐,弄傷實哥兒的!還要罰庄姐兒!」
「屁話!」明蘭也爆粗口了,「說一千道一萬,總是屋裡沒人伺候著,才會出事,若是有人在,哪怕是庄姐兒打翻了熏爐,也傷不到實哥兒!」
「誰說不是!」華蘭苦笑著,「家裡亂作一團,你姐夫回來後,氣的半死,要拿鞭生生抽死那幾個婆,偏被他娘攔了下來,大罵兒不孝,還說要去祠堂跪祖先!公公知道後,立即發落了那幾個婆,還要送婆婆去莊裡『靜養』;婆婆也不知哪裡來的腌臢伎倆,竟找出一條繩要上吊,口口聲聲『天下沒有為了兒媳婦而慢待髮妻的道理』,把公公也氣的險些暈厥!這事便不了了之了,好在兒總算要回來了……」
明蘭聽的無語,華蘭嘴角浮起一抹淺笑:「你姐夫看了實哥兒的傷處,也是嚇的一頭冷汗,著實氣不過,又無處發泄,於是……呵呵,」她笑的古怪,「那死老婆往我這兒前後送七八個通房侍妾,你姐夫當晚就把那兩個最出頭的,每人各打了五十板,打的半死後丟出忠勤伯府大門!又把另兩個剝光了衣裳,叫她們赤身跪在院里一整夜,第二日她們就病了,然後被挪了出去。剩下那幾個如今老實的很,連頭都不敢露,生怕叫你姐夫遷怒了。」
明蘭失笑:「竟有這事。」
「死老婆知道後,又來鬧了一場,我當時就捏著一把簪指著喉嚨,我說『她要再敢提一句抱走我孩兒的事,我立時就死在當場』,她只好去打罵她兒,直把你姐夫抓的滿臉都是傷,幾天都沒能出門見人。」
一段驚心動魄的過往說完後,兩姐妹久久無語,頭靠頭挨在一起倚著,俱是傷懷;過了好久,華蘭才道:「這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我如今鎮日害怕她又出什麼幺蛾。」
「也……不是沒有辦法根治。」明蘭悠悠的一句。
華蘭立刻挺起身,兩眼發亮,抓著明蘭低叫道:「有什麼法?快說!快說!」
明蘭沉吟不語,華蘭急了,連連追問,直把明蘭晃的頭暈,明蘭為難道:「這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是個餿主意罷了。」
「餿主意才好!正配那老婆!」華蘭目光熾熱。
明蘭咬了咬牙,好吧,她生平第一次大型陰謀詭計開始了;她道:「前陣,我聽聞家裡出了一檔事。……她想給大哥哥納妾,大嫂嫂當即就病了。」
華蘭嘴角輕諷:「我那弟妹好福氣,比我強多了,納個妾室也死不了的。」
明蘭心裡輕嘆,也能理解華蘭的心態,繼續道:「別說哥哥不願意,爹爹也覺著沒事瞎鬧,於是……咳咳,他一氣收用幾個通房丫頭。」
華蘭似乎有些明白,輕輕問道:「所以……?」
明蘭攤攤手,為難的說出最後的結論:「如今沒功夫去管嫂嫂了。」
華蘭睜大了眼睛,她明白了。
「這,成嗎?」華蘭遲疑。
明蘭淡淡道:「袁家是否可能休了你婆婆?」
華蘭頹然坐倒,搖頭道:「不可能,她到底生兒育女了,忠勤伯府丟不起這個人,那休書也不過是嚇嚇她罷了。」
「那你公公是否可能把你婆婆一輩丟在莊裡『靜養』?」
華蘭眼神絕望:「也不成,別說旁人;就是你姐夫,也不忍心婆婆永遠在莊裡吃苦。」
「那你還有什麼法?」——其實,話倒過來說,袁家也不可能休掉華蘭就是了。
「沒錯!沒錯!」華蘭重重捶著床板,低聲道,「叫她日過的這麼舒服!該給公爹納幾房年輕美貌的妾室了!……可是,公爹房裡的妾室都叫婆婆看的死死的呀!」
明蘭搖著左手,用力壓低聲音,湊過去道:「第一,哪有兒媳婦給老公公納妾的,傳出去豈不笑死人;第二,不用隨便納妾,要納一個你婆婆不能輕易打殺的妾。」
華蘭何其聰明,沉吟片刻就明白了:「你讓我去找大姑姑?」
「對。」明蘭道,「去找壽山伯夫人。」
「她肯幫我嗎?」華蘭懷疑,雖然她很喜歡自己,但是……
明蘭乾脆道:「不是幫你,是幫她自己的娘家!等她從老家回來後,必然會來看你,到時候,你屏退眾人,把一切跟她攤開了說。先說你的苦楚,你的委屈,把受傷的孩給她瞧,把傷處往厲害了說!然後再和她講鄭莊公和共叔段的故事……」
