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壩機場內,服務團老乾事黃兵,命人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他命人擺了二十副碗筷,本來想等著出征的兄弟們,回來吃飯,還給他們做好了涼粉、豆腐腦。
然,剛剛趕走了日本飛機,飛機還沒回來,消息先到。此戰,中國空軍打下了來襲轟炸機的12架,自己損失四架,受傷兩架,犧牲四名飛行員。其中三大隊,就有兩架。
黃兵看著桌上的二十副碗筷,有些鼻子酸澀。他不甘心的讓人撤走了兩副碗筷。然後,就一直看著跑道盡頭的天空,希望小夥子們,都平安回來。
終於,一架、兩架、三架十八架都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戰後的飛機,一架一架的緩緩降落,只可惜二十架只有十八架,剩下的兩架,始終沒有出現在視野中。是的,就是這麼無奈,出證時還活蹦亂跳。回來時,不,那兩名飛行員,已經不能橫著回來了。一名空中爆炸,化為火花、一名隨著飛機墜落,人已經不成人形了。
截止今天,中國空軍損失飛機,八十多架,犧牲飛行員九十多名。然真正的恐懼,還沒來臨。
張正龍,率先帶著飛行員們來到食堂。所有飛行員都面無表情,坐在桌子上,遲遲不肯動筷子。黃兵說道:「別愣著,都餓了。快吃飯吧!」張正龍環視四周,見少了兩幅碗筷。他有些急道:「還有兩幅碗筷呢?」
黃兵笑嘻嘻道:「這不是,這不是還有兩兄弟沒回來嗎?」張正龍大聲道:「你怎麼知道,回不來,快,擺上。」
黃兵聽後,覺得不對,立馬對下屬道:「愣著幹嘛!快去,在準備兩幅碗筷。」說罷,黃兵對張正龍說道:「放心,二十副碗筷,一副都不少。」
張正龍看著依然沒有動筷的兄弟們,他率先大口大口的吃飯了。他說道:「別想了,快吃飯。飛行員就得吃,多吃點。一個人吃三個人的飯,那樣才能完成高難度動作。」說罷,大家都大口大口的吃飯了,只是如同嚼蠟。
趙興國湊到黃兵身邊,輕聲說道:「小陳,沒回來。李二愣子也沒回來,看來他在西南聯大的學妹,真該嫁給別人了。你別介意,正龍只是有些不高興。」黃兵笑了笑道:「沒事,可以理解。」說罷,黃兵眼睛有些酸澀,輕聲道:「那兩孩子,當初還是我接進航校的,比你們小一屆,吃飯吧!」
楊文海,站在門口,看著空空如也的兩幅碗筷,空空如也的座位。他靜靜的點燃一支香煙,幾口煩悶的煙霧吐出之後,他坐上了飯桌。
飯後,他獨自駕駛吉普車,去廣陽壩。廣陽壩機場空情處內,趙均婷和陳振武正在努力搜集情報。
趙均婷眉頭一皺,她立刻摘下耳機道:「有聲音了,有聲音了。」陳振武立馬說道:「跟蹤他,找到信號來源。」
趙均婷,正仔細的調試著設備,設備的天線也在陳振武和池步洲的幫助下,伸出了八條支線。把原先的線性接受原理,改為面積接受原理,就好像輪船上的雷達。因此,波頻更加細密,追蹤精度也大了許多。
「找到了,就在小什字一代。」趙均婷興奮的說道。陳振武眉頭微皺道:「能再精確點嗎?」趙均婷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不行了,這已經是極限了,我們的設備只有這個水平。」陳振武冷冷一笑,輕言自語道:「好你個七號地下站,聰明,小什字被轟炸過。現在躲在那裡,既隱蔽,又安全。」
說罷,他微笑著對趙均婷道:「均婷,謝謝。我這就帶人過去,嚴密監視可疑人物。這邊,就麻煩你繼續監聽了。」趙均婷對陳振武微笑著點了點頭後,陳振武便快速離開了。
楊文海見陳振武快步離開,他喊道:「振武兄,這麼著急,去哪裡啊?」陳振武沒有停下腳步,他一邊走一邊說道:「老對手露出狐狸尾巴了,我去抓狐狸。」說罷,陳振武快速消失在楊文海的視線中。
楊文海,看著認真工作的趙均婷。他把臉湊到趙均婷臉邊,就這樣笑著不說話。趙均婷發現自己臉邊有些熱流,嚇了一跳。立馬轉過身去,怎料剛剛親到楊文海的臉。好在這個房間是專門為趙均婷和陳振武設置,用來抓章魚的,沒有人看見。
趙均婷取下耳機,氣急敗壞道:「大少爺,你是沒事嗎?精神真好,上午才空戰,現在就來了。要**,找別人去,我現在忙。」楊文海笑著搖了搖頭,溫柔的說道:「怎麼,生氣了。我突然想起,油菜花好美啊!」
此話一出,趙均婷立刻臉紅了起來。她馬著臉說道:「我勸你,還是積點口德。別老是占人家便宜。」楊文海心裡那個樂啊!這也讓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點,他立馬嚴肅道:「是,趙組長。好了,我們說正事。剛,我看見振武說去抓狐狸,老對手現身了?」
趙均婷恢復平靜道:「是的,找到了他的位置,信號是從小什字一代傳出來的,你那特工朋友帶人過去了。」楊文海眼神堅定的道:「好啊!這幾天,日本轟炸機被打下的數量少,轟炸精度高,反而我們的飛機損失就多了。今天的戰鬥,我大隊就犧牲兩個,這一切都是那傢伙搞的鬼,到時候抓住了,誰跟我談優待俘虜,我就跟誰急。」
