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龍被分到南京軍事學院的高級指揮系,這個系的學員都是軍師級幹部。高級指揮系是個速成班,學員分三個班,軍級幹部在一班,二班和三班學員是師級幹部,學製為兩年。報到的第一天,李雲龍就生了一肚子氣。學院規定,所有學員一律不許佩槍,隨身攜帶的武器必須上交。幾個來報到的軍級幹部捨不得交槍,正和管理員吵架。李雲龍眼珠一轉,趁人不注意解下自己那支嶄新的加拿大手槍插進警衛員小陳的背包里,然後順手拿起小陳的卡賓槍大聲嚷嚷著:「讓開,讓開,我交槍,我投降……」惹得一些人鬨笑起來。
管理員接過卡賓槍盯了一眼他身旁的小陳說:「學員同志,這恐伯不是你的槍吧?請把你的槍交出來。」李雲龍臉不紅地隨口扯謊:「我沒帶槍,不是來學習嗎?帶那玩藝兒幹啥?」管理員寬容地笑笑,幾天來,這樣的刺頭兒他見得多了,劉伯承院長早下了死命令,來報到的學員不管以前職務多高,一律按規定辦事,誰鬧事處分誰,決不客氣。管理員似乎漫不經心地走到小陳面前,冷不防把手插進背包里,拽出那隻加拿大手槍。回到辦公桌前。李雲龍惱羞成怒發火道:「憑什麼繳老子的槍?我操……」下面的話還沒罵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因為他看見他的老首長、前八路軍129師劉伯承師長正背著手從旁邊過去。
報到後沒幾天,李雲龍就煩了。他還沒過過這種日子,在這裡,不管你原先是軍長還是師長,現在一律都是學員,見了教員要敬禮,不許帶警衛員,學員自帶的警衛員一律編入學院警衛連。每個學員都要像個普通士兵一樣整理內務,列隊出操,輪流擔任值星排長。
這種日子,哪年是頭呀。南京軍事學院的初建階段,授課教官大多是留用的國民黨陸軍大學教官,這些教官都受過專業的軍事理論教育,精通古今中外的戰史戰例,這都是解放軍學員們所欠缺的,但解放軍學員們卻擁有一個明顯的優勢,那就是豐富的實戰經驗和不敗的戰績,在三年的解放戰爭中,除了金門戰役外,解放軍還沒有哪怕是個團級建制被全殲過。這場規模巨大的戰爭,雙方投入的總兵力達到上千萬,交戰地域之廣,達到國土總面積的60%以上,能取得如此戰果,不能說不是個奇蹟。
所以,來自四大野戰軍的學員,哪個沒有可吹牛的資本?精通軍事理論而無勝績的教官和不懂軍事理論而有著驕人戰績的學員們之間的矛盾遲早要爆發的。高級指揮系的學員里,有不少李雲龍的老熟人,原129師新二團團長子孔捷1944年曾因收編土匪和李雲龍發生衝突,被李雲龍繳械後關了起來,為此李雲龍被降級。這件事沒有影響他們兩人的關係。抗戰勝利後,孔捷率部隊出關,隸屬東北野戰軍。
三年的解放戰爭,孔捷的部隊參加了所有的重大戰役、三下江南、四保臨江、血戰四平、遼瀋戰役、平津戰役……從松花江一直打到海南島,成了軍長。孔捷的運氣不錯,朝鮮戰爭爆發,孔捷的部隊隨H兵團首批入朝,參加了四次戰役,他和李雲龍一樣,都是老師長劉伯承親自點名的,這次進修不來也得來。老熟人見面,免不了你給我一拳我罵你一句的寒喧。孔捷一見李雲龍,先想起那次走麥城成了李雲龍的階下囚,他給李雲龍當胸一拳,出口惡氣說:「你小子那次就是仗著在你地盤上,敢繳老子的械?其實,把部隊拉出來練練,誰怕誰呀?就算你獨立團能打,老子的新二團也不是吃乾飯的,媽的,一有你撐腰,你那幫熊兵他媽的六親不認,差點把老子捆了起來。」李雲龍笑著說:「就你們新二團?嘁,我一個營就能把你們收拾了,那會兒在晉西北得數我們獨立團,哪有新二團的份?再說,那幾個土匪都啥東西?」
