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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畢業典禮上的致命禮物

所屬書籍: 薄冰

第五日本國民小學內,旗幟飛揚,鼓號齊鳴,由於學生家長都是在上海各界有頭有臉的日本人,所以畢業典禮辦得規模盛大,尤佳子登上舞台領取優秀畢業生獎狀時,小臉蛋激動得微微泛紅,眼睛一直望著台下的哥哥,井田則一邊向她豎起大拇指,一邊舉著照相機不時幫妹妹拍照。陪同而來的陳淺和秋子在一旁向其他學生和家長贈送著各式和果子。這也是今天的一項活動,學生之間互贈自己或者家人製作的小點心,以增進學生之間的友情。
秋子的妝容永遠那麼精緻柔美,舉手投足永遠那麼優雅迷人,陳淺從她身後望去,這個女人的身上像是籠罩著一層迷霧,她溫婉沉靜的外表下究竟掩藏著一顆怎樣的靈魂?或許也像井田一樣過著雙面人生,是個血債累累的梅機關間謀。陳淺想到這兒,後背微微泛起一絲寒意。
秋子轉過身,含笑遞給陳淺一杯茶:「淺井君,辛苦了,你的傷剛剛痙愈,昨晚還一直陪我和尤佳子做和果子,多虧有你的幫忙,今天才能送給尤佳子的同學好吃的點心。」
陳淺微笑著接過茶,望了一眼在草地上和同學們笑成一團的尤佳子:「秋子小姐,你知道生日宴會那天,尤佳子許了什麼願望嗎?」
秋子頓了頓,莞爾一笑:「我想,她是希望哥哥早日找到一位新嫂子,得到幸福吧。」
「不過我要告訴您,您不知道,尤佳子心目中的這位新嫂子就是您吧。用中國人的話說,您和井田君也是郎才女貌。」
陳淺一句巧妙的恭維卻讓秋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悠悠地嘆了口氣:「我知道尤佳子的心思,可是,我也知道,井田君非常懷念他去世的太太,井田太太是井田君學生時代的初戀,是他最尊敬的老師澀谷教授的獨生女兒。井田君曾經發誓十年內不會再娶。所以,能夠陪伴在井田君身邊,照顧他和尤佳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陳淺頗為詫異地哦了一聲:「原來,井田君心裡還有這樣一份深情。他能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真是太幸福了。」
兩人正聊著,尤佳子在不遠處興奮地招手讓他們過去合影。陳淺和秋子忙放下茶杯,走了過去。尤佳子拉著井田和秋子的手,站在他們中間,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眾人合影完畢後,校長又特意走過來和井田打招呼,感謝他對學校的大筆捐資,讚美尤佳子的乖巧和勤奮。眾人寒暄之際,陳淺習慣性地環視了一下校園,卻發現身著便服的北川正在遠遠的鐘樓下朝這邊警惕地觀望,而幾個穿梭在草坪上送茶水果盤的服務生的眼光也總是落在井田的周圍。看來,井田看似完全私人的出行,其實還是進行了非常周密的布置。這也是井田最難對付的地方,他似乎沒有一個時刻會放下戒備之心。
一個穿朝鮮服裝的小姑娘捧著兩個精美的食盒走了過來,食盒上扎著彩色的緞帶,還貼著寫有名字的紙條。她恭恭敬敬地向井田和校長行禮。陳淺認識她,這個小姑娘就是那天生日宴會上和尤佳子說悄悄話的那個,叫彩英,是一位朝鮮富商的女兒。
「這是我和我媽媽親手做的壽司,請校長和井田醫生品嘗一下!」
校長接過食盒,稱讚了彩英,就告辭轉身去接待別的家長了。秋子也接過了寫有井田尤佳子紙條的食盒,井田笑著摸了摸彩英的頭:「謝謝你,彩英,也希望你繼續做尤佳子的好朋友!以後多去我們家陪尤佳子玩。」
彩英再次低頭行禮,陳淺望見她的臉,她竟然緊緊咬住嘴唇,似乎在努力剋制內心的恐懼和痛苦。
尤佳子完全沉浸在喜悅之中,走過來拉著好朋友的手:「彩英,你今天就到我們家去玩吧,好不好?我們一起教小藍說話,看小兔子。」