漢口機場內,剛剛執行完轟炸重慶和成都的飛行編隊,正在緊張的搶修。日本的機械師相當勤快,在天皇為尊的愚蠢思想的腐蝕下,那些從小受軍國主義教育長大的機械師,完全是沒日沒夜的工作,最終只是為愚蠢的裕仁效忠而已,效那不分青紅皂白,不明是非對錯的忠。
鹿屋航空隊的藤田大佐剛剛安排完部下休息,他便往山口多聞的辦公室而去。他有些疑問,有些恐懼,自從開始對中國大後方執行轟炸任務以來,他內心的恐懼與日劇增。
他走進辦公室,看著正舒適的躺在椅子上的山口多聞,山口多聞正在閉目養神。旁邊的大喇叭正在播放德國戰爭進行曲,山口全然不知藤田的到達,他完全沉寂在德國戰爭進行曲為他帶來的,無限的戰爭遐想中。
藤田把探針輕輕的剝離磁碟,聲音沒有了,山口的美夢也就此打斷。山口睜開眼睛,看著依然穿著飛行服的藤田。他微笑道:「大佐,回來啦。來,坐下說。」
藤田坐下後,認真地說道:「長官,既然在休息,就不要欣賞德國音樂了。」山口笑著搖了搖頭道:「不,不。大佐,這音樂和我們的海軍進行曲一樣,可以振奮人心,可以為你在走向勝利的那崎嶇山路中,指明最直的捷徑。可以讓你對戰爭的把握,更加宏大而微觀。」
藤田微微的冷笑,不確定地道:「或許是吧!我們,真的,真的還要這麼無休止的幹下去嗎?我好像看不到結果。」
藤田接著說道:「不論是進攻的路途,還是返航的歸途。我看到的是漫無邊際的農田,中國的農民正在田間農作,那時,我想到了九州老家的稻田。然,中國的農村,遠比十個日本還要大。在天上,我看到的城市,我們集中打擊的城市,是那麼的微小。與他們的農村相比,太微小了。」
山口聽見這話,彷彿知道了他的得力幹將,有些猶豫,有些對帝國的大計,持懷疑態度。然,他並沒有開口大罵,而是微笑著,溫柔的說道:「藤田大佐,這間辦公室就我們兩個人,不要當我是長官,當我是兄長吧!說出你內心的想法,或許我能開導開導。」
藤田點頭道:「是!」他接著說道:「起初我們放出「三個月滅亡中國」的豪言,現在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從表面上看,是佔領了不少土地,搶奪了不少資源,但是,中國人卻在不斷覺醒,他們不再懵懂,學會了大規模,大兵團的有效配合。」
山口一邊聽,一邊點頭,他在等著藤田說出他的全部見解。藤田接著說道:「去年冬天,***的八路軍在正太鐵路發動戰役,陸軍同樣放出「以鐵路為柱,以公路為鏈,以碉堡為鎖」的豪言,說要全殲八路軍。現在呢,人家發起多達百個團級作戰單位的協同作戰,讓華北陸軍吃了大虧。」(百團大戰)山口點了點頭道:「是這樣,所以,陸軍還不能太得意忘形,如果把支那人逼到死路,將造就最頑強的敵人。」
藤田喝了口水,接著說道:「因此,我認為我們的戰略方針有問題,如果我們認為集中轟炸他們的中心城市,能解決所有問題的話,那將是大多特錯。支那的抵抗,已經從城市慢慢轉移到農村了。而我帝國航空兵,根本沒有能力對大山裡的八路軍進行大規模的轟炸。在這樣下去,帝國將陷入無窮無盡的恐懼中。資源的消耗、兵員的消耗、國力、經濟等等,都會把整個日本列島拖下水。」
山口聽後有些惱怒,然,他也深知其說的是事實。他笑著道:「大佐分析得是,所以我帝國航空兵,更要全力對支那中心城市進行打擊,尤其是重慶。101作戰計劃就是要以炸迫降,以炸迫和,迅速結束支那戰爭。讓蔣介石成為我們的城下之盟,將***交給他們解決,讓支那人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
山口繼續自信的說道:「帝國的最根本利益,不在這裡。再過一段時間,我們要東進東南亞。支那只是實現大東亞共榮,及稱霸全球的跳板。」
說罷,山口用那嚴肅的眼睛看著藤田道:「所以你,藤田大佐。必須全力的打擊支那首都,將更大的恐懼,更多的死亡氣息,播散在重慶的每一寸土地上。」
山口的回答,總算打消了藤田的恐懼,最起碼在表面上打消了,然,內心深處的恐懼是無法消除的,畢竟他說的話是客觀事實。藤田起身答道:「是,長官。」
藤田禮畢後,問道:「長官,我想問,最新式的戰鬥機何時能來重慶。現有的護航飛機續航能力不夠,飛到目的地幾分鐘就得返航,支那飛行員可以在我們的編隊中,從容打擊。每次轟炸,都有十架以上的損失,死掉我四五十個兄弟。我,我受不了。」
山口拍了拍藤田的肩膀道:「別急,快了。山本將軍和大西瀧將軍不日到達,新式飛機也快來了,應該不超過一個月。」說罷,藤田敬禮離開。
藤田走後,山口看著東方的天空,輕言道:「山本將軍,快帶著新式飛機來吧!海軍損失慘重,軍心有些不定了,我等著你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