「你收編他們,他們早晚要鬧事,這叫狗肉上不了席,我先替你收拾了這些混蛋,你該感謝我才對。」兩人正說著,又有個人擠過來給了李雲龍一拳嘴裡還罵著:「操,你還活著?」李雲龍一看,認出是來自四野的丁偉軍長,也是紅軍時期的老戰友了,李雲龍早聽說他打錦州時就當上縱隊司令了,這個人也是個聽見槍響就不要命的傢伙,有仗打就高興,沒了仗打就琢磨著要生點兒事,他天不怕地不怕,打仗時咬住敵人就不松嘴,吞不下去也要撕下塊肉來,一旦和敵人接上火,就誰也別想調動他了,哪怕是野司林總的命令也沒用,不佔點便宜他決不走。遼瀋戰役的最後一仗,丁偉率一個師在遼西平原上咬住廖耀湘兵團,他不等後繼部隊到便以一個師兵力率先向下轄幾個整軍的廖耀湘兵團發起攻擊,硬是如入無人之境,把對方一個兵團沖個七零八落。在東北野戰軍戰鬥序列中,丁偉的部隊被稱為攻防兼備的主力中的王牌。
其實丁偉可不是個粗人,他參加紅軍之前就念完了初中,在當時的紅軍隊伍里算得上是個大知識分子了,按慣例,這種人應該去搞政治工作,可丁偉偏偏就喜歡打仗,從排長干起,直到軍長,這輩子連政治工作的邊都沒沾過,幾十年的硝煙戰火把他熏得和粗人沒什麼兩樣。李雲龍故意說:「老丁,聽說你在東北打得不錯呀?我們在華野都聽說了,好傢夥,丁偉的部隊打起仗不要命,裝備精良,戰術高超,青樹坪一戰,把桂系第七軍的牙都崩下一塊來,一個師對一個軍打了二天三夜,硬是鬧個平手。是嗎?」丁偉被李雲龍一捧,便有些得意:「那是不假,解放軍要沒有四野還能叫解放軍嗎?四野要沒我們軍還能叫四野嗎?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老子們從松花江……」李雲龍把丁偉引進圈套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那你狗日的來這裡幹啥?能耐這麼大還用著當學員,不混個副院長乾乾至少也得鬧個教員當,咋跟我們一樣呢?」
「去去去,滾到一邊兒去,咋給鼻子就上臉呢?全中國都是你們四野解放的,我們這三個野戰軍都他娘的吃乾飯來著?」丁偉一聽也來了氣,他大聲說:「王八蛋才願意來,老子軍長當得好好的,非讓我把指揮權交出去,跑這鬼地方來當學生,我有病是咋的?那些手下敗將憑啥當咱們的教員?有能耐去戰場上比比,老子一個師能吃他一個軍,學習,學個屁。」李雲龍幸災樂禍地勸道:「上級讓咱們來學習自有上級的道理,可不能發牢騷呀。」「老李,你他媽的少來這套,你啥時候改行當政委啦……」高級指揮系裡由於有了李雲龍、丁偉、孔捷這一類的刺兒頭,課堂上的討論會就非常熱鬧了。上軍事理論課和戰史課時,這幾位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眼睛微微閉起,像是在坐禪,其實腦子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李雲龍心說,學打仗就學吧,無非是戰前搜集情報、觀察地形、組織兵力、火器、安排預備隊,老子這二十多年玩兒的不就是這些嗎?還用你教?學他娘的什麼克勞塞維次?這普魯士老東西汀過什麼大仗?廢話一套一套的,就是你把他的書一字不差地背下來,有個屁用?
