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喬姆替丹尼爾帶回來的東西,是一張從學校筆記本里撕下的紙,摺疊了四次,還有一頁帶有隧道粗鉛筆畫的厚繪圖紙。這正是阿爾喬姆期望在信封中看到的東西——一張地圖和地圖的說明。在他穿過加里寧大街跑向斯摩陵克站的時候,沒有時間考慮丹尼爾遞給他的包裡面可能放了些什麼。對此,看起來無法處理的問題,對於從全俄展覽館站帶走的東西和整個地鐵都是一種無法理解且不可阻擋的威脅。一個紅褐色的斑點已經散布到了說明紙的中間,紙上緊緊地粘著婆羅門的血,必須潮濕一些才能顯示出上面的信息,而且必須要小心翼翼,避免破壞上面細墨書寫的說明。阿爾喬姆看著突起的字:“零件號碼……隧道……D一6……完整安裝……多大400000平方米……一個噴水池……沒有處在很好的運轉狀態……出乎意料……”它們試著從橫線上跳動著,合併到了一塊,而它們的意思對他來說仍是無法理解的。他對將它們組成合理的東西已經絕望了,於是將信息傳給了梅爾尼克。他小心地接過紙,用貪婪的眼睛盯著字母。好一會兒他什麼也沒說,接著阿爾喬姆看到他疑惑地皺起了眉毛。
潛行英雄低聲說道:“這不可能是。”他將紙翻過來,從另一邊又看著,接著從頭開始讀:“全部都是廢話!他們不能像這樣忽略東西……”梅爾尼克含混地嘟噥著:“他們只有自己知道……他們沒有告訴軍方。不奇怪,真的……給他們看看像這樣的東西,他們會立即把它當作舊的東西。”而阿爾喬姆在耐心地等待著一些解釋:“可是他們真的忽略它了嗎?不對……那麼,我們假設它是對的……那意味著他們一定看過它了!”“它能有用嗎?”潛行英雄點了點頭:“如果這裡寫的都是真的,那麼,就有希望了。”“關於什麼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梅爾尼克沒有立即回答。
他再次將信息讀完,接著想了幾秒鐘,之後他才開始講他的故事:“我以前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傳奇人物總是飛來飛去,可是你看地鐵里就有幾千個。我們不只是靠麵包生活,還依靠傳奇人物。關於大學,關於克里姆林宮,關於大都會站,你不能分辨出什麼是真相以及伊利查廣場的籍火周圍設計了什麼東西。所以,你看……通常有傳言說莫斯科的某個地方或者莫斯科的外面保存下來一個導彈部隊。當然,那是不可能發生的,軍用設施總是頭號目標。可是傳言說,他們沒有成功,或者他們沒有進行到底,或者他們把它給忘了。有一個導彈部隊一點也沒被破壞。他們說甚至有人步行到過那裡,並且在那看到了什麼東西,而且依其申述,嶄新的軍用裝置在飛機庫的軍用帆布下面放著……真的,地鐵裡面不需要它們,你不可能在這樣的深度夠到你的敵人。它們去立在那裡,那麼,就讓它們保持矗立吧。”阿爾喬姆驚奇地看了看潛行英雄,把腳從長榻上聾拉了下來,接著說:“導彈裝置跟它有什麼關係?”
"黑暗的東西從植物園站來到了全俄展覽館站。亨特懷疑它們就在那個區域從地面下到了地鐵內,可以合理地假設它們就住在那裡。事實上,有兩個版本。第一個說它們來自一個像蜂巢星團一樣的地方。比喻說離地鐵的人口不遠。第二個說事實上沒有蜂巢星團,黑暗的東西是從城市的外面來的。那麼問題是,為什麼我們沒有在別的地方看到更多的它們?這不合理。儘管也許是時間問題,通常是這種情況,如果它們來自什麼遙遠的地方,我們無論如何也拿它們沒辦法。我們炸掉全俄展覽館站上面的東西或者甚至是和平空間站上面的東西,不久它們就會找到新的入口。固守在地鐵里將是我們唯一的選擇,將我們自己關緊了,忘掉回到地面的想法,並且永遠靠豬和蘑菇來維持生活。
梅爾尼克挑著必要的信息讀著:“十二枚裝載著高爆性破片式彈頭的火箭齊發覆蓋400000平方米。”“來自植物園站的幾次這樣的齊發會將它們變為塵土。”阿爾喬姆反駁道:“可是你剛才說有傳奇人物。”潛行英雄晃動著紙:“可是,婆羅門說沒有。這裡給我們說明了如何找到這個軍事單位的位置呢,真的,它還說軍用裝置已經部分不能操作了。那麼,只是我們怎樣才能到那呢?D一6,這裡提到了D一6,2號地鐵,標出了其中一個人口的位置,他們認為隧道從那裡通向這個單位。可是他們預定意料之外的障礙可能會在試著穿到2號地鐵時出現。”阿爾喬姆回想起他曾經聽過的一段對話:“是看不見的觀察員?”梅爾尼克皺著臉說道:“觀察員?那是垃圾,也是胡扯。”阿爾喬姆接著說:“導彈部隊也只是個傳說?”潛行英雄打斷了他的話:“只要我沒親眼看到它,它仍然是一個傳說。”“2號地鐵的出口在哪兒?”“在這裡寫著:馬雅可夫站。很奇怪……我去過馬雅可夫站那麼多次,從來沒聽說過那樣的事情。”阿爾喬姆很好奇地說:“那麼我們該怎麼辦?”潛行英雄答道:“跟我來,你吃點兒東西,放鬆一下,我要考慮一會兒,我們明天再談。”當梅爾尼克開始談到食物的時候,阿爾喬姆才突然開始意識到自己有多餓了,他撲向冰冷的瓷磚地板,就在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靴子的那一刻,潛行英雄示意他停下。
“丟下你的鞋子和你的所有衣服,把它們放在那個箱子里。他們會進行清洗和消毒的。他們還會檢查你的帆布背包。那邊的桌子上是褲子和外套,穿上它們。”斯摩陵克站看起來有點陰暗,一個低的半圓形天花板和牆上窄的拱門,牆上排列著曾經是白色的大理石。儘管懸掛在拱門上裝飾性的人造圓柱和保存很好的牆粉裝飾了頂部的牆,可是所有這些都只得到了他的第一眼注意而已。車站好像給人一種長時間被堡壘包圍的感覺,防衛者以自己的方式進行了裝飾,給這個地方增加了一種嚴肅的外觀。帶有大量鐵門(沿加壓門兩側)的雙層水泥牆和隧道人口的混凝上射擊點都說明這裡的居民們有理由擔心自己的安全。在斯摩陵克站看不到女人,所有的男人都帶著武器。