彩英拉著尤佳子的手,猶豫了一下,回頭望了望不遠處樹下站著的一個三十多歲穿朝鮮服裝的女子,小聲說:「對不起,尤佳子,今天我媽媽要帶我去碼頭接爸爸,爸爸出差剛回來。下次吧,下次我再去你家看小藍和小兔子!」
尤佳子顯然很失望,但她懂事地讓彩英趕緊去接她爸爸。望著彩英和她媽媽匆匆離去的背影,尤佳子還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拉住陳淺的手:「淺井叔叔,還是你陪我回家去做風箏吧!你不是說要做風箏送給我嗎?」
陳淺嗯了一聲,但是他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為什麼彩英剛才低頭時會有那樣古怪的神情,為什麼她剛才離開時會回頭望了一眼尤佳子,眼神中充滿了愧疚。
秋子生怕尤佳子不開心,就指了指手裡的食盒:「尤佳子,還有彩英送的壽司,我們回家再打開一起吃,一定很美味!」
尤佳子又重新高興起來,拉拉井田的衣角:「哥哥,我還想吃上次你買的薩其馬,我們回家的路上也去買點!」
「好吧,小饞貓,你想吃什麼咱們就去買!」井田疼愛地點了一下妹妹的鼻子,兄妹倆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面,陳淺和秋子跟隨其後,一行人就往校外走去。
陳淺的目光落在尤佳子手中的食盒上,上面貼有一張紙條,寫著尤佳子的名字,雖說小孩的字跡本就歪歪扭扭,但最後一筆有明顯的顫抖,寫字人是在緊張中寫就的。剛才所有的家長分發點心時都沒有貼上名字,只是隨意地分發,可是彩英送來的這個食盒上專門寫了名字,還有······彩英的表情。
尤佳子一臉幸福地走在草坪上,明媚的陽光照亮了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陳淺內心艱難地掙扎著,如果這真是一次針對井田的刺殺行動,他的一句話無疑會讓彩英和她的媽媽處境非常危險,可是如果不指出疑點,又可能會犧牲尤佳子這個無辜女孩的性命。
當陳淺走到停著的汽車前,尤佳子和井田已經坐在車后座上。陳淺不動聲色地往彩英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不見彩英母女的身影。陳淺默默祈禱,希望在自己故意拖延的這段時間裡,彩英和她的母親已經順利逃離了險地。
「砰!」平靜的校園裡響起一聲驚心動魄的槍聲。
「抓住那個女人!」緊跟著是一聲日語的高呼,周圍的人群瞬間嘈雜起來,家長和學生四處逃竄。遠處一隊日本憲兵沖入樹林中,似乎在追捕什麼人。
一個日本憲兵急步趕到車窗前,向井田彙報:「報告!有人身上藏著槍,走火了。我們的人已經去追捕,想必她逃不遠!」
「怎麼回事?我早就下令嚴查,不許任何可疑人士出現。一群廢物!」井田連忙跳下車,指揮調動更多日本憲兵。
尤佳子透過車窗望去,不斷到來的日本憲兵迅速佔據了整個校園,原本歡聲笑語的人群已經是驚恐一片。受到驚嚇,不明就裡的尤佳子努力想探出車窗外,懷裡的食盒從她手中鬆脫。
「小心!」陳淺飛身上前,穩住了尤佳子手中的食盒。他明顯感到食盒的重量比一盒正常的壽司要重一些。不能再拖了!他當機立斷,脫口而出:「食盒的重量不對!尤佳子,千萬不要鬆手。」
「怎麼回事?」井田繞過來,盯著食盒,他明白了,「淺井君, 你的意思是這可能是個炸彈?」
「不錯!」陳淺此時和尤佳子共同抓緊食盒,尤佳子小鹿一樣的眼睛驚恐地望著陳淺,「剛才我感到炸彈搖晃了一下,為免發生意外,不能再動它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難怪,彩英平時是很活潑的,今天我發覺她有些奇怪,但因為她是尤佳子的朋友,是個小孩子,我就忽視了這一點。」說著,井田摸了摸嚇得不敢說話的尤佳子,安撫她平靜下來,又俯身去輕輕掀開了那個食盒的蓋子。果然,一個由手錶改裝的微型定時炸彈赫然其中。
