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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所屬書籍: 破綻

從剪刀鎮進入相對安全的樊陽地區,有兩條道路可供選擇:向東的那條路,地勢平坦,人煙稠密,沿途有幾個日軍的據點,相對安全一些,但缺點是路程比較遠;向北倒是有一條捷徑,只有前者一半的路程,但需要翻過一座山,再穿越一片森林。倒不是高橋松害怕跋山涉水,主要是登山之前,要穿過一個異常狹窄的名叫「一線天」的山谷,從軍事角度出發,此地很容易遭到伏擊。

1

188團二營五連連長周濟民聽完團參謀長的那一席話後,腦子裡一陣轟鳴,一顆心差點從胸腔里跳出來。

「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藏在自己連隊里的那個人叫楊舟,而營長傳達的這個有可能混到隊伍中來的日本姦細或許使用的是易丹這個名字。」

他剛剛靜下心來企圖寬慰自己一下,但一想起這兩個名字的筆畫他很快就絕望了。很顯然,對方把「易丹」這兩個字稍加改動可不就成了「楊舟」?他是如此信任那個人,連他的證件都沒有看一眼。

在團部例行會議上,參謀長後面的講話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而是不由自主地把認識這個人的過程快速地回憶了一遍。

出發前的那個晚上,他從營房趕到了妻子居住的小旅店,做最後的告別。那時他身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軍衣,全副武裝,一看就是要奔赴前線的軍人。也許從那時,他就已經被人家盯上了。

他幾乎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給了妻子,可她仍然嚶嚶地哭個不停,說這點錢根本不夠給孩子看病的。又數落他沒本事,同樣是連長,可人家誰誰誰給家裡拿回去的錢比他多得多。

要不是因為這一別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上面,周濟民會毫不猶豫地往這個婆娘臉上甩幾巴掌,於是他罵了她幾句:「老子就是這麼一個人,從來就不會昧著良心干那喝兵血、扣軍餉的事情。你瞅著老子順眼就往下過,瞅著不順眼趁早改嫁!」

和往常一樣,他一發火,妻子哭得更凶了。

他沒理她,蹲在角落裡連著抽了好幾支煙捲。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他打開門,看見旅店的掌柜攥著一疊鈔票站在門口。掌柜說這些錢是別人送給他的,但人家不讓他說出是誰送的。直到他急了眼,掌柜才說是住在他隔壁的一個客人,也是個當兵的,估計這也是身上最後一點錢了。這不,連今天晚上的房錢都從柜上退了。人離開旅店差不多有十分鐘了。現在看起來,旅店的掌柜怕也收受了他的賄賂,因為這個人是不可能在他前面入住旅店的。

他二話沒說就追了出去。在離旅店不遠的路邊,他看到黑暗中有一個煙頭在閃亮。看到他走過來,那蹲在路邊的人站起身來,個子比他高出了半頭。對方的軍銜比他低一級,是個中尉。他的面孔被一圈白紗布擋住了很大一部分。這一點和營長剛才說的臉上有刀疤這一線索也更加吻合。

一開始,他還不承認。周濟民牢牢抓著他的手腕不肯放送,非要回旅店找掌柜的對質。他這才認下了。他說自己叫楊舟,是個通信參謀,隸屬於駐紮在鄂北的川軍部隊。因為受傷,被送回了重慶的陸軍醫院。他養了幾個月的傷,本來就要出院歸隊了,但昨天上午的一件事讓他淪為了憲兵追捕的逃犯。

在某位來醫院視察慰問的長官隨員里,他看到了原來主管後勤的副團長。這個傢伙一年前因為貪污軍餉而被押回重慶送上了軍事法庭,這件事也一度令全團的弟兄們歡欣鼓舞、拍手稱快。但是後來,卻又聽說軍事法庭以涉案金額不足為由,僅僅做出了降職的處分。而且他的工作也從前線部隊調到了軍政部,日子過得更滋潤了。

看到眼前這個腦滿腸肥的傢伙,楊舟忍不住出言譏諷,當眾揭了他的老底。此人惱羞成怒,竟然抓過另一個傷兵的木拐想要毆打楊舟。楊舟的傷早就不礙事了,他搶過木拐掄了他好幾下,打得那個貪污犯頭破血流。在憲兵趕來之前,楊舟逃出了醫院。

周濟民也是個性格耿直的人,也最看不慣軍隊里的貪污現象。在為楊舟的行為喝彩的同時,他也深知,無論如何,以下犯上都是不小的罪責。楊舟如果被抓回去,很可能要吃上幾天的牢飯,於是他關切地詢問對方的打算。

