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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手從胸口上滑落了下去

所屬書籍: 殘次品

一個小小的人造空間站里,人們在尖叫奔逃,不祥的濃雲冉冉升起,張牙舞爪的煙塵吞沒了一切。

周六恍惚了一下,以為是正在遭受襲擊的第七星系實景,然而隨即,他看清了空間站里簡陋的建築和街道,那陳舊的模樣無端熟悉,他有些茫然地想:「怎麼,第七星系也這麼破破爛爛的嗎?」

而那說不出的熟悉感開始一下一下地撞著他的心臟,幾秒後,周六幾乎能聽見自己胸口傳來的雜音。

記憶開始從噩夢裡驚醒。

不,這是……

視頻上,一個破敗的小商船從槍林彈雨中跌跌撞撞地衝出來,拚命將兩個並排的小生態艙向遠處甩出去,緊接著就在密集的火力中化為齏粉。

這場景是他無數次午夜夢回時,揮之不去的——

宇宙黑得看不見希望,兩個連在一起的生態艙里藏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好像漂流瓶里的兩隻小蟲,他們無法交流,只能透過巴掌大的小小窗口,看見彼此相依為命的臉……直到一枚打偏的導彈擦過女孩的生態艙。

生態艙剎那失去了平衡,男孩在劇烈的旋轉中昏天黑地,他掙扎在生態艙的平衡液體中,看著旁邊的生態艙尾部開裂,大量的營養液像天女散花一樣被甩出去,氣壓急劇變化,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痛苦地掙扎,小臉緊貼在小窗之後,又慢慢地凝固在那裡。

完整的生態艙為了自我保護,不管他怎麼痛苦地說「不」,還是將損壞的一半做脫離處理,那是他第一次目擊生死。

從那以後,他沒有了身份,沒有了來歷,沒有了本來的名字,變成了可笑的「周六」。

周六渾身的血涼了下去,汗毛跟跟倒豎:「你是誰?」

可是對方沒有回復。

周六的雙手不住地哆嗦,他所乘坐的機甲掃描到他的異狀,自動彈出了醫療艙,醫療艙跟前跟後地礙事,差點把周六絆倒,他氣急敗壞地沖醫療艙大吼一聲:「走開!」

他三步並兩步地衝到機甲自帶的分析電腦前,可是第八星系,茫茫星海,一個人藏在暗處,怎麼找呢?周六文化水平不高,小機甲的智能程度也非常有限,他嘗試了幾次,都無法定位對方信號來源,只知道是來自星系內的某個地點。

「媽的。」周六打開個人終端,準備聯繫隨軍的工程隊。

就在這時,給他發視頻的人再一次發來信息:「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那麼相信身邊的人。」

周六:「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

「你第一次聽人提到『女媧計劃』的時候,恐怕是在八星系自衛軍里吧,是不是聽聽就算了?你全家被卷進『女媧計劃』,並因此而死,你對此居然毫不知情。你跟著他們跑腿,卻什麼都不明白,我的天哪,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傻這麼天真的人……年輕人,我都看不下去想告訴你真相了。」

周六牙關緊鎖,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就要離開第八星系了,我知道你在第八星系與域外交界處,我給你的方向發一個遠程通訊的密鑰,你在通過下一個躍遷點的時候就能讀取。想知道就來找我吧,年輕人。」

巧的是,周六剛剛接到遠程通訊的密鑰,馬上就進入了秘密航道的一個躍遷點,密鑰立刻被激活,機甲詢問周六,是否聯通遠程鏈接。

周六的手一哆嗦。

躍遷點加密和遠程通訊的原理,陸必行帶著工程隊給他們這幫文盲大兵科普過,具體細節,周六聽得一知半解,但入伍這麼久,起碼的常識他是有的——

現在第八星系通往域外的躍遷點基本都已經被引爆,只留下了一條供自己人進出的秘密航道,這條秘密航道中,每一個躍遷點都經過加密,外人掃描不到,想要靠運氣碰,在無邊的宇宙里,就算他們實現光速,那也幾乎是不可能搜到的。