當阿爾喬姆問梅爾尼克這個車站出什麼事了,後者只是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說,他看不出這裡有異乎尋常的情況,好像這裡的人都在等待著什麼。廳座在大廳的中央排成一排,而且所有的拱門都敞開著,好像害怕阻礙他們,免得妨礙緊急撤退。同時,所有的住房都獨自設在了拱門之間的地方。每一火車月台的中間位置都坐著值班人員,月台在那裡"卜到軌道處,值班人員一直觀察著隧道的兩側,車站出現了近乎完全的寂靜。這裡的人們互相低聲地交談著,不時還陷人低語,好像他們害怕自己的聲音會淹沒來自隧道的某種含混的聲音。
阿爾喬姆試著回憶他對斯摩陵克站的了解。可能出現有危險的鄰居嗎?不會的,軌道在一邊上通向明亮安全的大都會站,它是地鐵的心臟,而另一個隧道通向基輔站,阿爾喬姆只記得那裡居住的主要是那些與他在中國城和普希金站的納粹監獄裡見到過的同樣的高加索人。這些是普通人,而且也不值得如此擔心……餐廳坐落在中心帳篷里。根據所有的一切來看,吃飯時間已經過去了,因為只有很少人還在簡陋的家制桌子邊。梅爾尼克讓阿爾喬姆坐在其中一張桌子旁,幾分鐘後他帶著一隻碗回來了,裡面盛著冒煙的,並引起食慾的灰色稀粥。看到潛行英雄讓人放心的眼神,阿爾喬姆才斗膽開始吃,他一口氣把它吃光了。儘管很難界定它是用什麼特殊的材料做的,但是地方飯菜吃過之後確實味道很好。可以肯定廚師沒少放肉。
阿爾喬姆吃過之後將陶缽放到了一邊,平靜地看了看四周。兩個人仍然坐在相鄰的桌子旁,靜靜地說話。儘管他們穿著傳統的棉襖,可是他們外表上的某種東西讓他覺得他們穿著全套的防護服,且拿著上了膛的自動來複槍。穿棉襖的人隨便打量了一下阿爾喬姆又回到了自己的悠閑談話中。靜靜地,幾分鐘過去了。阿爾喬姆試圖和他再談談車站,可是梅爾尼克只是簡短勉強地回答了他。這時,穿棉襖的人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了他們的桌子旁,靠向梅爾尼克說道:‘我們怎麼處理基輔站?快到緊要關頭了……“潛行英雄說道:”好吧,阿爾喬姆你去休息會兒,離這裡的第三個帳篷是提供給客人的,床已經鋪好了,是我鋪的。我要在這裡待會兒,我得和這些人談談。"阿爾喬姆有一種既熟悉又不愉快的感覺,好像他們把自己支開,是不讓他偷聽到成人間的談話,他順從地站起身走向了出口。他自我安慰這樣至尖可以獨自查看一下車站。
當阿爾喬姆能夠更近地專心看一下車站時,他又發現了好幾個小的奇怪現象。大廳被徹底清理了,在地鐵里,大部分地鐵里有人居住的車站不可避免地充滿著各式各樣的廢舊物品,但在這卻都不見了,而且斯摩陵克站更大了,並且從外觀上看不像是一個有人居住的車站。它突然使他想起了一本歷史書中的一張圖片,其中描畫著一個羅馬士兵的軍營。準確對稱地布置的場地朝著各個方向,沒有多餘的東西,到處都是哨兵,還有加固了的人口和出口……他沒能在車站內走很長時間。阿爾喬姆遇到了居民們直率而懷疑的目光,幾分鐘之後,他知道他們在監視著他,因此,他想回到客人的帳篷。
鋪好的帆布床,的確在那裡等著他呢,而且角落裡豎著一個寫有他名字的塑料袋。阿爾喬姆進人吱吱叫的帆布床的彈簧面上,將包打開,裡面是他留在帆布背包里的東西。他在裡面扒了一會兒,從包裡面抽出那本他從地面上帶來的兒童書。琢磨著他們是否用蓋格計數器檢查了自己的這點財物。當然放射量測定器會開始有力地在書本附近咔噠咔噠地作響的,但阿爾喬姆不想考慮這些。他翻閱了幾頁,找出了泛黃的紙上稍微褪色的圖片,遲遲沒有在下幾頁中間找出自己的照片。會是他的嗎?他現在怎麼了,對於全俄展覽館站,對於整個地鐵,他首先必須回到自己的地鐵站來問一問蘇霍伊:“這張照片里有誰?是我的母親嗎?或者不是她?”阿爾喬姆親吻了那張照片,接著又將它放在了書頁中間,合上書放回了帆布背包內。
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些東西漸漸有了頭緒。過了一會兒他睡著了。當阿爾喬姆醒來離開帳篷之後,他沒有考慮車站有多少改變了。不到十棟完整的住宅單元還留在那裡,其餘的都壞了或者燒毀了,牆面帶著煙灰,且帶有子彈的麻點、灰泥,還有大塊的混凝土不斷地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月台的邊緣流淌著不祥的黑色小河,它們是未來洪水的先兆。大廳里幾乎沒有什麼人,只有一位小女孩在其中一個帳篷的邊上玩著玩具。從另一個月台,就在車站的新出口處的樓梯那延伸出來了低沉的尖叫聲。只有兩個倖存的應急照明燈驅散了大廳的黑暗。阿爾喬姆留在帆布床的前端處,尋找衝鋒槍消失的地方。他搜查了整個大廳都沒找到,他只得接受事實,必須不帶武器地離開。
這裡出了什麼事情?阿爾喬姆想問一下正在玩耍的小女孩,可是她一看到他,就不由得掉下了眼淚。如此一來,要想從她那裡得到任何消息,都是不可能的。阿爾喬姆沒有管那個嗚咽地掉著眼淚的小女孩,他小心地穿過拱門看了看通道。映入他眼帘的第一個東西是擰在大理石上的散的銅字“V……NKh”,“D”(VDNKh是全俄展覽館站的英文縮寫)在哪裡?只能看見一個暗跡。在沿著大理石的整個題詞上出現了一道深的裂縫。他必須檢查一下隧道里出了什麼事。如果有人佔領了車站,那麼在回去尋求幫助之前他必須仔細地查看一下環境,準確地向來自南部的同盟者解釋他們所面臨的危險。突然,在線路人口處的後面,有一處不可穿越的黑暗,以至於阿爾喬姆不能看見比白己手臂的肘部更遠的距離。有個東西在隧道的深處發著奇怪的咯咯聲,瘋子才會不帶武器到那裡。
聽了一會兒聲音,他開始聽見了沿著地板水的潺潺聲,包圍了他的靴子,朝著全俄展覽館站往回急流著。他的腿晃了晃,拒絕往前邁。他頭腦中的聲音一再警告說繼續走是很危險的,風險太大,而且他在這樣的黑暗中無論如何也分辨不出任何東西來。