楊舟嘆了口氣,說本想悄悄潛出重慶逃回部隊去。可是看看身上的幾個錢又泄了氣。正煩惱間,聽到隔壁周濟民和妻子的吵鬧,深深佩服周連長磊落的為人作風。因此心一橫,乾脆把這幾個錢托掌柜送給他,自己大不了投案自首去。

周濟民思忖了片刻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帶著楊舟混到他的連隊里乘軍車離開重慶。

連里的三個排長都是他的生死兄弟,在他的要求下,他們都嚴令手下把嘴巴封死,既不要打聽這個人姓名,也不得向其他連隊的人泄露這個人的存在。這是一支軍紀嚴明的部隊,一旦被上面知道連隊里收容了別的人員,尤其是這種收容原因,周濟民也要受到相應的處分。

因為楊舟是通信參謀,而且對連隊新配發的美式步話機很感興趣。所以周濟民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一路上都讓通信員和他待在一起。如此說來,連這一點都是經過對方有意設計的。所幸團部通知開會的時候並沒有透露查找姦細這個內容。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這次會議的時間比平時提前了半小時。

這種連級以上軍官的軍事會議隔三岔五就要召開一次。團部為了讓部隊儘快進入狀態,不時地在行軍途中加入一些軍事科目。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要求各營連彙報一天來軍事科目的操習狀況。輪到周濟民發言的時候,參謀長叫了兩聲「周連長」他都沒有反應。直到別人的胳膊肘捅到了他的腰上,他才驚覺了。

發言的內容他早就準備好了,因此回答得還算流暢,但是參謀長還是瞪了他好幾眼。周濟民是因為作戰勇敢被參謀長一手提拔起來的,換了別人在會上開小差,他早就開罵了。

會議開了一個鐘頭就結束了,周濟民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離去,而是在會議室里一直磨蹭到其他的營連長都走光了為止。

但是除了參謀長,帳篷里還有一個營部通信員在那裡整理會議記錄。周濟民欲言又止的神態沒有逃過參謀長的眼睛。

「你還有什麼話,就說吧。」

「報告參謀長,那個人就在我那裡。」

「什麼人?」參謀長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那個日本姦細。」

此言一出,參謀長和通信員的眼睛都瞪圓了。

「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周濟民不敢隱瞞,把認識這個人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糟了!」通信員突然插進話來,「在開會之前,你們五連的通信員呼叫了我,問我為什麼今天的會議提前了半個鐘頭。我就告訴他重慶發來電報,查找日本姦細的事。」

周濟民的面孔頓時失去了血色,他一把抓下了頭上的軍帽,狠狠地攥在手心裡。

「他能接觸到通信員嗎?」參謀長厲聲喝道。

「是的,我安排他倆住在一起。」

「混賬東西,還不快去抓人!跑了姦細老子扒你的皮!」

周濟民沒等參謀長的話說完就已經衝出了帳篷。他一邊跑,一邊下意識地抽出了槍套里的駁殼槍。其實團部距離他的連隊尚有四五里路之遙,一路上,別的連隊正在吃晚飯的戰士們紛紛停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咬牙切齒、健步如飛的五連長。

事實上,周濟民只用了五分多鐘就趕到了連部。但是隔著很遠,他就知道出事了。因為五連的戰士們蜂擁地圍堵在通信員使用的那頂帳篷出口。他扒開人群,立刻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通信員。

「連長,通信員被人扭斷了脖子。那……那個人不見了。」一排長第一個看到了他,迎上來說道。

「一排長,集合你的弟兄,立刻跟我走。」

周濟民衝進連部,簡單地跟副連長交代了幾句,就抓過一張地圖帶著隊伍出發了。

因為參謀長轉述的內容包括了重慶憲兵司令部的判斷,那就是姦細很可能通過清江對岸的剪刀鎮逃離國統區。所以,周濟民他們的路線還是很明確的。

令他們寬慰的是,沿途上不斷有一些老百姓證實的確有這麼一個人經過。而且剪刀鎮距離他們的駐地尚有一百餘里的路程,留給他們的時間還不算太緊張。周濟民不相信,這些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們追不上一個負過傷的日本姦細。曾經為他換過葯的衛生員證實,他的右肩下側的確有一處尚未痊癒的槍傷。