但是,在有大致方向的情況下,如果有人在很近的地方——通常是同一個星系內——給他發遠程信號,信號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性粘附在加密的躍遷點上,只要沒有人接通,那麼這個躍遷點依然是安全的,而一旦有人通過密鑰接入這個信號,跟對方建立了雙相聯繫,那麼加密躍遷點暴露的風險將大大提高。

周六想:「這人是不是欺負我讀書少,想詐我暴露秘密航道的坐標?」

他有些警惕起來,立刻刪除了這個險惡的密鑰,接著,用機甲通訊頻道呼叫啟明星通訊站,想尋求技術支援。

通訊站遲了片刻才有人接聽,因為現在戰事太複雜,各種信息潮水似的往通訊站里涌,工程部的值班員都忙瘋了,連實習生都被抓來做記錄工作,接通周六的「實習生」,正好是陸必行的學生薄荷。

此時,第七星系第一批難民剛剛穿過七八星系之間的躍遷點,圖蘭這邊早已經準備好了安檢通道,只放非武裝星艦入內。

最後一架星艦衝過躍遷點的時候,尾部是燒著的,像個斷尾逃生的蜥蜴,逃出來的時候,他們曾經眼睜睜地看著身後的同伴被海盜追過來的導彈吞沒,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能沒命的往前跑。

「我操,這是來傳遞火炬的嗎!」圖蘭罵了一句,她直接展開精神網,強行奪下著火星艦的駕駛許可權,立刻脫離了星艦的著火部位,幾乎是剛剛脫離成功,大火就引發了爆炸,自衛軍的機甲圍成一圈,同時撐起防護罩,擋住爆炸的能量與碎片。

圖蘭:「攔住那艘星艦!動力系統失靈了,沒法自主制動!」

兩架機甲應聲而出,一左一右地伸出捕撈網,被失控的半截星艦一起拖了出去。

「氣壓異常反應,氣壓異常反應——」

更要命的是,在這失控的半截星艦機艙里,機身不知什麼地方損壞,氣壓正在不斷下降,遠程掌握著星艦駕駛權的圖蘭試圖檢修未果:「什麼玩意!這星艦上是供了個林靜恆嗎!」

她打開廣播,飛快地對星艦上的乘客說:「諸位,由於星艦機身損壞,目前氣壓正在不斷降低——安靜!聽我說!現在你們立刻到星艦最底層,那有一部分備用生態艙,別擠!讓老弱病殘先走!」

機艙里的乘客們一開始聽說機身損壞,都慌了,爭先恐後地要往星艦最底層沖,互相衝撞推搡,有人摔了,摔倒在地的人雙手護住頭,難以描述的巨大絕望當頭壓了下來,突然崩潰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這哭聲彷彿有某種穿透力,瞬間感染了整個機艙。

圖蘭簡直火了:「怎麼還有功夫哭!你們……」

「大家聽我說!」這時,一個坐在後排的老人突然越眾而出,他大概以前是個管理人員,有一小撮人自動圍在他身邊,老人亮出嗓子喊了三遍,周圍的人也不斷地試圖安撫同伴,很快,成了混亂里十分顯眼的一盞「燈」,老人扶著機艙站直,「我是塞班——新更名為和平星一號衛星城的市長,諸位都認識我,大家都跟著我走,我們既然能從海盜的包圍里逃出來,怎麼會輕易死在這,不是都有人來救我們了嗎?」

這時,兩架機甲已經被半截星艦拖出了幾百公里,同時狠狠制動,星艦的大部分功能都是苟延殘喘狀態,這一強行制動,仿重力與平衡系統立刻失靈,所有人都亂七八糟地飄了起來。

老市長一把抓住機艙頂上一個扶手,大聲說:「抓住旁邊人的手和腳!」

人們迅速伸出手腳,以最快的速度拉住了旁邊的人,轉眼織成了一張巨大的人網,老市長鬚髮花白,已經感覺到了呼吸困難:「我喊一、二,大家一起往下移動——」

圖蘭默默地關了廣播,隔著精神網,她看著這些人好像長在了一起,湊出了千手千腳,奮力地掙扎,奮力地想活下去,因為太過虔誠,幾乎有了某種神性。

拖住星艦的機甲上迅速伸出對接通道,訓練有素的士兵穿好宇航服魚貫而出,緊隨其後的是醫療艙與大批的生態艙。

圖蘭突然嘆了口氣,移開目光,望向躍遷點的方向,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身邊的人說:「我要是在林將軍回來之前把躍遷點炸了,陸老師不會跟我翻臉吧?萬一他黑進我的個人終端,把我的裸照貼得滿世界都是怎麼辦?」