「北川,你立刻聯絡憲兵隊派人過來拆除炸彈,封鎖學校以及附近的幾條街道,搜捕彩英和她的媽媽,時間很短,她們不會走遠!」井田吩咐著已經從後面跑過來的北川。
「時間來不及了。」陳淺看了一眼手錶的計時,只剩三十秒,「交給我吧,我接受特工培訓時學過拆彈。」
陳淺並不擅長拆彈,但他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炸彈的組裝方式十分熟悉,正是軍統內部培訓中的自製炸彈方法。
「尤佳子,你是一個勇敢的小孩對不對?」聽到陳淺的話,尤佳子蒼白的臉上顯出堅定,她點點頭。
「好,現在我要放手了,你一定得把食盒抱緊,不能動。」得到尤佳子的肯定,陳淺慢慢鬆手,將食盒的重量轉移到尤佳子的手上。陳淺轉頭對井田說:「請下令,所有人疏散到安全距離外。」井田看了尤佳子一眼: 「別怕,我、秋子和你在一起。」秋子把雙手放在尤佳子微微顫抖的肩上,溫暖的笑容給了尤佳子莫大的安慰。
陳淺取出車上的工具盒,裡面只有鉗子、剪刀、拆刀和螺絲刀等簡易工具。手錶外部錯綜複雜的起爆迴路像一團亂麻糾纏在一起。排線十分混亂,只有剪斷火線才能阻止炸彈爆炸,而一旦拆錯,他們就將死於非命。
要找火線,首先要找出正極。陳淺知道軍統特工的做法,他們會把電池倉的正極和負極的樣子調換,故意迷惑拆彈人。因此陳淺反其道而行之,從偽裝成負極的正極人手,從亂麻中辨認出那根火線。
正當陳淺將鉗子伸向那根火線時,他突然發現排線方式與他熟知的略有出人,似乎哪裡不對。特工的直覺讓他在性命做關的時刻仍沒有放鬆警惕。陳淺撥開手錶背面,發現原來下方還隱藏著一個炸彈,如果剪斷這根表面的火線,第二重炸彈就會立刻引爆!
陳淺舉起鉗子,對準隱藏炸彈的火線,剪了下去。咔嗒!指針停止了。
「炸彈安全拆除!」一滴冷汗順著陳淺額頭滴下。
終於擺脫死亡風險的尤佳子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鑽進了秋子的懷裡,秋子連忙輕聲安慰。井田則一把樓住了秋子和尤佳子,看得出來,他也正經歷著劫後餘生的後怕。
此刻,陳淺的內心五味雜陳,他疑惑的是,這顆炸彈背後的製造者顯然是軍統內部人員,難道是白頭翁?不是的!這種狠辣的心機,讓陳淺想到了一個人。
尤佳子看向遠處,幾個同樣穿著朝鮮服裝的男孩女孩和他們的父母被憲兵們粗暴地推操著去檢查,校長正在焦急而無力地對面帶殺氣的北川竭力解釋著什麼。尤佳子全身都微微顫抖起來,她緊緊抓住了陳淺的手臂,壓抑在心裡的委屈翻湧上來:「淺井叔叔,為什麼,為什麼彩英會要殺我哥哥和我,為什麼這麼多日本兵來抓人?我哥哥他是醫生,醫生是好人,是救人的。彩英和她媽媽,會怎麼樣,你們是不是會…………」
陳淺不知如何安撫這個純真的女孩,他只能輕輕拍著尤佳子的肩膀:「不會的,不會的。尤佳子,很多事情你以後慢慢會懂的。」
這時,離學校不遠的幾條街道上突然響起了幾聲零零星星的槍聲,剛剛平靜下來的尤佳子又陷人一陣恐慌。北川坐著摩托車趕了過來,向站在樹下指揮搜捕行動的井田彙報著什麼。不一會兒,北川跑了過來,對陳淺和秋子行了個禮。
陳淺問: 「犯人都抓到了嗎?」
北川望了一眼尤佳子,斟酌著說:「那個孩子被人救走了,她媽媽抓到了,就是那個持槍的女人。大佐會親自審問。」
尤佳子的身子又開始微微抖動起來,她拉拉陳淺的袖子:「你去幫我看看彩英好嗎?」
「好。」陳淺下車,跟著北川走進學校的後巷,滿臉傷痕的朝鮮女人跪在地上被日本憲兵鉗制著。見到陳淺,她狠狠朝他碎了一口。
井田隨即趕到,顯然他知道尤佳子的心思,下令讓陳淺送尤佳子和秋子回家,不要插手此事。陳淺推測,彩英母女行動失誤,只是普通民眾自發採取行動,而非專業特工,但背後顯然得到了來自軍統的支持,而這個人正是謝冬天!