「我知道!」華蘭眼中終於泛起了光彩,「春秋時的鄭莊公和共叔段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因武姜後偏心,一意偏袒共叔段,倒行逆施,終於釀成兄弟鬩牆!最後……」
「最後,鄭莊公親手殺了他弟弟共叔段!真論起來,這泰半是武姜後之過!」明蘭補上,「這不單單是你們婆媳之間的紛爭了,要知道再這樣讓袁夫人癲狂下去,袁家兩兄弟不離心也要離心了,到時候,袁家非得分崩離析不可。」
這句話一說,整個事件立刻上升到一個新的高,變成了維護家族團結。
華蘭把事情來回量了兩遍,覺得很有可行性。讓壽山伯夫人找個門第清白的貧家女,美貌溫柔,頭腦清楚,她會知道二房才是她的助力。做大姐的給身不好弟弟送個妾室來服侍,只要老伯爺自己同意,誰也沒資格說什麼,若袁夫人鬧騰,就是犯了『七出』——她給兒塞女人時,就老喜歡拿這個來堵華蘭。
清苦了大半輩的袁老伯爺多半會喜歡那女的,就算生下庶也不打緊,反正有沒有庶,二房都分不到什麼財產。說到底,做婆婆的可以天天為難兒媳婦,可做兒媳婦的不好天天去找公公告狀;性安個得力的枕頭風來吹吹,到時候看袁夫人還有力氣天天來尋釁!
華蘭越想越覺得美滿,神采大好,幾乎要下地走兩圈了。
明蘭微笑著看華蘭。
第一,既然華蘭不介意長柏納妾,想必和袁夫人關係不好的壽山伯夫人也不會介意弟弟忠勤伯納妾;第二,袁家大爺讀書不成,武不行,只喜歡躲著清閑,而袁紹卻精明強幹,眼看著前途大好,壽山伯夫人應該知道,將來她和她的孩能倚重的是哪一房。
——這才是最終的關鍵。
「這件事只能有個人知道。」明蘭忍不住提醒,「你,壽山伯夫人,待事成之後,你還可以攤給姐夫知道,你們夫妻情分不錯,不要為了這個傷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待人了進了門,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姐夫。」華蘭笑的很狡黠,她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那時她唯一的功課就是怎麼給林姨娘下幾個絆,「放心!從頭到尾,都沒你什麼事。」
明蘭放心了,跟聰明人合作總是特別愉快。
其實,只要不威脅到自己的利益和地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兒,對父親納妾都不會有什麼意見,何況到時候華蘭抱著滿身傷疤的兩個孩,跪在丈夫面前一哭一求,措辭婉轉些,巧妙些,基本不會有大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顧袁二人回來了。當袁紹笑著去請明蘭出府時,他永遠不會知道,就在適才短短的時間內,他的人生弧線稍稍彎曲了角;很久以後,他有了一個很聽話很忠誠的幼年庶弟,還有一個很幸福很平的後半生。
而此刻正坐在炕上,惡狠狠咒罵自己命苦的袁夫人不會知道,她真正命苦的日才剛剛開始。
在外院門房處,顧廷燁扶著明蘭上了馬車,見她情緒低落,神色漠漠的,頗覺奇怪,他轉眼瞧了下袁紹還沒出來,便也鑽進馬車去問怎麼了,明蘭簡單的把事情述說了一遍。
顧廷燁輕輕皺眉:「紹襟兄也忒優柔寡斷了,這般愚孝,不但委屈了自己妻兒,還縱容家宅不寧。」
「談不上優柔寡斷,不過是值不值得罷了。」明蘭斜倚著車壁,神色淡然,「姐夫自然知道姐姐日艱難,但他認為千依順他的母親更重要;妻四妾的男人佯裝家宅和睦,並非他們不知道妻在傷心,不過是自己的風流快活勝過妻的悲傷罷了。……不過這也不算錯,人生在世,自然是自己的快活更要緊了。」
顧廷燁微驚愕的看著有些異樣的明蘭,心頭蔓起一陣很不適的感覺,他壓抑住這種感覺,靜靜問道:「那你呢?傷心了該如何呢。」
明蘭想也不想,就笑道:「傷著傷著……就好了唄,總能熬過去的。」