但是他還是低估了對手,在天黑之前抓到他的願望最終落空了。周濟民急了,他下了死命令,在抓到姦細之前,他們要做的就是不停歇地追捕,絕不休息片刻。他解下皮帶第一次抽打著企圖喘息一下的士兵。也第一次用髒話羞辱這些戰士,其目的除了激發出他們的鬥志,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經過一夜的跋涉,黎明時分,他們終於趕到了清江江畔。當翻過一個低矮丘陵之後,一排長指著右前方叫道:「在那裡。」

周濟民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只見那個人正躺在幾百米外的草地上。隔著這麼遠,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個人的胸膛正在劇烈地上下起伏。顯然,他也是筋疲力盡了。周濟民從身邊的一個戰士手上搶過一支步槍,一邊衝下草坡,一邊舉槍瞄準。但是對方顯然也發現了他們,躍起身來,以「之」字路線奔向了江邊大片的蘆葦叢。周濟民瞄準了好幾次,都沒有找到射出子彈的機會。直到那個人的身影接近了蘆葦,他才開了一槍。顯然沒有射中。

這是一片蘆葦的海洋,站在高坡上隱約能看到江水,但沿著江岸延伸出去,就望不到邊際了。等他們三十幾個人鑽進去,簡直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清。周濟民把士兵們列成「一」字長隊,每個人間隔十米。他命令,一旦發現情況,立刻鳴槍示警。

向著一個方向搜索了大約二百米,周濟民的右側突然響起了槍聲。按照事先的約定,隊伍迅速向那個水鳥亂飛的地方包抄了過去。可惜,費了好大的勁兒,被他們圍在中央的卻是七個老百姓。他們一個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嘴裡大叫著饒命。

周濟民查看了一下,見沒有人中槍才放下心來。那七個人自稱是附近的漁民,除了捕魚,在這蘆葦盪里設套抓野鴨子也是他們的營生之一。周濟民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臉上纏白布的軍人,他們面面相覷後紛紛搖頭。於是他讓他們趕快離開這裡,一旦幹起來,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有一個皮膚黝黑的大個子漁民站起來說:「長官你們這麼搜可不是個辦法。」

「哦?說來聽聽。」周濟民心想當地人或許能有更好的辦法。

「怎麼江邊也得布置上幾個人,萬一那傢伙水性好,游過江去怎麼辦?」

「對呀!我怎麼把這個忘了。」周濟民拍了拍腦袋,「這裡離江邊還有多遠?」

「有半里路吧。」

「一排長,我帶五個人到江邊監視江面。你把剩下的人分成幾隊接著搜。」

分頭出發之後,那個大個子漁民又追上來說:「長官,這些年來我們也讓日本鬼子禍害苦了。抓鬼子的事也少不了我們,你們說對不對?」

那幾個人紛紛附和。

「再說江岸那麼長,你們幾個也看不過來不是。我們是土生土長的漁民,水面上有啥動靜也瞞不過我們的眼睛啊。」

周濟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就說:「也好,那就有勞各位了。不過要注意安全,有情況就告訴我們,千萬不要擅自行動。」

周濟民一邊走,一邊盤算著應該讓每一個士兵配備一個漁民,儘可能地把距離拉長一些。這樣受到監視的江面就會擴大很多,抓住姦細的概率就會加大。可如果姦細被發現時已經游到江心怎麼辦?那樣他只能下令擊斃他了,畢竟參謀長沒有說一定要活口。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這些漁民怎麼知道他們要抓捕的是鬼子呢?他只是告訴他們,目標是一個軍人。按照常理,更可能被理解成為抓逃兵的呀。他向身邊掃了兩眼,立刻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那幾個漁民在行進途中很巧妙地散開了,不露聲色地跟在每一個士兵身後兩三步的距離。這個距離是最利於突然襲擊的距離。而在他自己的身後,左右各跟著一個人,那個身高體健的黑臉漢子就在其中。

周濟民輕輕地把手上駁殼槍的機頭扳到了待擊發的位置。但是這個動作沒有被一直盯著他的黑臉漢子忽略掉,他突然大喊一聲:「動手!」

每一個「漁民」的手上都在一瞬間多出了一把匕首。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內撲向了自己的目標。同時將匕首橫著插進士兵的脖子右側,刀尖不動,刀身向左側呈弧形用力猛推。那五個士兵的脖子就這樣被迅速地切斷了三分之二,絲毫沒有反抗的機會。