旁邊下屬心想:「說得跟要臉似的,你還在乎這個?」

圖蘭兀自發愁道:「但是我這麼個性感尤物,萬一不小心火了,還得分他廣告費……我自己好不容易長的臉和身材,憑什麼要分他廣告費,太冤了,要不然到時候我還是自己放吧。」

旁邊的下屬有點聽不下去了,違心地安慰道:「林將軍還沒有下令,衛隊長,你先別太悲觀。」

圖蘭搖搖頭,臉上的嬉皮笑臉沉澱下來,她嘆了口氣:「到了這個地步,他不會不管第七星系的。」

下屬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她。

「他不是第八星系的保安隊長啊。」圖蘭喃喃地說,「他是白銀要塞的總負責人,聯盟最後一位上將。」

不管他說什麼,不管他怎麼憎恨聯盟,他就算到了生命的最後一秒,還是會盡最大努力,安排好這兩個星系。

這彷彿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哪怕聯盟不認他,哪怕那些人千方百計地想要他的命。

烏蘭學院可能是個洗腦學院吧。

「衛隊長,陸校長過來了。」

「怕什麼來什麼。」圖蘭一翻白眼,想了想,她轉頭對身邊的下屬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若無其事地接通了陸必行的通訊,「我就知道,但凡長得帥的,沒有不跟我心有靈犀的,正想找人去叫你呢,快點,這麼多外星系難民怎麼安排,總長不在我做不了主,你趕緊過來管管!」

「這就到,」陸必行早看見了混亂的局面,上了圖蘭的指揮艦,他利索地疏通航道,整個八星系的航道圖都在他心裡,陸必行大致一掃現場情況,給各行星和基地負責人打了幾通電話,他人緣好效率高,十分鐘就解決了難民的去向,這才轉向圖蘭,「林什麼時候回來?你告訴我一句實話,我沒有湛盧主體的許可權,他不肯給我同步信息。」

圖蘭盯著他看了幾秒,推了一杯咖啡在陸必行面前。

「本來不該告訴你,但我這個人是很討厭說瞎話的。」圖蘭想了想,斟詞酌句地說,「我估計將軍自己恐怕就沒打算從這邊進來。」

陸必行臉色驀地一變。

圖蘭一伸手按住他:「先別急,他已經給過我準確通知,說是會繞路到域外方向回來。陸校長,既然他自己這麼說了,你也放寬心好嗎,如果林靜恆都不能讓你放心,這世界上就沒有人靠譜了。」

陸必行心煩意亂地把咖啡杯拿起來,想起了什麼,又放下了。

圖蘭察言觀色,把咖啡杯接過來,自己喝了:「我不怕告訴你,就沒打算想干涉你的決定,還懷疑我給你下藥嗎?釣凱子我都不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陸必行尷尬地乾咳了一聲,沒好意思告訴圖蘭,這下三濫的手段都是她們老大展示給他的。

圖蘭說:「你幫我把這邊的爛攤子擺平,然後你愛去找他就去,我當不知道。」

陸必行鬆了口氣,有一種朋友,會給你忠言逆耳,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但也有些朋友,是給你遞酒點煙,在你想做某些瘋狂的事情時默默理解,扭過頭去的。前者都是很好、很珍貴的朋友,但後者的存在,有時候更讓人心存感激。

陸必行:「謝謝。」

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干涉林靜恆的想法,哪怕是用「我在躍遷點後面等你」這種溫柔的脅迫,同時,他也不可能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坐在家裡乾等。他只能一起到槍林彈雨的另一邊,如果林靜恆安全從域外繞回來,他就一起回來,如果……

圖蘭知道他要幹什麼,並不是衛隊長料事如神,而是陸必行不會有別的選擇。

陸必行給小流氓開過學校,給走私犯建設過基地,好像天生擅長把混亂的局面理出一個條理,很快在第八星系這一頭建了個簡單的難民接收機制,疏通了擁堵,井井有條起來。這時,第二批難民進來了,這一次比方才狼狽得多,有幾艘星艦穿過躍遷點時已經是殘骸,他們只來得及給星艦上窒息而死的人收個屍。