阿爾喬姆往隧道看不見的深處每走一步,就感覺到好像一種黑色冰冷的恐懼在一滴一滴地滲人自己的心裡。好多次他都受不了,轉過身就倉促地奔向了車站。可是,他沒有看到黑暗中的枕木,被其中的一塊絆倒了,他知道現在不可避免的結局就要來了。他渾身冒汗,甚至當時還沒來得及考慮到自己已經在夢中從帆布床上掉了下來。他的頭異乎尋常地沉,太陽穴處一陣鈍痛,阿爾喬姆在地板上又呆了幾分鐘,直到自己想起來為止。那時他不能自己站起來,但他頭腦清醒,噩夢的殘餘完全消失了,他再也想不起來自己剛才大概在夢些什麼了。他提起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看。
除了一些哨兵,沒有一個人。現在是晚上了,阿爾喬姆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潮濕的空氣,回到了帳篷,伸直地躺在了帆布床上,像木頭似的睡著了,沒有做什麼夢。梅爾尼克叫醒了他。他穿著帶有翻領的深色絕緣外套和帶有口袋的軍褲,看起來好像現在他隨時要離開車站一樣。頭上戴著舊的黑色戰鬥帽,而且阿爾喬姆看起來很熟悉的兩個大包豎在他的腳旁。梅爾尼克用自己的靴子將其中一個挪向阿爾喬姆說:“這裡是鞋子、制服、背包和武器。把你的鞋換了,準備好。你不必穿任何盔甲,我們不想到地面上去,只是隨身帶上它。我們半小時後離開。”阿爾喬姆問道:“我們要去哪裡?”他眨著半醒的眼睛,剋制著哈欠。“基輔站,如果你還行,接著沿著莫斯科地鐵5號線去白拉羅站,再到馬雅可夫站。到那裡我們再看看。做好準備。”
潛行英雄坐在了豎在角落裡的凳子上,從口袋裡抽出一份報紙,自己卷了只煙,並不時地看著阿爾喬姆。對著這種監視的眼睛,阿爾喬姆很不安,笨拙地處理著每一件東西。大約二十分鐘過後他準備好了。梅爾尼克沒有說一句話,從凳子上坐起了身,抓起自己的包,走到了月台。阿爾喬姆環顧著房間跟隨著他,他們通過一個拱門出去,向著通道走去。梅爾尼克爬著通道上疊加的木質樓梯,向哨兵點了點頭,開始向隧道走去。直到現在阿爾喬姆才發現線路的人口布置得很奇怪。在通向基輔站的月台的邊上,通道的二半被帶有狹窄的槍縫的混凝土兵器掩體阻斷了,金屬格柵也阻斷了通道。有兩個哨兵在執勤,梅爾尼克用簡短難懂的話與他們閑聊過後,其中一個守衛打開了鉸鏈鎖,推開了格柵。沿著隧道的一邊延伸著纏繞的黑色絕緣線,上面每十或者十五米掛著微弱的燈。
即使是這樣差的照明對阿爾喬姆來說都是奢侈。然而,過了三一百步,電線分開了,在這個地方又有一位哨兵在等著他們。巡邏隊員們不穿制服,’可是,他們看上去比大都會站的軍人要嚴肅得多。其中一個看出了是梅爾尼克,向他點了點頭,讓他過去了。潛行英雄在照亮了的地方的邊上停住了,他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手電筒來打開。又過了幾百米,前面聽見了聲音,而且出現了手電筒的光亮。梅爾尼克的衝鋒槍悄悄地從自己的肩部滑了下來,落在了自己的手中。阿爾喬姆跟他學著,那最可能是來自斯摩陵克站的另一支巡邏隊。兩位穿著帶有假皮衣領的厚外套、拿著武器的壯漢正在與三個小販爭吵著。巡邏隊員頭上帶著圓的針織帽,每人胸前的披肩帶上都掛著夜視儀。
有兩個商販帶著武器,可是阿爾喬姆打賭說,他們只是商人。大包的破布、他們手裡的隧道地圖、特殊的無賴外表和手電筒光束下活躍地閃動著的眼睛,這些他都已經重複看過很多遍了。他們通常隨便讓商販進入所有的車站。可是,看起來沒人願意他們來到斯摩陵克站。其中一位商人試著說服一位巡邏隊員。一位穿著緊身棉襖的瘦高的長鬍子的人說:“那麼,好吧,老兄,我們是過路的。”另一個商販也隨聲附和著,是一位頭髮垂至眼睛的矮胖子,他說:“我們的財物都在這了,你們自己看吧,我們要在大都會站做貿易。”第三個也開始說了:“我們對你們有什麼害處呢?只有好處,看這裡,只是新的牛仔褲,肯定適合你們的尺寸,名牌,我將它們免費送給你們。”哨兵靜靜地搖了搖頭,擋住了他們的路。可是,他立即作出了反應,就在商販們以為他默許的那一刻,試著向前邁了邁步,兩個哨兵幾乎同時劈啪地拉動了他們衝鋒槍的槍栓。
梅爾尼克和阿爾喬姆站在他們的身後離有五步遠。儘管潛行英雄放下了武器,可是,他的態度依然緊張。其中一個開始數數:“站住!我給你五秒鐘轉身離開。這是安全車站,他們不允許任何人來這裡。五……四……”其中一個商販變得煩躁不安起來:“可是我們怎麼才能到那裡,還是通過莫斯科地鐵5號線嗎?”另一個順從地搖著頭,使勁拉著他的衣袖,商人們從地上提起他們的大包拖著往回走了。等了一分鐘,潛行英雄給阿爾喬姆一個手勢,他們開始緊跟著商販們向基輔站走去。當他們經過哨兵的時候,其中一個靜靜地向梅爾尼克點了點頭,將兩根手指放在了頭上,像是表示敬禮。當他們自己通過警戒線的時候,阿爾喬姆很好奇地問道:“安全車站?那是什麼意思?”後者厲聲地說:“回去再問。”他阻止了阿爾喬姆再問任何問題。
儘管阿爾喬姆和梅爾尼克試著離前面走的商販們遠一點,可是,他們說話的聲音變得更近了,接著突然停了下來。當燈的光束照在他們的臉上時,他們還沒有走出二十步。有人緊張地喊道:“喂!誰在那裡?你想要什麼?”阿爾喬姆聽出是其中一位商人的聲音。潛行英雄清晰地回答道:“冷靜,讓我們過去,我們不會打擾你們的,我們要去基輔站。”他們在商議之後從黑暗處說道:“過吧,我們讓你們先走,我們沒必要走這麼急。”梅爾尼克生氣地聳了聳肩從容地向前走去。走了30米,那三個商販正在等著他們。阿爾喬姆和梅爾尼克來到之後,商人們禮貌地將他們的商品放到了地板上,讓他們過去。潛行英雄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開始繼續向前走,可是阿爾喬姆注意到他的步子已經變了。
