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月六日起,日海軍航空兵以漢口機場為基地,共出擊重慶十二次。出擊轟炸機的架次達到800次以上,投彈量達1000噸以上。轟炸區域廣大,主城區各個地區都被轟炸。渝中半島、南岸區、巴縣、江北縣等地,均有落彈,死傷者達7600人。
四月,本該是春和日麗,本該是踏青的好時節。然,40年的四月,重慶人一直在家與防空洞之間徘徊。重慶人也在這一個月,學會了如何快速修復被炸毀的房屋。他們用木板快速搭建、快速補牆,以便居住之用,這似乎是現代活動板房的前身。
堅強的重慶人,也從最初的害怕,無組織無紀律的四處逃竄,學會了有組織有紀律的撤離。他們甚至在街道落彈未爆處,掛出警示牌,寫著「日本炸彈未炸」的標示。就這樣,重慶人在戰火中,繼續艱難的戰時生活。
這一個月,每次日機來襲,中國空軍都逆風起飛。十二次空戰,中國空軍打下敵各類轟炸機、護航飛機164架。然,英勇的中國空軍驅逐機隊,也損失各類飛機58架,犧牲各類飛行員67人。
四月三十日,清晨。重慶防空指揮部內,會議室上坐滿了人。他們是重慶市市長、消防團團長、城防團司令、交通部部長等等。周至柔將軍站嚴肅道:「諸位,這一個月的轟炸,大家都看到了吧!前天,我面見委座,委座問我要什麼?我的回答是全權。不好意思,諸位。現在,你們由我全權指揮。」
周將軍接著道「重慶主城區就有兩百萬人,人口太過密集。現在我命令,務必在十五天內,完成人口疏散任務,起碼疏散五十萬人,全部疏散到鄉下去。這不是商量,是戰時必須執行的命令。」
一人剛剛舉手,準備說話,就被周將軍打斷了。周至柔道:「無需多言,我不管你們用何種辦法,必須完成。如果人群中有煽動民心者,必要的時候,可以,以間諜罪殺他一兩個。就這樣吧!散會。」說罷,周將軍直接離開了會議室。
鄭少愚、周志開、楊文海、張正龍、趙興國五人正在空軍俱樂部喝茶。鄭少愚抽了一口煙道:「怎麼樣?這一個月,你們在天上可是打得火熱啊。讓我這個半殘廢,嫉妒得很啊。」
楊文海嘆了口氣說道:「哎!慚愧,是打下不少敵機,這對日本人來說,不算什麼損失。可是我們呢?先別說地面上的損失,單是我們驅逐機隊,就損失飛機58架,死了67個弟兄。我中隊的王志飛和梁炎都死了,他們是我的同學。」說到這裡,張正龍和趙興國臉上也出現了失落的神色。
周志開道:「是啊,你看看這周圍,走了一撥,來一撥。都是航校來的新面孔,認識的沒有幾個了。」
張正龍接著道:「想當初,咱投奔航校,想的就是抗日,真不怕犧牲。現在,看著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得離開,心裡還真他娘不是滋味。」
趙興國一口煙霧長長吐出,他看了看張正龍,笑了笑道:「正龍,這還是你第一次說髒話啊!不錯,一不小心,我們這些當初的生丁,現在都成老幫菜了。昨天,就有三個兄弟給自己的愛人寫分手信。」
趙興國接著道:「我還看見我們三大隊,八中隊的李二愣子,給他西南聯大的學妹寫分手信。信中讓他那小學妹,安安心心的留校教書,再找個教書先生嫁了。哎!看到這裡,我那心酸勁兒,別提了。」
眾人聽後,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一種無奈,戰爭、國難給人民帶來的無奈,這種無奈在空軍,尤為突出。
此刻,手裡拿著雪茄的陳納德,出現在五人的視線中。他上前招呼道:「我就知道,你們會在這裡。聊什麼呢?看這表情,都挺失落的。你們要學會欣賞生活中的美好,儘管現實很悲哀。」
鄭少愚道:「上校,別提了。這個月的空戰我們死了六十幾個弟兄,你看看,這周圍還有多少熟人?」陳納德看了看四周,他欣然說道:「戰爭就是如此,不必失望。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勝利。他們就是希望,期間我回了躺昆明,他們很優秀。尤其是十二期、十三期,未來的空戰,你們將會帶著他們,馳騁藍天,請相信我。」
五人聽後,堅定的點了點頭。陳納德看著楊文海說道:「少校,跟我走吧!夫人想見你。」楊文海一聽,心中震驚道「什麼情況,夫人?蔣夫人,她這麼忙,還想到我?」不過他想到航校時候,夫人勇敢的登上他修的那架戰機,這讓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勇敢的女人。
楊文海看著陳納德道:「您是說蔣夫人想見我,這真令人期待。走吧!」他與四人告別後,和陳納德向黃山官邸而去。
陳納德與楊文海在侍從保衛的帶領下,來到官邸內的一處地下室。進入地下室大門,一眼就能看見一名身著旗袍的女子正戴著耳機,進行廣播演講。陳納德、楊文海連同保衛。他們並未打擾,只是安靜的聽著。