到了這個古代,才知道古代女人的生活方式才是最明智的,管理好財產,保證物質基礎,然後愛自己,愛孩,愛善意的娘家,偶爾愛一點男人,不要多,上限到他找別的女人你也不會難過,下限在你能恰到好處的對他表現出你的綿綿情意而不會覺得噁心。
最好不要動不動就產生厭惡情緒,無可奈何的和一個自己深深厭惡的男人過一輩,是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明蘭正在努力練習中。再過幾天,待顧府整頓完畢,她得辦頓上樑酒宴請親朋,那之後她就得時不時的去寧遠侯府給長輩請安問好了。休假要結束了,希望那時也一切順利。
「你倒什麼都敢說?」顧廷燁眯眼,隱含凌厲目光。
明蘭歪著腦袋,靜靜的:「你說你喜歡聽真話的,何況……我也瞞不過你,叫你逼著說真話,還不如自己說呢。」
「你並沒有指著我過日?」顧廷燁挑高了一邊的眉毛。
「不。」明蘭掰掰手指,攤開,「我指著你過日的,可是……」她沉靜的眸直直看著男人,清澄的叫人難過,「若你變心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顧廷燁眸色晦暗,忽又問:「那你會怎麼辦?」
明蘭支著下巴,苦苦思考:「不知道,等那時再說罷,大約不會去尋死吧。」
她對姐妹的最初期待,不過是她們莫要害她,只要滿足這點,華蘭如蘭都是她的好姐姐;她對盛紘王氏的唯一期許,也不過是他們不要拿自己換多好處,只要他們多少還為她的婚嫁幸福考慮,那他們就是好父母。
如今看來,基本上,盛明蘭這個生物的生活,還是愉快的;她一定會尋找一種讓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不論是不是離開他。
顧廷燁一瞬不眨的看著明蘭,昏暗的車廂里,只有車簾透出一絲光線,籠在她如美玉般白皙的面龐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了黯淡水晶般的光彩,彎曲的頸項無力的靠著,脆弱的,頹喪的,茫然的,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嫉世憤俗。
這樣驚心動魄的美麗生靈,充滿了自我嘲諷的調侃傷懷,她熱愛生活,她唾棄生活,她樂觀熱忱,她頹廢冷漠,她似乎時刻都在肯定,又時刻都在否定,矛盾的完美對稱——把濕漉漉的她從江里撈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好奇著她,他從沒有這樣著迷過一個人。
「若是你遇上了你姐姐這般的事,當如何處之?」男人忽然發問。
沉寂的眸靈動起來,像湖面漫開秀麗的漣漪,她拍著小几,俏皮的笑道:「官逼民反,這還了得!我立時就去拎兩把菜刀來,一把押著自己的脖,一把押著那人的脖,一聲斷喝——不讓我活,也不叫你們好過!」
然後她呵呵的笑倒在猩紅華麗金線刺繡的墊褥上,像個孩般淘氣。
顧廷燁深深看著她,他沒有笑,他知道她不是在說笑,她的眼睛沒有笑——好幾次都是這樣,相反,她目中還帶著一種異樣的絕然;美麗的像撲火而去的飛蛾。
他一把拖起她,粗暴蠻橫的抓她到懷裡,用力箍住,拚命的箍住,直勒得她快斷氣了,才慢慢放開,明蘭抬頭大口喘氣,被悶的滿臉通紅,險些斷氣,木木的看著他。
顧廷燁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似乎很生氣,氣她不信任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的顧慮也很對。末了,他只能撫著她秀美的眼瞼,輕輕嘆氣,低低的沉著聲音:「不用菜刀,你想砍誰,我替你去砍。」反正他親媽早沒了。
明蘭木木的,茫然不知所以——他在說什麼。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砍的比較好。」