陸必行一咬牙,直奔圖蘭指揮艦的機甲收發室,他實在是一秒也等不了了。

指揮艦機甲收發室的衛兵並沒有攔他,應該是圖蘭事先交代過,痛快地替他刷開了電梯,陸必行點頭致謝,對這個「好朋友」全無防備……直到他低頭髮現自己的個人終端信號被屏蔽了。

陸必行悚然一驚,然而電梯門已經合上。

陸必行:「伊麗莎白圖蘭!」

沒有人回答,電梯直線向下,同時,四面八方的小換氣孔里一起噴出強麻醉劑,白霧把他整個人淹了過去。

鬧了半天,使用下三濫招數是白銀十衛傳統,她還裝得跟人似的!

陸必行屏住呼吸,可是這種小顆粒的麻醉劑顯然是接觸性麻醉,很快滲入皮膚,他的神經漸漸麻痹,肌肉被迫鬆弛,陸必行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摳住電梯的門,沒有知覺的指甲一直劈到了甲溝……

但終於還是垂了下去,留下了一道很淺的血跡。

第七星系裡,反烏會的海盜與中央軍糾纏得難捨難分,要是以古代冷兵器戰場作比喻,幾乎是到了肉搏的地步,中央軍儘管傾巢而出,但兵力並不佔優勢。偌大一個第七星系,行星、衛星、人造空間站里到處都是人,到處都需要保護,第七星系自己就把他們的中央軍切割成了碎塊。

然而就算是碎石,也有飛流直下之勢。

七星系的通訊頻道里,無數人一言不發地掉線,在航道途中暗下去,像被陰霾籠罩的星空。

「將軍,」衛兵對林靜恆說,「走吧,海盜意識到他們的人在往八星系跑,已經堵住了航道,他們掙扎不出來的,應該不會再有星艦過來了。」

林靜恆頭也不回地說:「給總長他們撥一支護衛隊,讓他們先走……接圖蘭。」

圖蘭很快回話:「將軍。」

林靜恆一掃通訊視頻,目光卻定住了——圖蘭身後,陸必行安安靜靜地躺在醫療艙里,像是天崩地裂也驚不醒他的夢。

「你得回來啊,將軍,你要是平安回家,我最多剃頭賠罪,不然我會被陸老師追殺一輩子的,」圖蘭說,「得罪技術宅的下場很慘的!」

林靜恆沖她露出了一點吝嗇的笑容:「等我回頭給你從第七星系帶個假髮套——圖蘭衛隊長!」

「是。」

「我需要你在二十分鐘之後啟動躍遷點爆破程序,不管我有沒有回去,不管七星系難民有沒有接收完,能做到嗎?」

圖蘭:「收到。」

「那麼我們域外方向的地下航道見。」林靜恆乾脆利落地切斷了通訊,「安克魯那個自殺隊的副官叫什麼?」

湛盧:「他是……」

「愛誰誰吧。」林靜恆一擺手,「叫那個廢物交出指揮權。」

湛盧很快回話:「先生,代號『愛誰誰』將軍表示,第七星系中央軍無條件服從白銀要塞指令。」

反烏會的海盜明顯感覺到,四分五裂的中央軍突然隱隱聚合在了一起,不再只顧保護難民星艦,竟轉守為攻,突然打起了配合。

「就算你投鼠忌器,難道還要向敵軍廣而告之?」林靜恆嗤了一聲,「蠢貨。」

八星系自衛軍陡然闖入密不透風的海盜艦隊里,並在高速下直接衝進被困住的難民艦隊里,眾星艦嚇得噤若寒蟬,一動不敢動,機動性極強的重甲堪堪與他們擦肩而過,竟沒撞到一點。緊接著,自衛軍利刃一樣劃穿了反烏會海盜的艦隊,與「愛誰誰」將軍匯合,火力從霸佔航道的海盜艦隊中打了個洞。

林靜恆:「好狗不擋路。」

反烏會的海盜艦隊像是嗅到了腐肉的禿鷹,大批的聚集過來,整個被高速行進的自衛軍帶離了原本的航道,緊接著,防線稍有薄弱,緊接著,被阻隔在各地的中央軍趁機匯為兩隊,在海盜主力對林靜恆狂追不舍的時候,從兩邊給了對方迎頭一擊。