現在他靜靜地走著,像是希望抑制住聲響一樣。儘管商販立即跟著他們,但梅爾尼克還是沒有看他們一次。阿爾喬姆自己試著長時間地剋制自己轉身的慾望,持續了大約三分鐘,最終他向後看了看。後面傳來了一個緊張的聲音:“喂!”潛行英雄停了下來說:“在那裡等一下!”阿爾喬姆開始覺得很困惑。為什麼梅爾尼克這樣順從地回應這些微不足道的商人呢?其中一個商販追趕著他們問道:“他們這樣厲害是因為基輔站在保護大都會站嗎?”梅爾尼克答道:“是基輔站的。”阿爾喬姆感覺一陣嫉妒的苦悶,後者不想告訴他任何事情。瘦高的商販嘟濃著說:“是的,我能理解。現在基輔站越來越可怕了。不過沒關係,不久這些穿著整潔的守衛一定會很熱的。每個人都會從基輔站向你們跑來,你知道誰會存活在車站中嗎?最好是被打死。”另一個惡意地哼道:“你親自打過槍嗎?”
瘦高的人回應道:‘哼!別繼續裝作英雄!還有,你們也沒有自己覺得太熱。“阿爾喬姆控制不住自己了:”這是怎麼回事?“兩個商販立即看著他,好像他問了一個連小孩子都知道答案的愚蠢問題。潛行英雄沒有說話,商販們變得安靜了,他們靜靜地走了一段時間。是否是因為這個,或者也許是因為持續很久的安靜變得越來越怪異,阿爾喬姆不想再聽到任何解釋。當他決定要放棄他們時,瘦高的人最終勉強地宣稱:”通往勝利公園的隧道在那裡,就在前面……"聽見了車站的名字,他的兩個同行者彼此靠得更近了,阿爾喬姆很快覺得有一股潮濕的隧道空氣湧出,而且隧道的牆也在垮塌。就連梅爾尼克也聳了聳肩,好像試圖暖和一下。
阿爾喬姆從沒聽說過關於勝利公園的不好事情,他想不起來與這個車站相關的故事。只是為什麼他會在突然聽到它的名字時,變得如此心神不安?潛行英雄嚴肅地問道:“什麼?它現在變得更壞了嗎?”長鬍須的人含混地嘟濃著:“我們知道什麼呢?我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們有時路過那裡。待在那裡你就會明白的。”矮胖的商販屏著呼吸說:“有人失蹤,許多人都受到了驚嚇,所以他們都跑了。一個人絕對弄不清楚誰消失了或者誰獨自跑開了,並.且這對其他人來說更可怕。”瘦高的人說道:“所有這些隧道都該死!”接著他拍打著地面。梅爾尼克說:“隧道被堵上了。”瘦高的人指著長鬍須的同伴說:“它們已經被堵了一百年了,可是從那以後呢?如果你是個陌生人,你最好應該理解我們!每個人都知道有一種對隧道的恐懼,即使他們被炸掉了或者被堵上了三次也是如此。當他們站在這裡時,任何人都能在自己的皮膚上感覺到它,甚至包括那邊的謝爾蓋耶維奇。”
毛髮蓬鬆的謝爾蓋耶維奇確認道:“正是。”他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梅爾尼克問道:“他們正在守衛著隧道,不是嗎?”長鬍須的人點了點頭:“巡邏隊每天都在這。”潛行英雄追問道:“他們抓到過什麼人沒有?或者見到什麼人沒有?”那個商販作出了無助的手勢:“我們怎麼知道?”梅爾尼克沒有後退:“我沒有聽說,可是他們試著抓住什麼人。”“當地人是怎麼說的?”瘦高的人什麼也沒說,他只是做了個憂鬱的手勢,可是謝爾蓋耶維奇朝後面看了一眼小聲地說:“它是死人之城。”於是,他再次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阿爾喬姆想笑出來:他已經聽說過太多關於在地鐵里的地獄的故事、預言、傳奇和理論等。
關於沿著隧道的管道內的靈魂和他們在其中一個車站正在挖掘的地獄之門……現在在勝利公園有一個死人之城。可是可怕的草圖已經讓他忍住了自己的笑聲,除了溫暖的衣服,其他都讓他感覺冰冷。最壞的事情是梅爾尼克陷人了沉默,而且停下了所有的詢問。阿爾喬姆希望自己的同伴只是輕蔑地對這樣荒唐的想法置之不理。他們靜靜地走完了剩下的路程,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那條路被證實是完全安靜、空蕩、乾燥和通暢的,除了所有的一切,某種壞的事情在等待著他們沉重的感覺,並隨著每一步都在加劇著。他們一走進車站,這種感覺就沖向他們,就像地下水一樣那麼難以控制——渾濁和冰冷。
這是來自高加索的人所說的“陽光明媚的基輔站”嗎?那人和他曾經待在法西斯監獄的同一個牢房裡。或者他心裡有一個坐落在費里夫站的具有同樣名字的車站?你不能說車站被忽略了,所有的居民都逃走了。事實上,這裡有很多人,只是基輔站給人的感覺是它不屬於它的居民。他們都相互住得很近。帳篷搭在了牆上或者一個挨著一個地搭在了大廳的中央。任何地方都看不到消防與安全條例所要求的帳篷之間的距離。顯然,他們害怕比火更危險的東西。當阿爾喬姆盯著他們的眼睛的時候,那些過路人立即疲倦地把頭轉了過去,而且為了避開陌生人,都選擇了岔道,就像沿著裂縫奔忙的甲殼蟲。
兩排低的圓形拱門之間夾著的月台在一邊沿著幾個自動扶梯向下走去,而在另一邊的短樓梯處升了起來,在短樓梯處開了一條通向另一個車站的通道。煤在好幾個地方冒著煙,有一股誘人的烤肉香味。在一旁有個小孩子在哭。儘管基輔站坐落在商販們所說的死人之城的邊上,但是它卻具有完全的生氣。商販們很快地說了聲再見,就消失在一條通向另一條線路的通道上了。梅爾尼克謹慎地沿著邊上看了看,毅然開始向著其中一個通道的邊上走去。就此可以看出他是定期來這裡的。阿爾喬姆不能理解為什麼潛行英雄要這樣詳細地詢問商販關於車站的事情。他難道希望事件真正狀況的線索被暴露嗎?他在試著篩選潛在的間諜嗎?過了一會兒,他們在堆放辦公設施的人口處停了下來。這裡的門被撞倒了,可是有一個守衛站在外面。阿爾喬姆猜想是當局做的。臉颳得乾淨的長者留著精心打理的頭髮,他出來會見潛行英雄。他穿著地鐵工作者的舊的藍色制服,很多年了,經過水洗都已經褪色了,但還是很千凈。顯然他把自己照顧得非常好,那人向梅爾尼克敬了禮。因為某種原因他只將兩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而且沒有巡邏隊員那樣用心,但卻很滑稽,他嘲弄地眯著眼睛。
