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之後,重慶的天氣開始熱了起來。**的天氣,**的食物,讓飛行員們有些不適,還有的生病了,嚴重影響戰鬥質量。
故,空軍決定將昆明的服務團老乾事黃兵調往重慶。兩個月的轟炸,讓重慶城滿目蒼夷,重慶城防司令劉馳革職查辦,重慶防空指揮部司令周至柔免職。
防空司令部,司令辦公室內。毛邦初走了進來,他看見周至柔正面無表情的收拾辦公文件。他微笑著說道:「老哥,別那麼不高興。回航校是好事啊!陳納德那美國佬,老是昆明重慶兩頭跑,也累得夠嗆。你去啊,正好。孩子們在等著你回去,你去了,也可以解決很多麻煩。省得他老是跑到委座那裡告御狀,上次就告了,我們派過去訓練的柯蒂斯—鷹式分隊。」
周至柔哈哈一笑道:「還是你毛兄夠朋友啊!平日里那些哥長哥短的,今天知道我該走了,沒一個過來送行的。你看,我這多冷清。我過去後,就是你毛兄的下屬了。該在你手下混飯吃了,還請多多關照才是。」
毛邦初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咱空軍有多少斤兩,你老哥是最清楚不過了,別說得那麼生分。上頭怎麼想的,那不盡責的城防司令劉峙是該下課。可是你呢?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把你也給下了,簡直是莫名其妙。」
周至柔淡然道:「上頭也難啊!兩個月死了這麼多人,我那捲宗室全是死人的名字,紙比人還高。總得有人承擔責任不是,正好過去輕鬆一下。」
毛邦初搖了搖頭道:「輕鬆不了啊!從歐洲戰場現在的局勢來看,這蘇聯人說走就走啊。委座和夫人又把目光看向美國了,委座突然啟用了宋子文。他已經秘密趕赴美國,作為委座的私人代表常駐美國了。」
周至柔給毛邦初沏了杯茶道:「這個決定真是英明了一把,宋博士是何等外交天才。其實委座和夫人,一直都對美國抱有希望。如此重用陳納德也是這個原因,他就是要告訴美國人,中國的戰場也是美國捲入的開端。」
周至柔接著道:「太平洋上的局勢也是緊張萬分,老美對日施行禁運政策。日本快憋不住了,太平洋上開戰是遲早的事情。」
毛邦初點了點頭道:「老哥看事情,的確透支。不錯,兩天前,池步洲破獲了日軍海軍大臣的通訊,不難看出日本是有此打算。就連我們這些外國人,都能看清的事情,那些美國國務卿卻看不見,這也是無奈啊。」
周至柔呵呵一笑道:「美國人一直在自己羽毛底下找食吃,他們整天想的就是歐洲打成什麼樣了?要賣多少飛機、大炮、坦克過去,成本是多少?毛利潤是多少?純利潤又是多少?哪有時間,想亞洲戰場和太平洋上的事呢。」
說罷,二人都無奈的搖了搖頭。此刻,鄭少愚徑直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有些不高興。他看見周至柔和毛邦初正在說話。忙敬禮道:「二位長官,好!」
毛邦初見鄭少愚來了,他起身對鄭少愚,在看了看周至柔,笑了笑道:「誰說都薄情寡義啊!這不,你的下屬來了。你倆聊,我先走了。」
說罷,毛邦初和周至柔緊握雙手,相互道:「昆明見。」鄭少愚目送毛邦初走後,他對周至柔道:「長官,他們這是怎麼想的,這兩月你已經夠努力了,這樣處理,叫人心寒。」
周至柔嘆了口氣,繼續收拾文件。他對鄭少愚語重心長地道:「別說了,出了這麼大事兒,死了這麼多人,總得有人承擔責任。」鄭少愚道:「那也得是該承擔的人去承擔,您來承擔,莫名其妙。我覺得冤。」
周至柔將手裡的文件,重重拍在桌子上道:「冤,冤什麼冤?枉死的百姓冤不冤,死在廢墟下的學生冤不冤?我戰死沙場的萬千子弟兵冤不冤?我這點小委屈算個什麼?個人榮譽在國家和人民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周至柔看了看站得筆直,在聽他說話的鄭少愚,在看了看鄭少愚已經可以正常行走的雙腿。他走了過去,拍了拍鄭少愚的肩膀道:「我去昆明當教務處主任,是為了今後的空軍著想。什麼都別說了,現在這個辦公室還是我說了算,現在我還是你的長官。」
周至柔將委任書交給鄭少愚道:「這是我最後頒布的委任狀,這上面是委座和我的親筆簽名。你現在是,重慶防空司令部參謀長,兼上校司令官,重慶的防空,交給你了。」
說罷,周至柔抱著文件乾脆的離開了,滿眼泛紅的鄭少愚一直敬禮,直到周至柔離開他的視線