明蘭獃獃的笑了幾下,表示同意;顧廷燁忽然又是一陣大怒,狂暴的掀翻了車廂里的小几,一拳捶在車壁上,震得馬車搖晃,明蘭嚇作一團。
顧廷燁壓低恨聲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成親還不到一個月,你就成日想著該找什麼樣的退!你個小混蛋!」
說著,一把提起明蘭的胳膊,麻利的擄起她的袖,照著她雪白粉嫩的肘,啊嗚就是一大口,留下兩排整齊的牙印。
明蘭嚇的花容失色,扁著嘴,淚汪汪的看著顧廷燁忿忿的轉身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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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幕僚的演變。
某關一直對狗頭師爺之類的角色很有愛,頗有意思構思關於此類小說的大綱。
所謂師爺,也就是幕僚,又叫幕賓,幕友,裡面的老大一般叫幕首;他們並不是正式的政府編製官員,而是某些官員自行聘請的參謀型人才,他們為主家出謀劃策,參與機要,草擬奏摺,甚至裁行批複,聯絡官場,處理案卷。
他們和所謂的『清客』是截然不同的,清客主要的功能是捧捧主人的臭腳,吟詩作對,說說風月等閑事。
有些高官大吏的幕僚師爺,其權力幾乎比一般官員還強大。
這種情況最初源於春秋戰國,那時幕僚有另一個名字,叫『門客』;當時各國國主或權貴,都爭相養士,孟嘗君一口氣就養了個,其中有會武藝的,有會吟詩作對的,有會縱橫辯駁的,還有會偷雞摸狗的。
進入秦漢之後,中原漸成統一之勢,社會要求穩定,門客漸絕跡,取而代之的是士型幕僚,他們大多是懷才不遇的隱士高人,或者乾脆就是科舉失意的讀書人。
其中明朝是幕僚師爺的發展形成期,標誌**件是紹興胥吏幫的興起,也就是紹興師爺的萌芽;而清朝則是師爺制的鼎盛時期。
清代各級地方官員無有不帶師爺上任的,少則五人,多則幾十人;其中許多師爺在歷史上都是鼎鼎大名的。
例如康熙時期的水利專家陳潢,雍正時期的田鏡的師爺鄔思道,乾隆時期的顧禮琥和汪輝,甚至著名的家蒲松齡,著名的者章誠,著名的政治家林則徐,李鴻章,左宗棠,都是當過師爺的,並且把師爺當的舉國聞名。
這些厲害的幕僚師爺,其實就是沒遇上劉備版本的諸葛亮,他們雖身在市井草莽,但上可以準確揣測聖意,下可以自如安撫地方,舉凡河運水利鹽漕官司甚至官場派系皇家奪嫡,都往往有精準的判斷力,能幫助主家(又叫東翁)順利為官。
那為啥他們自己沒做官,很簡單,他們科舉考試成績八好。
某關仔細調查了明清兩代的幕僚師爺制,發現明朝時的官吏還基本能靠自己來處理政務,師爺並非必需,但到了清朝,沒有師爺簡直沒法赴任當官了。
為啥咩?理論上來說,明朝對人的八股毒害還沒有那麼嚴重,基本上,科舉成績還是能多少反映個人能力的,一般來科舉成績好的也能基本完成當官任務。
而到了清朝,八股毒害人心思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考出來的大多是高職低能型的書呆,他們只精通八股,卻絲毫不懂國計民生,不通政務,昏聵無能,這從客觀上造成了他們對幕僚師爺書吏的依賴性。
最要命的是,外任官員的師爺們是沒有編製的,不能像正常官員一樣受到國家機器的監督,不需要換屆調任,不需要考察考績,往往官員們來了又走,他們卻幾十年盤踞當地。
他們位卑而權重,到了晚清末期對社會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最後,師爺制終止於張之洞老先生,他不是討厭師爺,事實上晚清著名才辜鴻銘就是他十分喜愛的幕僚,就是因為他正面認識到了幕僚的重要性(實際辦事人員),性在大帥府下設了各類科室,讓這些師爺有所長,各自發揮才能。