他用友善低沉的聲音說道:“日安。”潛行英雄回答道:“先生,日安。”他笑了,一十分鐘後他們坐在溫暖的房間里喝著剩下的蘑菇茶。這次他們沒有像他想的那樣讓他待在外面,而是允許他加人討論嚴肅的事情。遺憾的是他對潛行英雄與車站站長之間的談話一點都不了解,梅爾尼克喊車站站長為阿卡迪耶"謝苗諾維奇。起初梅爾尼克問了關於特列加克的事情,接著他開始詢問隧道中是否有什麼變動。車站站長報告說,特列加克已經離開忙私事去了,但是很快就會回來的,而且他建議等他一下。接著他們深人地了討論了關於某種協議的細節,這樣阿爾喬姆很快就完全丟失了談話的線索。他只是坐在那裡,品著熱茶,蘑菇的香味讓他想起了自己家鄉的車站,他看了看四周。基輔站明顯更好地保留了歷史:房間的牆上懸掛著破舊的毛毯,毛毯上的設計還保留著。
在幾個地方,毛毯緊挨的上面一直在隧道介面處,掛著寬大的鍍金框架的鉛筆素描畫,他們座位旁邊的桌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古董。阿爾喬姆想像不出需要多少個潛行英雄把它從某人的空置公寓內搬出來,以及車站的原擁有者付了多少錢。其中一面牆上掛著一把軍刀,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已經變成了深色,靠著邊上是一把史前風格的手槍,已經不適合射擊了。在房間遠處的衣櫥上放著一具大的白色頭骨,只是不知道主人是誰。阿卡迪耶,謝苗諾維奇搖了搖頭:“這些隧道中的確什麼都沒有。我們保持監視著,所以人們都還很平靜,你自己去過那裡,很明白兩條線路都被從車站起就阻斷了大約三百米長,任何人都不可能出現。”梅爾尼克皺起了眉頭:“可是有人失蹤了吧?”
車站站長同意道:“是有人會失蹤的。”他將手移向樓梯接著說,“只是不知道他們要到哪裡,我以為他們跑掉了,我們在通道處沒有任何帶戒線,而且那裡是整個城市,他們想去哪就去哪。可以去莫斯科地鐵5號線,也可以去費里夫站。他們說漢莎現在正在往我們車站的外邊放人。”潛行英雄問道:“可是他們害怕什麼呢?”阿卡迪耶“謝苗諾維奇無助地做著手勢:”怕什麼?害怕有人會失蹤,你可以四處看看。“梅爾尼克懷疑地說道:”這很奇怪,你知道,趁等待特列加克的時候我們再去看看那個守衛,只是去認識一下。否則他們會擔心斯摩陵克站的。“車站站長點了點頭:”我明白,好吧,你們現在去第三個帳篷,安東住在那裡。他是下一班的指揮官,告訴他是我派你們去的。"
噴著數字“3”的帳篷那裡非常嘈雜。兩個大約十歲的小夥伴在地板上玩著自動武器的彈殼。旁邊坐著一位年輕女孩,她正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的兄弟們,沒有參與到遊戲中。一位圍著圍裙的利索中年女人正在切著一種食物做晚飯。這裡很舒適,怡人的家庭氣味瀰漫在空氣中。那女人友善地笑著說:“安東出去了,坐下來等他吧。”孩子們開始警惕地看著他們,接著其中一個走到了阿爾喬姆那兒。他問道:“你有彈殼嗎?”並且陰沉地看著他。那女人嚴厲地說道:“奧列格,趕快別要了。”她沒有停止手中的活。讓阿爾喬姆驚奇的是,梅爾尼克將手放進自己的褲子口袋裡摸出幾個與眾不同的長方形彈殼來,這不是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的子彈。潛行英雄把它們捏在了自己的拳頭裡像兒童玩具一樣地叮噹作響,他把寶貝遞向了那個孩子。孩子的眼睛立即亮了,可是他沒有勇氣接過禮物。
潛行英雄將彈殼砰地放到了孩子伸出的手掌中。那男孩高興地叫著:“現在我要贏了!看看多大啊!他將會是斯貝茨納茲!”阿爾喬姆看見他們玩的彈殼被擺成了相等的兩排,這是來代表錫制士兵的。他自己就曾經像那樣玩過,只是他很幸運,儘管有各種收藏,可他現在仍保存著真正的小錫制士兵。就在戰鬥在地上展開的時候,孩子們的父親進了帳篷。他是個既瘦又矮的男人,長著濕潤的深金色頭髮。看見有陌生人,他靜靜地向他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專註地盯著梅爾尼克。第二個男孩嘮叨著:“爸爸,爸爸,你給我們又帶來一些彈殼了嗎?奧列格現在更多了,他們給了他一些長的!”他拽著父親的褲腿。潛行英雄解釋道:“我們是當局來的,我們將和你一塊到隧道內執勤,就像援兵一樣。”帳篷的主人輕聲地說道:“更多的援兵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臉上的線條開始舒展開了。
他指著家中當作椅子的填充麻袋說:“我叫安東。我們吃點飯就走,坐下吧。”儘管出於客人的推辭,兩人還是拿起了熱氣騰騰的碗,裡面盛有阿爾喬姆不熟悉的塊莖。他懷疑地看著潛行英雄,潛行英雄自信地用叉子叉上了一塊放進嘴裡,就開始咀嚼起來。他吃起來像是很滿足的樣子,這給了阿爾喬姆一種勇氣。塊莖吃起來不像蘑菇,它們是甜的,而且還有些脂肪,他只用了幾分鐘就把碗里的東西吃完了。起初阿爾喬姆想問一下他們吃的是什麼,可是接著他想自己最好是不知道。它們很可口。一些地方人認為耗子的腦子是美味的……潛行英雄給了他彈殼的孩子已經將自己的那份吃了一半,將剩下的放在了盤子邊上,他問道:“爸爸,我可以跟你去執勤嗎?”主人皺著眉頭回答說:“奧列格,不可以。”
那女人悲傷地說:“阿列音效卡!這是什麼值勤?你在想什麼呢?他們那裡不帶小男孩執勤的!”她抓著孩子的手。奧列格說:“媽媽,什麼意思,我是小男孩?”他不安地看著客人,試著用低沉的聲音說話。母親的聲音變大了:“想都別想!你想把我逼瘋嗎?”那孩子嘟濃著:“那麼,好吧。”那女人去帳篷的另一端取東西時,他就用力拉著父親的袖子大聲地低語道:“上次你就帶我去了。”主人嚴厲地說道:“交談到此結束!”奧列格屏著呼吸自言自語地嘟噥著:“沒關係……”接下來的話就聽不清了。安東吃完了飯,從桌子旁站起身,打開豎在地板上的金屬箱子,接著從裡面拿出一支舊的軍用AK一47說:“我們走吧,今天換班時間短,我六個小時後就會回來了。”他向自己的妻子做了保證。