場中形式突變,海盜守株待兔似的單邊屠殺,立刻變成了兩軍對壘。

而散在七星系各地的難民星艦像散沙,趁機四散奔逃,反烏會即便想劫持人質,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抓,大批的難民趁縫湧入七八星系交界處,愛德華總長不肯先走,帶著林靜恆撥給他的護衛隊守在星系交界的躍遷點處,接應被海盜追殺的難民。

圖蘭攥緊了自己手腕,還有十五分鐘。

周六隔著視頻,看著少女清秀如精靈的面孔,薄荷那張臉和那張扒在生態艙小窗後面的女孩莫名重疊在了一起,堵回了他嘴邊的話。

他想起那個神秘人的信息: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那麼相信身邊的人。

薄荷百忙之中抄起旁邊的杯子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水:「什麼情況?」

「……沒什麼。」周六有些貪婪地看著她,他輕輕地說,「想看看你。」

「神經病嗎!都忙成狗了,誰有空跟你聊騷?」薄荷暴躁地切斷了通訊。

就在這時,周六的個人終端再一次亮出提示,那個神秘人物說:「擔心我騙你?你為什麼不去問問收養你的臭大姐,是誰出賣了你的家人?」

臭大姐仍被關在他自己的基地里,林靜恆他們把居民和物資從那個鳥不拉屎的空間站轉移之後,就順手將它改成了監獄,專門用來關勞改犯。

這裡離地下航道不遠,正好巡視完畢,周六心不在焉地與同伴換班,隨意找了個理由離隊,輕車熟路地回到這個他長大的地方,找到了被關了一年多,形銷骨立的臭大姐。

臭大姐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一見人差點瘋了,連滾帶爬地撲到周六腳下:「周六!周六!我就知道你最有良心,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是我把你養大的,生恩不如養恩,對不對?你肯定會原諒我的……」

周六的心涼了下去。

距離林靜恆命令炸毀躍遷點時間還有五分鐘,但周六不知道。

「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被困在八星系了。」神秘信息緊接著又發來一條密鑰,「想知道女媧計劃的另一半真相嗎?來聯繫我吧。」

林靜恆整合了第七星系的中央軍,將反烏會的海盜越拖越遠。

湛盧將一個緊急躍遷的坐標發到所有中央軍機甲上。

還有一分鐘。

「聯繫我吧……」周六攥緊了遠程通訊密鑰,耳畔彷彿不停響著海妖的蠱惑。

「聯繫我吧……」

他已經離開了秘密航道,周六想,這時候用星系內的躍遷點接收遠程信息,信號是從七八星系之間的躍遷網走的,沒有追溯到加密躍遷點的風險。

他鬼使神差地接通了密鑰。

就在那一瞬間,圖蘭按著林靜恆的命令,引爆了躍遷點。

高能粒子流狂風似的卷過周圍是所有人、殘骸、海盜……這一次,連第八星系早已經做好抗干擾準備的內網也難以避免地斷了。

周六剛才接通的遠程信號想要聯通域外,只能穿過秘密航道的加密躍遷點。

加密躍遷點被鎖定,幕後注視著整場大戲的罪魁禍首微笑起來。

林靜恆下達緊急躍遷命令,第七星系中央軍不再糾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海盜,整體消失在原地。他已經計算好了撤退路徑,緊急躍遷三次,正好能藉助七星系邊緣的躍遷網抵達域外,能直接甩脫海盜,撤回第八星系。

同一時間,埋伏在域外方向許久的反烏會海盜機甲群動了,兵分兩路,一路悄無聲息地穿過沒人知道的地下航道,另一路埋伏在了七星繫到此的必經之路上,藏好能量波,上百個導彈假設在被鎖定的躍遷點上。

毫無防備的七八星系聯軍穿過躍遷點的一瞬間,導彈群憑空降落,躍遷點不堪重負,當場炸開。

巨大的能量把整支艦隊橫掃於其中,時空也小範圍地塌陷下去。

陸必行昏迷中彷彿仍被噩夢攪擾,無知覺地掙動著,手從胸口上滑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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