丁偉也在半眯著眼想,扯淡,一戰的馬恩河戰役和老子有什麼關係?老子們以前沒聽說過什麼馬恩河戰役、凡爾登戰役,不是照樣打垮了八百萬國軍?也是,這些教員你不讓他講講這個,他還能講啥呢?孔捷在課堂上連這些都懶得琢磨,他的心早飛回家,正和老婆親熱呢。別看這幾位聽課不用心,一到討論時,都爭先恐後地舉手要求發言。發言的內容往往離題萬里。這次討論的題目是二戰中蘇德戰場上的庫爾斯克會戰,蘇軍和德軍在飛機、坦克的數量大致相等的情況下,都運用了什麼樣的戰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李雲龍第一個爭到發言權,他站起來大大咧咧地說:
「教員,我建議把討論題改改,因為這個庫……庫什麼來著……」丁偉等人在下面起鬨道:「得啦、得啦,找個涼快地兒呆著去吧,連名兒都叫不上來,還發言呢?就顯著你啦,一腦袋高粱花子,還想冒充知識分子……」「就是,這叫豬八戒戴眼鏡——冒充大學生。」「不對,不對,這叫騎單車放屁——冒充摩托。」李雲龍毫不在意丁偉之流的奚落,他坦然道:「教員同志,你看咱們班學員中就是有些歪風邪氣,看見平時表現較好的同志積極發言就一窩蜂地撲上來打擊諷刺,嗯,就像一群嗡嗡叫的蒼蠅,對於這些思想落後的同志,我只有兩點回答,第一,對他們的落後思想,堅決鬥爭;第二,對他們的挖苦諷刺,只當是放屁。怕聽拉拉姑叫還不種地啦?現在我接著發言,這庫爾斯克會戰,嗯,教材上寫啦,當時德軍有90萬人,蘇軍有133萬人,技術裝備的數量也略多於德軍,多出40多萬人還叫大致相等?大家都知道,戰場上以多勝少,這算不了啥,在一般情況下,你用一個軍打一個師,就算打贏了也沒啥好吹的,這是明擺著的嘛,要連這都打不贏,那你就回家哄孩子去吧,還打什麼仗呀?」
「所以,這題目出的不好,沒法討論,我建議咱們討論一下淮海戰役,我就納悶,淮海戰役開始時,我們華野和中野湊起來才60萬人,可國民黨軍有80萬,論裝備就更沒法比了,人家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坦克、重炮。論機動能力,咱就靠兩條腿兒,人家靠汽車輪子,正經的機械化兵團。大家討論討論,咱們咋就稀里糊塗用60萬人收拾了他們80萬人呢?」教員張口結舌,半天沒說出話來……
一場戰爭的勝負,不光取決於雙方軍事力量優劣對比,還有政治、經濟、外交方面等諸多因素,對於這些挾勝利之威的學生們,他無法用簡單幾句話來講明白。學員們都來了興緻,紛紛起鬨,丁偉發言道:「老李,我來告訴你,是蔣介石幫了你們,他要是不炸開花園口,黃河就不會改道,就不會造成大面積的黃泛區,像黃百韜略兵團、黃維兵團都是被黃泛區拖住,汽車輪子被爛泥陷住了,就不如兩條腿快啦,所以說,是蔣介石幫了你們忙,咱們就不討論這個題目了,還是說說我們四野吧,以少勝多的戰例,我們有不少,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就說我們縱隊吧……」李雲龍一聽話題被轉到四野的戰例上去了,便來了氣:「去去去。是你發言還是我發言?動不動就是你們四野,你們到東北揀了這麼多洋落,接收了小鬼子多少裝備?那是你們打仗繳獲來的嗎?你們有100多萬人,打誰打不贏?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人淹死啦,你們算啥以少勝多?」
「我們華野裝備是差點,可好歹是咱自己從敵人手裡奪來的,你滿世界打聽打聽,60萬吃掉80萬的戰例,哪國有?」李雲龍的話有些傷眾,來自四野的學員都不愛聽了:「他媽的,按老李的意思,我們是連打都沒訂,白揀了這麼多裝備,靠啐唾沫把東北啐下來的?又他媽的一路啐到海南島?這不是看不起我們四野嗎?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他媽的老李沒完。」四野的學員七嘴八舌地朝李雲龍開火了,諷刺和謾罵全來了。