梅爾尼克和阿爾喬姆都立刻站了起來,小奧列格絕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焦躁不安地坐在座位上,他決定不說話了。在黑暗的隧道洞口處,一對守衛坐在月台的邊上,腿往下食拉著,阻擋了通道,他們盯著牆上的圖案,那裡寫有:“歡迎阿爾巴特站同盟!”此字有一半被擦掉了,可以看出很長時間沒有重新粉刷了。守衛小聲地交談著,當其中一位突然提高了聲音時,另外一位都要進行勸阻。除了潛行英雄和阿爾喬姆,還有兩個當地人跟隨著安東。他們兩個都很鬱悶,不喜歡說話,對待客人不太友善。阿爾喬姆還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
他們和保護隧道人口的人說了幾句簡短的話之後,就走到了下面的通道,慢漫地向前走了。隧道的圓形拱門在這裡是完全屬傳統的類型,地板和牆的外觀都沒有遭受歲月的侵蝕。關於商販們所說的那種不愉快的感覺,在阿爾喬姆剛走幾步的時候就開始出現了。一種黑暗的無法解釋的恐懼慢慢地從深處爬出來襲向他。但路上很安靜,在遠處可以聽見一些人的聲音:最可能就是那裡也有一個巡邏隊。它是阿爾喬姆見過的一組最奇怪的哨位。幾個人坐在沙袋的周圍,中間立著一個生鐵的爐子,而且再往遠處點是一鐵桶的燃油。只有爐子中貫穿裂縫的火舌和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油燈搖曳的燈芯發出的亮光照亮了巡邏隊員的臉。
燈在沒有生氣的隧道空氣中晃動了一下,能看出靜靜地坐著的人正在過著自己的生活。警戒隊員正背靠著隧道坐著,空氣讓他們的眼睛感到不適。警戒隊員用手保護著自己的眼睛以免受來自換班人員的手電筒的炫目光線的干擾,他們集合起來準備回家。安東問他們說:“喂,怎麼樣?”他舀出了一勺燃油。高級換班隊員鬱悶地咧著嘴說:“這裡能怎麼樣?”他把燈芯剪了,弄直之後,接著開始走向車站。車站像往常一樣空蕩、安靜……那些人正在將自己的包移近爐子邊,準備坐下的時候,梅爾尼克轉向了安東說:“喂,我們往前走走看那裡是什麼吧。”安東轉過頭來指著勝利公園的方向說:“那邊沒什麼可看的,路已經堵上了,我己經看過一百次了。如果你想看的話,離這裡大約十五米的距離。”隧道在堵塞前就破壞了一半了。門被石頭和污垢碎片蓋著,天花板上有些地方已經凹陷了,而且牆在脫落。
邊上陌生辦公設施的人口的翹曲的開口已經變黑了,生鏽的軌道在這個附件的端部延伸進了一個包有混凝土塊的管道,混凝土裡面有鵝卵石和泥土,同時,沿著牆壁伸展的金屬實用管線併入了這個陶層。梅爾尼克用手電筒照了照倒塌的隧道,沒有發現任何秘密活門,他聳了聳肩轉向了一側歪斜的門。他將光束照了進去往那裡看了看,只是沒有跨過門檻。然後轉向了爐子問安東:“第二條線路也沒有什麼變動嗎?”後者回答道:“十年前和現在都是那樣。”他們沉默了一會,手電筒關了,光線再次只從鬆散蓋子,透著爐子和油燈烏黑玻璃後面的極小火頭傳出來,四周變得更加黑暗了。
所有的警戒隊員都儘可能靠近到爐子旁,黃色光束擋住了黑暗和寒冷。在這裡,一個人可以更加順暢地呼吸。阿爾喬姆盡量控制著自己,可是想要至少聽到某種聲音的需求迫使他戰勝了自己的羞怯。他咳嗽著對安東說道:“我之前從沒來過你的車站,我只是不明白如果那裡沒什麼東西,你們為什麼還在這裡執勤呢?你甚至都不監視那個方向!”安東解釋道:‘那就是事物的秩序,他們說,那就是為什麼這裡沒有東西,是因為我們在這裡執勤的緣故。“”遠處那裡怎麼樣呢?過了堵塞物的地方?“他停了一會接著說:”一般人肯定認為是隧道,一直到,“他轉過身看著僵局,”一直到勝利公園。“”有人住在那裡嗎?"安東沒有回答,只是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饒有興趣地問道:“那麼,總的來說你對勝利公園一無所知嗎?”還沒等阿爾喬姆回答就繼續問,“上帝知道現在那裡還有什麼?先前它是一個大的成對的車站,是其中一個最後建成的車站。那些年紀大的和那時……還是……知道……到過那裡的人。不管怎麼說,他們說它建得很豪華,而且車站位置很深,與其他新建的不一樣。一般人肯定認為那裡的人生活優裕,只是好生活沒有持續多久。後來隧道坍塌了。”阿爾喬姆問道:“它是怎麼倒塌的?”安東掃視了其他人說:“他們說,它是自己倒塌的。這些設計很拙劣,或者建築材料被偷了,或者其他的原因。但己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沒人能確切地記得。”其中一個警戒隊員說道:“我聽說,地方當局炸掉了那兩條線路,是在和勝利公園競爭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可能他們是害怕公園會隨著時間征服他們。在基輔站這裡,那時你自己知道是誰在指揮……是誰早期在市場上交易水果的?感覺熱的人習慣於拆卸東西。這個隧道中的一箱炸藥,就一箱來自遠處的他們車站的炸藥,就炸掉了。沒有流血犧牲,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阿爾喬姆很好奇。“我們只是不明白,那時我們已經到達了這裡……”安東只是剛開始,可是說話的那個警戒隊員打斷了他說:“那麼會發生什麼呢?所有人都死了。你必須明白,當車站被從地鐵切斷之後,你是不會存活多久的。過濾器停l上運轉,或者是發電機,或者開始發洪水。你現在都沒有條件來到地面上。我聽說,開始他們聽到了管道傳來的尖叫聲……但是後來就沒聽到了。”他咳嗽了一聲將手伸向了爐子。警戒隊員暖好了手,看了看阿爾喬姆接著說:“根本不是因為戰爭,不像打仗的人,他們帶著女人,還有孩子、年紀大的老百姓……整個城市。為了什麼呢?很簡單,他們不會分讓任何錢財,好像他們不親自殺人,得了吧。你剛才問:‘那裡是什麼,就在堵塞物的邊上?’那裡是死亡。”