只有周濟民做了防備。儘管他低頭的動作很迅速,但刀鋒還是劃開了他後脖頸的皮膚。他沒有感覺到疼,只想著把身後右側的人幹掉。但是他的槍口還沒有轉到開火的角度,手腕就被一隻大手牢牢抓住。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被左側的人抓住。黑臉漢子眼下最擔心的是那支駁殼槍會突然開火。於是他扔掉了刀子,雙手用力把駁殼槍的槍口角度扭轉到周濟民自己的胸口。

「快呀!一刀了結了他!」他向左側的那個人吼道。

那個人拚命向周濟民的脖子刺了幾刀。但周濟民仍在奮力掙扎,所以幾刀都沒有刺中要害。另外一個「漁夫」從正前方撲過來,一刀刺中了周濟民的前胸。在失去意識之前周濟民反而清醒了那麼一刻,他知道槍聲對敵人意味著什麼。於是他努力把槍口向左側偏了一點扣動了扳機。

他算得很准,子彈穿過了他的心臟後,又鑽進了另一個人的胸腔。兩個人一同倒了下去。

2

高橋松分開兩簇蘆葦鑽了出來。

「彭隊長,你令我很失望。」

「高橋太君,這小子實在是個硬骨頭……」黑臉漢子是這支小隊的隊長。姓彭,綽號彭黑子。他不但長得黑,心眼也黑,除了寺尾謙一和發工資的出納,幾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本名。

「不要啰唆了,趕快渡江吧。」高橋松打斷了他的話。

彭黑子一共帶來了二十個人。自從到達剪刀鎮之後,他把大部分人員散到鎮子上的各個角落。自己則帶著最能幹的幾個人化裝成漁夫,每天天亮前,悄悄過江,潛入到國統區的這一側,等待著高橋松的出現。

當第一聲槍響時,他們剛剛到達江岸。他們向著槍響的方向一路疾奔,終於在蘆葦叢中找到了幾乎已經虛脫了的高橋松。按照彭黑子的想法,就是掩護高橋松且戰且退,先登上他們藏在岸邊的小船。但是高橋松則認為,現在追兵很近,彭黑子等人的武器又都是短槍。一旦到了江面上,小船就成了長槍的活靶子。眼下對方的人數又佔有優勢,所以應該想辦法把他們分散開,並將負責監視江面的人無聲無息地幹掉,這樣他們才能踏實地渡過江面。

現在,槍聲暴露了一切,所以時間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優勢。上了船,高橋松除了命令特務們盡全力划槳,剩下的就是祈禱追兵晚一些找到周濟民他們的屍體。他知道,追兵只有找到周濟民的屍體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否則,他們還以為周濟民發現了自己的蹤跡,但願他們在蘆葦盪里多轉一會兒。

他想不到,最先發現周濟民等人屍體的卻是另外幾個年輕人。這些人雖然身著便裝,但一個個精悍幹練。領頭的那個高出其他人半頭。

他檢查了屍體後站起身來:「出手狠辣,一刀斃命,看來彭黑子的手下倒也有些手段。」

「組長,目標肯定已經被他們接應過江了。」

這時,從遠處的蘆葦叢中傳來一聲聲呼喊:「連長——你們在哪——」

「組長,咱們還跟國軍的兄弟們打個招呼嗎?」

「不必了,我們也過江。」霍勝看了一眼死狀最為慘烈的周濟民,「給他們報仇去!」

3

高橋松知道,儘管清江北岸在名義上屬於日本皇軍治下的地盤,但是由於戰線拉得過長,有限的兵力都被部署在沿岸的幾個具有戰略意義的要點,因此防衛的密度非常鬆散。

好在交戰雙方的對峙狀態,一時還不會被打破。對岸的支那軍隊也沒有力量發動大的攻勢,所以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以來,清江沿岸倒也太平無事。而他們腳下的這個剪刀鎮,歷來就不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鎮子上只駐紮大約一個排的皇協軍做維持治安之用。

這些都是在離開南京之前,寺尾機關長講給他聽的。把這個地點作為高橋松的退路,也是為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另外一個隱患也就存在著,那就是在當前行蹤暴露的前提下,這個鎮子並不安全。

如果不是高橋松的體力透支了太多,他是斷然不會在這裡多做停留的。由於周濟民緊追不捨,槍傷未愈的他,半天一夜水米未進,幾乎是一口氣狂奔了一百餘華里。下船的時候,高橋松是被彭黑子手下的人攙扶著上岸的。儘管如此,當時他還是摸了摸內衣的口袋,以證實那塊寶貴的彈片沒有遺失。