課堂上亂成一鍋粥。「老李,你這是他媽的吃燈草灰——放輕巧屁,老子要是啐唾沫啐到海南島,那你狗日的就是撤尿撤到福建……」「總共就有三大戰役,我們四野就打了兩個,沒有我們四野,全國解放就得推遲幾年……奶奶的,先不提遼瀋戰役,就說老子們出關時才10萬部隊,不到三年就打出100多萬,那是吹出來的?」「三下江南、四保臨江、血戰四平,零下40度的大煙泡天兒,槍栓都凍住啦,老子們一步一個腳印打出來的。」來自一野的副軍長羅大征也嘻嘻哈哈地打圓場:「都別爭了,都別爭了,還是說說延安保衛戰吧,我們教導旅和新四旅總共才兩萬人,胡宗南有多少人?20多萬呀,要說以少勝多,我們一野戰例多啦,蟠龍大捷、青化砭……」來自二野的常保勝也不甘落後,插嘴說:「我們二野千里躍進大別山打得咋樣?別凈吹你們的戰例,解放戰爭中,我們二野最先發動反攻,給他來個中路突破,中路一破,全國戰場都活了,破其一點,全線動搖,你們都跟著沾光……」課堂上越鬧越亂,學員們先是互相吵,各自代表自己的野戰軍,然後又一致把矛頭對準教員,一口一個你們我們的,似乎教員就是國民黨軍方的代表,邏輯是現成的,在戰場上你們是手下敗將,現在,有什麼資格當我們的教員呢?而挑起這場事端的李雲龍,這會兒又趴在桌上鼾聲如雷了。當天晚上,李雲龍接到通知:「馬上去院長室,院長要找他談話。」
李雲龍一琢磨,覺得不對勁兒,這肯定不是啥好事,前129師老師長總不會是請他這個老部下吃飯敘舊吧,來了這麼多日子,老師長連面也沒露過,李雲龍自己都不相信他有這個面子。就算他天不伯地不怕,可一聽說劉伯承要找他,心裡也犯開了休。先不說劉伯承是他的老師長,就是他剛參加紅軍當個扛老套筒的戰士時,劉伯承已是赫赫有名的紅軍參謀長了。李雲龍忐忑不安地站在院長室門前高喊:「報告。」
「進來。」裡面傳來一聲冷冷的回應。劉伯承坐在一個巨大的,紅木寫字檯後面,面對著大門,寫字檯上堆滿了文件和書籍,顯得零亂不堪,他正專心致志地用絨布擦著眼鏡。李雲龍立正敬禮,輕聲說:「老師長,您好!」劉伯承沒吭聲,也沒有抬頭,像沒看見李雲龍一樣,繼續在擦眼鏡。李雲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筆直地站在那裡。就這樣過了足足五分鐘,劉伯承擦完眼鏡重新戴好,背著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起步來。李雲龍壯著膽子問:「老師長,您找我有事?」院長很平靜地說:「李雲龍,咱們有十多年沒見了吧?你來了幾個月了,我事情太多,還沒和你談過,你怎麼樣?」
「有什麼問題需要我解決嗎?」李雲龍鬆了一口氣,看來沒啥事,院長心情不錯嘛。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大大咧咧地說:「老師長,您了解我,我文化底子薄,是個粗人,只會帶兵打仗,現在非讓我在這兒學習,還不如殺了我,您還是讓我回部隊帶兵吧,將來打台灣,我們軍當第一梯隊,打不下來您砍我腦袋……」院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李雲龍,你太謙虛了,我承認,你仗打得確實不錯,既然仗打得這麼好,當學員似乎有點委屈了你,這怪我考慮不周,對部下沒有量才使用,所以為了彌補我的過失,請你看看這個。」校長指指寫字檯上的一份文件。
李雲龍一看,是份委任狀:「任命李雲龍同志為南京軍事學院教員。院長:劉伯承。」李雲龍有點傻眼了,他覺得自己腦門上正往下流著冷汗,渾身刺癢得難受。他很費勁地吐出幾句話:「老師長,您這不是……拿我開心嗎?我這底子咋能當教員呀……」院長說:「我相信你,能當好,你回去整理一下,搬出學員宿舍,我和營房部打個招手,給你一間教員宿舍,好好乾吧。」李雲龍磨蹭著不走,他知道自己那點兒能耐,在課堂上搗亂可以,真正經教課,別說自己沒那本事,就是丁偉、孔捷那些刺兒頭也應付不了,他能想到丁偉他們知道自己當了教員會怎樣和他搗蛋。他說:「老師長,您饒了我吧,我幹不了這個,還是讓我回部隊吧。」