安東搖了搖頭,但是沒有說什麼。梅爾尼克留心地看了看阿爾喬姆,幾乎張開了嘴,好像想給他聽到的故事增加一些內容,可是他又有了第二個想法。阿爾喬姆感覺真的很冷,他也將手伸向了爐子。他試著想像住在這個車站意味著什麼,當地的居民相信,延伸出他們家園的軌道直接通向死亡之國。阿爾喬姆漸漸開始明白這個壞掉的隧道里的執勤是沒有必要的,更像是在例行公事。他們坐在這裡是為了嚇跑誰呢?他們能阻擋誰來到這個車站以及進人地鐵其餘的部分呢?現在變得更冷了,生鐵爐子和梅爾尼克給他的棉襖也都不能為他擋住寒氣。
潛行英雄出乎意料地轉向了通向基輔站的隧道,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看看。阿爾喬姆考慮了幾秒鐘之後,他也明白什麼原因了。急促而輕柔的聲音從那裡傳來,微弱的手電筒光亮在遠處消失了,好像有人跳過枕木用盡全力在急匆匆地向他們靠近。潛行英雄從座位上跳起身貼在了牆上,用衝鋒槍瞄準了亮點。安東冷靜地站起來凝視著黑暗中的動靜,從他輕鬆的身姿可以看出,隧道的那一邊不會出現任何大的危險。梅爾尼克按動了手電筒的開關,黑東西不情願地爬走了。離他們大約三十英尺的位置,就在軌道路基的中間,一個弱小的形象舉著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是一個小孩的聲音:“爸爸,爸爸,是我,別開槍!”
潛行英雄將光束照向了那個方向,晃了晃身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孩子在爐子旁站了一分鐘,難堪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靴子。他是安東的兒子,要求跟他一塊去執勤的那個。他的父親擔心地問道:“出什麼事了嗎?”“沒有……我只是很想和你在一塊,我己經不再是一個要和媽媽坐在帳篷里的小男孩了。”“你是怎麼來這裡的?那邊有守衛嗎?”“我撒謊了,我說,媽媽派我來看你的,他是彼佳叔叔,他認識我。他只說,我不可以往任何邊路看,要我趕快來這裡,他就讓我通過了。”安東嚴肅地承諾說:“我們會再和彼佳叔叔談談的,你好好想想如何跟你母親解釋這件事情,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的。”那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跳了起來:“我可以和你待在一塊嗎?”安東挪到了邊上,讓他兒子坐在了暖和的袋子上。他脫下外套正準備給他裹上,可是那孩子立即爬到了地板上,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東西,撒在了一塊布上,那是一把彈殼和幾個別的東西。他坐在了阿爾喬姆旁邊,而後者有時間來查看所有的這些東西。
一個帶轉動把手的小金屬盒子最有趣。當奧列格一隻手拿著它,用手指轉著把手的時候,小盒子會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開始放了一曲簡單的機械曲調。這很好玩,可以將它靠在另一個東西上,因為那樣就開始共鳴,並將聲音放大好多倍。共鳴最好是來自生鐵爐子,但是不可能將那裝置放在爐邊很長時間,因為它會很快變熱.阿爾喬姆開始覺得它太有趣了,以至於他決定自己試試。男孩說道:“你能玩出什麼?”他將熱盒子給他,吹著自己燒到的手指。他陰險地承諾道:“待會兒我要給你展示個技巧,”接著半小時慢慢地過去了。阿爾喬姆沒有看到警戒隊員們生氣的掃視,不斷地轉動著把手聽著音樂,梅爾尼克小聲地對安東說了些什麼,小孩子在地板上玩著自己的彈殼。
雖然小音樂盒的曲調很單一,但是阿爾喬姆一直在那裡堅持陶醉著,他就是停不下來。潛行英雄說道:“不,我不明白。”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如果兩個隧道都廢掉,並且被把守著,依你看他們能消失到哪裡去呢?”安東上下打量著他說:“誰說都只在這些隧道內呢?有通向其他線路的通道,共有兩個,還有通向斯摩陵克站的線路……我認為有人在利用我們的迷信思想。”告訴他們關於炸掉隧道和被留在另一邊的人們的那個替戒隊員插嘴道:“什麼迷信思想!”安東不悅地打斷了他:“對我們車站的詛咒會同勝利公園一塊終止的,而我們住在裡面的人也都被詛咒了……撒尼奇正在將水攪渾。”
“這裡的人們都在詢問重大的事情,而你卻在散播你的故事!”梅爾尼克對他說:“我們散散步吧,我看見沿著路的一些門和一個側面的出口,我想看一看”安東憂愁地笑道:“斯摩陵克站的人們也被嚇到了,科爾帕科夫個人很感興趣。”“那麼現在他感興趣了,對吧?”潛行英雄從口袋裡抽出一份摺疊的報紙來,“他們已經在懷疑大都會站了。”阿爾喬姆在大都會站看見過這樣的報紙。其中一條通道上立著一個貨盤,在那裡可以買到它們,但是它們會花費十發子彈,而且花很多的錢來買一份帶有低劣閑話的包裝印刷紙並不值得。看樣子梅爾尼克不後悔那些子彈。幾篇短的文章堆積在自豪的名字“地鐵新聞”下面,就在粗糙切割的發黃的紙上。其中一篇甚至伴隨了一張黑白照片。標題是:“基輔站神秘失蹤。”安東小心地拿著報紙把它展平說:“他們說吸煙者還活著。”潛行英雄點了點頭:“好吧,我們走,我會給你們指出邊側支路的,你能不能別讀了?”