師爺制反而漸消失了。
這裡,某關摘錄了幾個有趣的師爺故事,師爺與僱主的關係無奇不有,有的是兒當官,父親在底下當師爺;一位女師爺更傳奇,分別擔任過父親、兄長、丈夫的師爺。
父檔
清代有父為幕的:清代浙江有個少年進士,年方十八就得高中,不久被授為某一縣的知縣。他的父親是一位精通刀筆的老牌師爺,擔心兒年紀輕,不熟悉政務,就與兒一同赴任,深居衙內,為兒出謀劃策,處理各種公案牘。每天晚上,老師爺都在燈下與兒討論一天的政務得失,指導如何施政,而這位少年知縣也因此政績卓著,名聲遠揚。(《折獄奇聞》卷四)
兄弟檔
此外,也有不少為弟為兄幕的故事。例如清朝同光之際,著名戲劇家及戲曲評論家楊恩壽,就曾是他六兄楊麓生的師爺。當時楊麓生調任廣西北流縣知縣,該地在經過平天國動亂後,統治秩序混亂,州縣殘破,官員外快也很少,有的甚至出價八十兩銀,聘請兼任刑名、錢穀、書啟項事務的師爺,因此很少有人願意到廣西去應聘。
楊麓生自己忙著下鄉清剿盜匪,因此縣衙里必須有靠得住的師爺當家才行。於是他急召原來在湖南家鄉當師爺的楊恩壽趕到任所來幫忙。楊恩壽在縣裡一個人既管刑名,又管錢穀,縣考時要批改考卷,平日還要兼管當地的稅關事務,整日忙得不可開交,以致舊病複發。他在日記里大吐苦水,直說「曷勝焦灼」。後來,楊麓生又請另一個兄弟老來幫忙管稅關,楊恩壽方才略微輕鬆一點。近兩年後,楊麓生以當時的廣西第一高價——每年六兩銀,聘請到另一名師爺,楊恩壽才得以脫身回鄉。(《坦園日記》)
清代女師爺傳奇
父為幕、弟為兄幕不稀奇,清代還有妻為夫幕的故事。據清人筆記記載,乾隆年間,直隸就曾有一位巾幗幕友。她是某知府的女兒,自幼隨父赴任,耳濡目染,「自刑名錢穀,及書札往來、財賦出入」,無不精通。當父親年老多病,精力不濟時,她就代為主持政務,成了一名「女師爺」。
知府去世後,這位巾幗幕友又隨兄赴任,成為哥哥的師爺,「兄倚之如左右手」,一直到十九歲時才由兄長作媒,嫁給一位新任知縣。結婚後,她囑咐夫君只需管「堂上事」,自己則在內院設「內籤押房」,以四妾承宸謄抄,兩個老婦把門、傳遞公,「案無留牘,邑無廢事」。丈夫因此政績卓著,被上司提升為直隸州知州。然而,她卻勸告丈夫說:「君之才能只夠治理一個縣,不夠治理一個州,而我要管理家務,也沒有精力來幫助你。我們還是急流勇退、告病歸鄉的好。」說完就取出早已起草好的稟,請夫君過目籤押,然後夫妻倆回鄉頤養天年。(《清代吏治叢談》卷一)
ps:據說上面這則女師爺的故事,就是港劇《鐵齒銀牙》裡面女豬腳的原型。
……
這裡再解釋中兩點有些讀者不理解的地方。
首先,對明蘭才的設置,是參考某關自己的一位女同,她就是某不錯大政法系的畢業生,畢業後直接考了公務員,進了法院混日。
事實上,像這種受到嚴格政治法律教育的專業人才,固然有隻會背律條的書呆,但也有不少真到分析判斷能力的傢伙,例如吾友,平常看來很溫順可愛,一旦對著國際國內新聞播報,評論起來真叫一個毒舌犀利,見識超群。
再結合上面女師爺的故事,其實古代也有許多賢內助,她們自小受到父輩家族的耳濡目染,見識卓越,洞察世事,往往很有先見之明,她們的丈夫有時候信任她們更甚於自己的幕僚,常和妻談論時政局勢——因為老闆是可以換的,而老公基本很難換。
不過是這樣的女大多隱居內宅,不大出名罷了。
例如,戚繼光的老婆就很懂軍事,常和老公談論行軍布陣,說到高興時夫妻倆還對打一場;翻開古代后妃史,那些無師自通國家大事的女數不勝數,婦好,述律平,劉娥,武則天……偶就不多說了。
……
再來,關於袁夫人,很多讀者都說她的描寫過了,祖母怎麼會去燙傷自己孫呢;不是的,乃們仔細看啦。
袁夫人並沒有要害孫的意思,不過是想拿捏華蘭罷了;不過她的確有疏忽輕慢之責,導致下面的婆不把小主人當一回事,主觀上她沒有害人之心,但客觀上她是需要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