幾天後的清晨,機場食堂內,擺放著豆漿、油條、大饅頭、鹽菜。黃兵看著自己準備的一切,他傻傻的笑了,昆明一別,近一年沒看見這些小夥子了,他有些想念。他知道,那些他看著成長起來的小夥子們,一定想念這清淡甘甜的早餐。
飛行員們依次進入食堂,他們看見桌上的早餐,全部高興得跳了起來。趙興國笑道:「哎呀!今天咱那堂主是不是想通了,終於看見豆漿,饅頭了。」說罷,他坐下就開吃。
張正龍看著這饅頭、豆漿、鹽菜的搭配和擺放的位置,他輕言道:「怎麼這麼熟悉,這麼似曾相識。」
楊文海一口饅頭咬下,他欣然叫道:「老黃,別躲了。出來吧!我在昆明航校吃了一年的早餐,我知道是你來了。」
果然,胖乎乎的黃兵,笑嘻嘻的走了進來。飛行員們都笑了。有的飛行員更是哭了起來。哭道:「黃哥,咱一別快兩年了,我想你啊!」眼淚掉了進豆漿里,眼淚掉入了油條中。飛行員們都大口大口的吃著這久別而熟悉的早餐。
黃兵擦了擦眼淚道:「好,好!好兄弟,你們還記得我這個服務團幹事,很好。」說罷,他笑著道:「剛才誰說想我來著,怕是想我安排的飯菜吧!」話音一落,大家哈哈大笑了起來。
對於黃兵來說,在昆明就是給他們打雜的。照顧他們的吃喝拉撒,簡直就像是個集體家長。然,他對於這些從昆明航校畢業的飛行員來說,他就像他們的親哥哥。
黃兵看著這些熟悉的面龐,他快速的看了一遍。突然皺著眉頭道:「有的兄弟,離開了。可惜啊,沒吃到我準備的飯了。」
楊文海看著傷心的黃兵道:「行了,別傷感啦。我們都習慣了。」說罷,他笑著道:「大家快吃,別辜負了老黃的一番準備,這地能吃到這個,已經很奢侈了。」
趙興國看了看黃兵,笑了笑道:「我就說嘛,這麼香的饅頭,除了老黃,還有誰,弄得出來啊!」
黃兵瞥了趙興國一眼道:「行了,看你小子假的。還是正龍和文海有良心,一看就知道是我做的。你還以為是你們堂主,你們堂主也就能下點麵條。」這話,說得趙興國十分尷尬。
話音一落,戰勤警報響起。飛行員們忙喝了幾口豆漿,拿個饅頭就飛奔而去。還沒等黃兵反應過來,食堂就已經空空如也了。他看著奔跑的背影、看著已經在跑道預熱的飛機。他對著那些小夥子們淡淡輕言道:「小夥子們,我等你們回來吃午飯,給你們做紅燒獅子頭。」
幾乎在同一時刻,周至柔以昆明航校教務處主任的身份,和教學組組長陳納德,再次出現在昆明航校大操場的講台上。飛行學員們,全部站在操場上,這是多麼熟悉的場景。當初楊文海進校就是這番情景。
周至柔對大家說道:「同學們,就在我來昆明之前,重慶剛剛遭到了大轟炸。百噸燃燒彈,燃燒著我戰時首都的土地和人民。前方需要您儘快成長起來,前線飛行中隊更需要你們。從這裡走出去的你們的學長,正在浴血奮戰。」
「他們,在等待著你們的加入。同學們努力吧!同學們學習吧!前方需要你們,國家和人民需要你們。空軍作為國家的捍衛者,你們任重而道遠。我們將教學全權賦予陳納德上校和他的教學小組,你們是否能成為合格的飛行員,必須全部經過他的每一項考核。」
陳納德走上講台道:「新學員們,如果你們缺乏激情、缺乏反應能力、缺乏對飛機的熱愛,如果你們不能通過我所制定的每一項考核,我將無情的淘汰。世界上所有著名的航校,淘汰率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周至柔再次走上講台道:「今天是十三期學員的入學典禮,同時也是十一、十二期優秀學員的畢業典禮。我們向即將離校,加入前線的畢業生敬禮。」
十一期、十二期的飛行員,穿著整齊的空軍軍裝,莊嚴的走上講台。周至柔和陳納德以空軍之名義,賦予其畢業證書和分配表,以及少尉軍銜和中正劍一把。
周至柔向飛行員們敬禮道:「請十一期優秀飛行員代表林恆帶頭宣誓。」
畢業飛行員中,走出來一名身材翼翼的飛行員。他就是林恆,他翻開嶄新的戰前志願書,莊嚴的舉起右手,帶頭宣誓。
「謹以至誠昭告山川神靈我今駕殺敵之戰鷹。
保衛我祖宗堅苦經營。
遺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順。
鬼伏神飲,決心至堅誓死不渝漢賊不兩立,古有明訓華夷須嚴辨,春秋存義生為軍人,死為軍魂後人視今,亦尤今人之視昔吾何惴焉!
今賊來犯,決予痛殲力盡,以身殉之然吾堅信蒼蒼者天必佑忠誠,吾人於血戰之際勝利即在握此誓—林恆、吳青雲、歐陽雨立」
林恆就是西南聯大教授,著名建築工程師梁思成、林微因的弟弟,林微因和梁思成也是後期的那些沒有親人的飛行學員們的集體家長。
後期飛行員們,一旦長空殞命,其遺物都會寄到她那裡,每每收到遺物,都會以淚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