安東站起來看了看兒子對他說道:“我很快回來,聽著,我不在時,別淘氣啊!”接著轉向阿爾喬姆說道:“照看著他.就當是朋友。”阿爾喬姆只能點頭答應了。他的父親和潛行英雄剛走遠一點,奧列格就跳了起來,頑皮地從阿爾喬姆那裡將盒子拿走,對他喊道:“追我啊!”突然他跑向了一個死胡同。阿爾喬姆想到男孩現在是由自己看管,內疚地看了看剩下的警戒隊員,打開手電筒去追奧列格了。由於阿爾喬姆害怕那裡面,他便沒有查看半毀的辦公設施,就在堵塞物的旁邊等著。那男孩說道:“看看現在怎麼樣了!”奧列格爬上了石頭,到了管道的位置,接著就消失在堵塞物中了。
他拿出自己的盒子,把它放在了管道上轉動了把手。他說:“你聽。”管道開始共鳴地發出哼唱的聲音,好像裡面都充滿了音樂盒裡發出的簡單而憂鬱的曲調。男孩把耳朵貼在管道上,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他繼續轉動著把手將聲音從金屬盒子里拽出來。他停了一會兒,聽了聽,愉快地笑著又從石頭堆中跳了下來把音樂盒遞向阿爾喬姆說:“給,你試試!”阿爾喬姆可以想像當曲調聲音通過空的金屬管道時它會怎樣變化。但是孩子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以至於他決定不表現得像脖子忍受著極端的疼痛那樣。他把盒子放在管道上,將耳朵貼在了冰冷的金屬上開始轉動把手。音樂開始大聲地迴響以至於他幾乎猛地將頭抽開了。阿爾喬姆不熟悉聲學法則,他不能理解這塊金屬通過什麼方式,就能將如此柔弱的叮噹盒裡面的曲調放得如此的大。
他又轉動了幾秒鐘的把手,演奏了三次短的曲子,向奧列格點了點頭說:“太美妙了!”他開始笑了,“再聽一次!”阿爾喬姆聳了聳肩朝哨位看看梅爾尼克和安東是否回來了,他再次將耳朵貼在了管道上:“別轉了,只聽!”現在一個人能聽見什麼呢?風聲?還是淹沒了埃里克西瓦跟和平空間站間隧道的可怕噪音的迴響?低沉的聲音從一個想像不到的遠處,艱難地穿過地球的岩層傳了過來。它們來自無生氣的勝利公園的方向。這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阿爾喬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聽著,漸漸地變冷了。他明白,他正在聽著不可能的東西——音樂。離他兒公里外有人或什麼東西在逐調重複著那來自音樂盒的憂鬱曲調。但是這不是迴音:不知名的演奏者己經犯了好幾處錯誤,在某些地方縮短了調子,可是主題還是完全可以識別的。
一點都不是響亮的鐘聲,那聲音更像是哼唱……或者是歌唱?是許多聲音的含混合唱?不對,仍然是哼唱……奧列格笑著問他:“它在演奏著什麼?”阿爾喬姆嘶啞地嘟噥著:“安靜!我還在聽呢!它是什麼呢?”嘴唇都沒張開。男孩簡單解釋道:“音樂!管道在演奏!”看起來好像這可怕的歌唱在阿爾喬姆心中產生憂鬱鬱悶的印象沒有傳遞給男孩。對他來說,它只是一個愉快的遊戲,他絕不會詢問,他是如何從與整個世界隔絕的車站聽見一個曲調的,所有活著的人,都在早於十年前就消失在了稀薄的空氣中了。奧列格爬上了石頭,正準備再次啟動他的小機器,可是阿爾喬姆突然莫名地為他和自己擔心起來。他抓住了男孩的手,一點也不在乎他的反抗,將他拖回了爐子旁。
奧列格喊叫道:“膽小鬼!膽小鬼!只有小孩子才相信這些故事!”阿爾喬姆停下來看著他的眼睛:“什麼故事?”“他們將走進隧道的孩子帶去聽管道的聲音!”阿爾喬姆將他往爐子旁又拖了拖:“誰帶他們?”他停了下來,一個談到詛咒的警戒隊員站起身再次說出了卡在他們喉嚨的話:“死人!”他們的冒險恰巧按時結束了。安東和潛行英雄正在回到哨位來,有人跟他們走在一塊。阿爾喬姆迅速讓男孩坐下,孩子的父親讓他照看奧列格,不能放縱他的怪念頭……誰知道阿爾喬姆所相信的迷信是什麼?安東坐在了阿爾喬姆旁邊的麻袋上。“他沒有淘氣,對吧?”阿爾喬姆搖了搖頭,希望男孩別吹噓他們的冒險。可是看起來他自己明白一切,這很正常。奧列格再次帶著迷惑的神情擺出了他的彈殼,和安東與潛行英雄一塊到來的第三個人,是個謝頂的極瘦的人,他臉頰凹陷,眼下有眼袋,阿爾喬姆對他不熟。這個人來到爐子旁待了一分鐘向警戒隊員點了點頭,阿爾喬姆仔細地看了看他,只是沒有跟他說話,梅爾尼克引見了他,他對阿爾喬姆說:“這是特列加克,他待會會和我們一塊走的,他是個專家,導彈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