啪!院長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嚇得李雲龍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重新立正。劉伯承怒不可遏地吼道:「好你個李雲龍,膽子不小呀,課堂上搗亂,頂撞教員,聚眾起鬨,你了不起呀,你還像個軍職幹部嗎?給我站好……」李雲龍站得筆直,一聲不敢吭。院長怒氣沖沖地訓斥道:「你現在的身份不是什麼軍長,是學員,是學員就要尊重老師,老師以前不管幹過些什麼,可現在都穿著解放軍的軍裝,是你的上級,是你的同志,你就得尊重他們。哼!剛打了幾個勝仗就了不起啦?就誰都看不上眼啦?老天爺是老大,你是老二?沒人管得了你是不是?告訴你,就你肚裡那點兒文化,你差得遠啦,你不是不服氣嗎?好,我就叫你來當教員,我這個院長和全體教員學員明天就坐在下面給你當學生,怎麼樣?」李雲龍小聲說:「老師長,我犯錯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次不是都改了?您就別出我洋相了。」「那你告訴我,是想當學生呢還是當教員?你任選一條。」他忙不迭地回答:「當然是當學生,當然是當學生……」院長說:「那好,回去給我寫份檢討,內容要深刻,別想扯個一張半張紙的糊弄我,明天要當著全體學員的面向教員道歉,態度要誠懇,聽見沒有?」「聽見啦。」
「大聲點。」「聽——見——啦!」李雲龍大吼道。李雲龍灰溜溜地回到宿舍,丁偉他們已經知道他挨了訓,於是幸災樂禍地明知故問:「老李,是不是老首長請你吃飯敘舊呀?」
「你們129師的人這次算熬出頭來了,老首長怎麼也得照顧照顧巴?不像我們,沒人疼呀。」李雲龍正沒好氣:「一邊兒呆著去,老子正考慮當教員的事呢,我要當了教員,非好好收拾一下你們這幾個傢伙。」丁偉樂不可支地說:「喲,還真沒看出來,你也想當教員?你要當了教員,老子就該當院長了。老李,別不好意思,不就是寫檢討嗎?好好寫,認識要深刻,念檢討時要做出沉痛的樣子,最好能擠出兩滴眼淚來,我和同志們會原諒你的,誰都難免犯錯誤,改了就是好同志……」正說著,窗外有人喊:「丁偉,馬上去院長室,院長找你談話。」這次輪到李雲龍幸災樂禍了:「去呀?發什麼楞呀?你小子雖說不是我們129師的人,可院長喜歡你呀,說不定也要請你吃飯呢。」
老李:
你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的兒子出世了,體重七斤八兩,非常健康。我隨嘴就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李健,希望他永遠都健康成長,這事沒和你商量,請你原諒,我想,人的名字不過是個符號,沒必要在名字問題上多動腦子。我已給孩子請了保姆,生活方面已安排好,請不要挂念。我已接到通知,去河南一所軍事外語學院學習,學制是三年。記得以前和你說過,等全國解放了,我還要去上大學,多學些知識總沒壞處,上中學時,我那所學校是個教會學校,英語是必須掌握的,這是我的第一外語,我現在學習的是俄語,另外,還選修了一門法語,由於有了外語基礎,我學習不會太吃力。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趙剛前些日子被調到北京工作,任總參某部政委。昨天我接到馮楠的來信,她告訴我,她和趙剛已於上月在北京結婚了。我心裡真高興,默默地為他們祝福。他們夫妻在信中要我轉告你,非常感謝咱們給他倆創造了相識的機會,他們彼此都感到很幸福。馮楠告訴我,當她第一眼見到趙剛的時候,就像突然遭到雷擊,因為她感到在前世就曾和趙剛相識。
趙剛也告訴她,自己也有同感,你看,多浪漫呀,這是真正的緣分。你學習得順利嗎?身體怎麼樣?請你保重自己。我雖然不知道你在學院里的表現,但根據你的性格,我都可以猜到,你的性格里有種很不安分的因素,不願意受束縛,喜歡我行我素,一旦你的行為受到限制,就要想方設法鬧出些事來,這是你的弱點,也是優點,畢竟一個人應該保持自己思想的獨立性,這倒也不是什麼壞事。關鍵是你要努力學習,你既為職業軍人,你要做個優秀的軍人,而優秀的軍人是要不斷學習的,隨著時代的發展,你過去所參加的戰爭已成為歷史,要應付現代化的戰爭就要有現代化的知識和思維方式,最近,我看了一些資料,正在朝鮮進行的這場戰爭中,我們裝備和戰術都很原始,對美軍的戰鬥力和作戰方式都估計不足,僅靠戰士們的英雄主義和血肉之軀和一支現代化的軍隊去較量,必然要付出滲重的傷亡和代價,這非常使人痛心,作為一個統兵數萬的將領,你的責任重大,沒有知識行嗎?不光是你,我也要好好學習軍事方面的知識,這就是我選擇去軍事外語學院學習的原因,作為軍人和軍人的妻子,我也應該懂得軍事,我們才會有共同的話題。時間不多,下次再寫,請保重身體。
妻: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