別看彭黑子生就一副鐵塔似的身軀,平日里對手下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但是對日本人卻是巴結備至,乖巧得像個小媳婦兒。他每天都把剪刀鎮上最好的飯店裡唯一的雅間包下來,就等著為高橋松擺酒洗塵。

高橋松對他的恭維一直充耳未聞,他現在思索的是走哪一條路線更安全。到了飯桌上,高橋松只說了一句:「把酒撤下去!」就不再理人,而是邊吃飯邊研究擺在他身邊的一份地形圖。

正在這時,雅間的門被從外面推開。彭黑子以為是該飯店最拿手的那道紅燒蹄膀端上來了。抬眼望去,卻是掌柜的一臉不情願地站在門口。在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一襲黑衣、神態倨傲的年輕男子。

「您自己瞧,這個雅間是不是被包出去了。」掌柜的先是沖著房間里的眾人抱拳作揖,然後才扭臉對身後那個男子說道。

彭黑子正想開口叫他倆滾出去,沒想到那個黑衣男子卻開了口:「包出去了是吧,那就給老子收回來。叫他們趕緊挪到外面去!」

彭黑子笑了,他站起身來挽著袖子踱到那人面前:「後生口氣不小,哪條道上混的啊?」行動隊的人都知道,彭爺下黑手之前總是這麼皮笑肉不笑的。

沒想到對方絲毫沒把這個高他半頭的大漢放在眼裡,傲然答道:「老子是吃公家飯的,咋的了?」說著右手一撩衣襟叉在腰上。一支二十響速射駁殼槍就插在右側的板帶上。

「老彭!」彭黑子正要發飆卻被高橋松制止了,「沒問題,我們騰地方。」

高橋松一下船,就換上了一身便衣。彭黑子和他的手下也都是穿著能隱藏武器的寬鬆便裝,所以沒有人能看出他們的身份。除了在咄咄逼人的石井幸雄面前,高橋松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爭強好勝的人。從那副專橫跋扈的樣子來判斷,門口的這個黑衣人,應該隸屬於當地的特務組織。高橋松眼下身負重任,根本不想節外生枝。

既然高橋松發了話,彭黑子也就不好說什麼了。論級別,南京的寺尾機關高高在上。論人手,坐在雅間里的就有十個人了。還不包括此刻散在酒店外面,擔任警戒任務的十餘個弟兄。彭黑子不能理解高橋松為什麼甘心吃這個癟。

換到外面後他無心吃飯,一直斜著眼盯著那個黑衣漢子。果然,黑衣漢子隨即領進來的不過六七個人而已,中間那個個頭高的應該是領頭的。此人一襲棉袍、絡腮鬍子,還戴著一副墨鏡,看不出多大年紀。

他們一進屋就關上了房門,可沒幾分鐘,一連串速度極快的日語從裡面飛了出來。彭黑子等人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那不是好話。高橋松則完全聽明白了,那是北海道地區的方言,咒罵的內容極其骯髒惡毒。他還能判斷出,罵人者一定和石井幸雄一樣,是農民的兒子。他注意到,那個人還說,你們這群廢物真給宜昌特高課丟臉……隨後,聲音又低了下去。

高橋松撇了撇嘴。帶隊的日本軍官也是個廢物。既然穿了便裝,一定是在執行秘密任務吧。可瞧他手下趾高氣揚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似的。派這樣幾個傢伙出來,簡直就是給上司丟人現眼。他不再理會此事,快速吃完了飯,又埋頭研究起地圖來。

從剪刀鎮進入相對安全的樊陽地區,有兩條道路可供選擇:向東的那條路,地勢平坦,人煙稠密,沿途有幾個日軍的據點,相對安全一些,但缺點是路程比較遠;向北倒是有一條捷徑,只有前者一半的路程,但需要翻過一座山,再穿越一片森林。倒不是高橋松害怕跋山涉水,主要是登山之前,要穿過一個異常狹窄的名叫「一線天」的山谷,從軍事角度出發,此地很容易遭到伏擊。雖然現在看起來,這種可能性非常微小,但高橋松為了將內衣口袋中的那塊彈片順利送到寺尾機關長的手中,還是決定向東走。

吃罷了飯,高橋松拒絕了彭黑子在剪刀鎮留宿一晚的建議,但是他同意在酒店休息兩個小時再出發,他也需要讓體力多恢復一些。

喝茶的時候,雅間的門突然打開。高橋松打量了一下那個帶隊的人,對方高傲地昂著頭,從他們的桌邊走過時看都沒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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