汽車緩緩開過井田的身邊,井田朝著尤佳子微笑著揮手,尤佳子卻把頭轉向另一邊,淚流滿面,陳淺聽見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哥哥我討厭你,哥哥,你騙我!」
這一夜,尤佳子發起了高燒,還一直在說胡話,斷斷續續地喊著媽媽,秋子徹夜陪伴照顧,快到天亮,燒才算退了下去。而井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疲憊地歸來,默不作聲地去房間看了看熟睡的尤佳子就退了出來。他在走廊上碰見了手拿風箏打算去看尤佳子的陳淺,深深地鞠了個躬。陳淺也連忙還禮。
井田笑著看了看這個風箏:「淺井君,昨天的事,非常感謝你,如果不是你驚人的洞察力,及時提醒,那幫朝鮮人的陰謀幾乎得逞。你這樣的人才,就不要想偷懶躲在家裡做風箏了!你的傷應該已經完全好了吧?」
陳淺點點頭:「前輩,我的傷不礙事了,客隨主便,我隨時聽候您的差遣。」
「76號最近在搞一個監測搜捕軍統和中共秘密電台的行動。但是周左那幫人,勇猛有餘,智謀不足,雖然追蹤到一些信號,但總是差那麼一步,沒什麼實質性的成果。你去吧,當他們的顧問,我相信你的能力。」
井田的笑容中含著讚賞,但也隱隱有一句潛台詞,拿出你的真本事來,證明你是可以接觸到核心秘密的高手。
陳淺雙腿併攏,鄭重地行了一個鞠躬禮。
井田抬腿剛要走,卻又像想起了什麼,望向陳淺,眼神中透出陰冷:「淺井君,你知道嗎?昨天那個小女孩彩英臨死的時候,望著我的眼神,我現在都忘不了,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仇恨,讓我更加明白,對於這些劣等的民族,有時候我們想感化想教育,想讓他們成為大日本帝國的順民,那是不可能的。對這些天生的反叛者,唯一的辦法就是消滅,消滅他們的肉體,摧毀他們的精神。」
陳淺被一種從心底湧出的痛苦整個籠罩了,當井田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時,他的拳頭慢慢地握緊了。原來北川昨天對尤佳子說了謊,彩英並沒有幸運地逃脫。猶如被梅機關殺害的不計其數的中國母女一樣,她和她的媽媽也一定是經受了巨大的折磨才心懷仇恨死去的。
此前陳淺的志願只是抗日殺敵,但不知何時,陳淺發現軍統行事已經越來越偏離三民主義的信仰,如此輕視人命,有違他加人軍統的初心。明知道謝冬天一派肆意妄為的作風,上級為了制衡,鞏固自己的權力,對此視而不見。陳淺心裡的失望越來越重。「淺井君,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秋子不知何時捧著托盤出現在面前。陳淺一驚,忙笑了笑:「嗯,可能是擔心尤佳子,昨晚沒睡好,沒事。您這是給尤佳子送吃的?」
秋子點點頭: 「是啊,我幫她煮了點粥,昨天的事對她打擊很大。不過也是壞事變好事,井田君剛剛走之前跟我說,上海現在形勢很複雜,他近期會乘回國公幹親自送尤佳子回去生活。以前他一直捨不得和尤佳子分開,經過這事,他才下了決心。」
「那是好事。」陳淺陪著她一起走向尤佳子的房間,心裡默默盤算,如果井田近期返回東京,那麼,很可能就是為了護送螢礦石。但到現在井田對他這個犬養大臣特使依然隻字不提螢礦石的事情,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他打算用開自己單獨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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