這是全英文演講,是第一夫人宋美齡正在就重慶此刻的災難,進行國際演講。她要成為我四億人民的代言人,將中國戰時首都此刻的災難告知地球的另一面,尤其是美國。這英文,楊文海自然是聽得懂的。
第一夫人用英文,感情真摯的講道:「自四月六日以來,至我演講的此刻,重慶遭到了第十二次轟炸。就在我說話的現在,炸彈爆炸的聲音才平息了下來,然,我的鼻子依然能聞到,濃重的二氧化硫味道。死亡從天而降,數千具死屍,橫陳在我祖國的每一寸地表上。你們都曾近看過照片,也聽說過中國正在遭受的破壞,以及,日本大軍緊跟在飛機攻勢之後的恐怖屠殺行為。」
宋美齡接著演講道:「日軍的行為,顯然違反了所有國際公約和人權。對於享有安定家園的你們,我想代表,飽受戰火蹂躪的中國婦女,傳遞一項訊息。那就是,如果你們希望免除中國此刻蒙受的苦難,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親人或同胞遭受屠殺。那就杜絕日本產品,同時杜絕各類戰爭資源,出口日本,直到他們離開我國的土地為止。」(此段演講改編自,37年上海淪陷後,日機轟炸南京時,宋美齡於1937年12月的一段國際廣播演講。)宋美齡擦點眼淚,轉過頭來。她立刻恢復堅強的笑容,微笑著說道:「你來了,克萊爾。」她看了看楊文海,在他身上的看了看領章道:「還有你,少尉。還記得我嗎?」
楊文海眼睛酸澀,此刻的他,並不是因為見到中國的第一夫人而緊張。而是深深的感動,他沒想到,他們浴血藍天的同時,蔣夫人也在做著自己的最大努力。她是在用自己美麗的聲音,將日本的罪行公諸於世。
楊文海平復心情後,敬禮道:「中國空軍,三大隊大隊長,少校飛行員,楊文海向您致敬。能再見到夫人是我的榮幸。」
宋美齡笑了笑道:「快請坐,我這有點亂,你們隨便坐吧!」坐下後,他對楊文海道:「少校,我知道。但是在我眼裡,你依然是那個勇敢的少尉,也是我唯一越權提拔的少尉。」
楊文海感動之致,他興奮道:「沒想到,夫人還記得我。我到現在還後怕,當時真不該讓您坐那種飛機。」
宋美齡聽後,有些不高興地道:「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能開,我就能坐。」宋美齡接著道:「少尉,參加空戰這麼久了。你害怕嗎?」楊文海站得筆直道:「不,我不怕,我隨時做好了,為國家和人民,犧牲的準備。」
宋美齡聽後,看了看陳納德。她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好,你成熟了,就是要這樣不忘初心。日本人想用狂轟濫炸,以達到屈服中國之理想結局。然,我們的行動,就是要抗戰到底,委座也是這個意思。」
楊文海道:「是的,夫人。從你的演講,我聽到了一切,包括國家的希望。」宋美齡笑了笑道:「少尉,你還是這麼會說話,沒想到,我的騎士現在已經是少校了。」
宋美齡接著道:「日本飛行員在輿論的吹噓下,這樣王牌、那樣王牌。這個轟炸王、那個轟炸王的,我們也要有自己的騎士。」
宋美齡看著楊文海堅定地道:「你,楊文海還有周志開、鄭少愚。你們也會成為我中國空軍的軍神,我們必須在輿論上予以還擊。」
楊文海本就不喜歡輿論,不喜歡出現在報紙上,他不喜歡被吹噓。他堅定道:「不,夫人,我想安心打鬼子,不想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宋美齡臉色一沉道:「少尉,這是命令,你必須執行。輿論的作用很大,我們必須要有聲音,鼓舞士氣的同時,給敵人的士氣予以打擊。你得學會從全局看待事情。」
楊文海和陳納德聽後,同意了這一客氣的命令。她哈哈一笑道:「好了,兩位。我得去被服廠工作了,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當然,忙的話,也可以回航前指去。」
說罷,宋美齡在保衛的陪同下去往另一處被服廠。楊文海和陳納德好奇,也就跟著去了。
這是黃山以外的一間軍事被服廠,宋美齡居然換上女工裝,坐在縫紉機旁,親自為士兵縫製新衣服。其他女人,都是科級幹部以上的太太們。這些人大多是自願,有的也是因為蔣夫人的命令強制要求的。
其實,哪裡還只被服廠啊!蔣夫人還親自著護士裝,親自在醫院為傷兵包紮過,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楊文海的眼裡。
四月是灰色的,十幾次的轟炸,讓重慶變成了灰色。然,在這裡。這樣一個女人,在四月的最後一天里,讓楊文海看到了彩虹、看到了空軍的希望、看到了重慶的希望、看到了民族的希望、看到了國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