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信任

前面跑的沈言聽見後一個踉蹌，差點兒摔了個大跟頭。

還好腦中尚有能保持冷靜的聲音在指揮他，「往左！」，沈言毫不猶豫的左轉。然而就在這時，他聽見「呯！」的一聲！沈言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後背上的寒毛跟著乍起！

槍？！

直覺告訴他，這聲音聽起來不像假的！他扭頭瞄了一眼，剛剛跑過的混凝土花壇被打碎了一角，連濺起的煙霧都還沒消散……有槍！是真槍！對方真敢在這遊人如織的地方開槍！

一連三個念頭極快的掠過腦海，沈言意識到這下麻煩大了！

有槍跟沒槍，在我們國家那是絕對不同的兩個概念！之前就算被一大群人狂追，他也沒覺得後果有多麼嚴重——最多被抓住打個半死……

就算是某個邪惡組織捉他想研究超能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切片研究」這件事兒是被網文給扭曲邪惡化了。事實上，如果科研上真的需要做組織切片分析，只要從人體的非關鍵部位取一點點生理組織就夠用，太厚人家顯微鏡也分析不了。整個採集過程別說流血，被取樣的人甚至沒有任何感覺……可網文說起切片研究，往往給人一種「店家先切二斤裡脊肉，還有這個豬頭怎麼賣」的感覺。

可涉及到槍性質就變了！有槍，意味著這幫人不在乎法律，不在乎法律就意味著敢殺人，敢殺人意味著沈言真有生命危險！

「110，我的超能力能防彈嗎？」

「不能，但別害怕，你還有很大價值，他們不敢殺你。」那聲音在精神中安慰道。然而還不等沈言鬆口氣，她接著補充了一句，「但打斷你的五……四肢這件事，他們還是能做的出來的，並不會影響收穫。而你中槍了肯定逃不掉，所以最好還是不要。」

「謝謝，你這麼說我感覺好多了。」沈言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槍響後他就變成貓著腰的姿勢狂奔，一路上借著掩體東躲西藏，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而背後的槍聲越發密集，響聲連成一片，經常打得他周圍建築物石屑紛飛！沈言低頭跑過兩條馬路，發現身上確實沒被擊中——那些子彈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嗖嗖從他身邊擦過。如果不知道真相，他會以為自己是擦彈之王——覺察對方確實在躲著他射擊，沈言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但他明白那並不是什麼好事兒，人家不傷害他，是因為已經將他視為囊中之物。如果他真的有逃脫的可能，只怕子彈分分鐘會落到他的身上。

遊人在逃散，到處一片混亂，身後的黑衣人越來越近，沈言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當前方出現某幢摩天大廈的正門時，子彈提前一步噼噼啪啪將兩側玻璃的玻璃牆打壞，躲著槍跑的沈言下意識的直跑闖進大樓內。這一刻他並沒意識到，逼著他進樓是對方刻意引導的結果。要知道黑衣人擁有足夠的人手對大樓進行封鎖和搜尋，而只能東躲西藏的沈言，建築內部空間再大對他來說是死地！

但當他走進摩天大廈的一樓大廳時，沈言就意識到自己的選擇出錯。但為時已晚，追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已經接近大門，手中的槍口駭人。他沒辦法，只能繼續往建築內部跑去。

「圍住大廈，他跑不掉了！二組去查一下有沒有後門！三組去地下停車場！一組跟我去監控室，立刻！馬上！」聽到那人並不急著追他，而是先有條不紊的封鎖大廈，他便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逃出去的機會。

「現在怎麼辦？」沈言小聲問道。換做別人，或許會先將自己犯錯的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然後指責「腦中的她」為什麼不提醒自己，並從信任變成怨恨。但沈言不會。大半生都是孤兒的他，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向來都是自己承擔，從沒有委過於人的習慣。進大廈是他做出的選擇，後果他認，但他現在需要一些建議。

「上樓，去頂樓。」她說道，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賞之意。對於沈言的好性格，她能給打82分。

上樓？沈言深吸一口氣，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飛快的在大廳掃視了一下。等找到目標後，他從包中掏出風衣給自己套上，讓自己的穿著看起來不那麼怪異。然後才加快腳步跟上了一個排隊進電梯的旅行團，站在隊伍最後面。

「您是？」隊尾的胖子疑惑的看著他，他不記得團里有這個人。

「我是小沈……就是昨天跟導遊吵架的那個，您不記得我了？」沈言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神情鬱郁的回問道。「我剛才又跟導遊吵了一架，氣不過才到隊尾呆著。您說XX大廈有什麼好看的，尤其是樓頂的觀光餐廳，不就一吃飯的地兒嘛！聽說那家餐廳點瓶啤酒都兩百多，飯吃不飽還貴得要死！這個導遊就知道帶著我們花錢，真正好玩兒的地方一個都沒去！」

「啊……是你啊！」雖然並沒有想起來，但胖子還是配合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順便在心中暗暗鄙視了一下沈言。這可是全款團，不是那種廉價團的草台班子。在頂樓餐廳喝兩百一瓶的啤酒——要的就是這個范兒，沒錢你別出來旅遊啊！

再說價錢不重要，反正我能報銷。

不過就算心裡看不起，可胖子表面上依舊做出理解的表情……咱是有修養的人士嘛。等到進電梯的時候，他還順手攔了一下電梯門，說了句「小沈還沒進來。」，彬彬有禮的將沈言也讓進電梯。別人以為沈言是胖子的認識人，而胖子以為沈言也是這個團的，就這麼默認了沈言的存在。

胖子不愧是社交達人，一路上主宰話題、談笑風生，沈言漫不經心的敷衍著，電梯一路向著八十八層觀光餐廳升去。

隨著電梯升高，沈言看著窗外那愈發遼闊的景觀，心中想的卻是——太奇怪了，要知道這兒可是華夏！槍響已經那麼長時間，怎麼周圍還毫無反應？槍擊案在華夏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兒，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古怪！「為什麼？」沈言在心中直接問道，他知道那個「她」能聽到他的想法。

「我只能告訴你，因為這裡是製圖室，而那些黑衣人是外來者。在這裡，任何外來者造成的變化，都會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就像扔進池塘的小石子，掀不起任何波瀾。」她解釋道。

在摩天大廈之下，曾損毀嚴重的公交車，仍按部就班的行駛在馬路上；樓下那些被損壞的花壇，正在快速復原；剛剛還因槍擊驚慌失措的人群，已把七秒前的記憶忘得一乾二淨，之前做什麼，現在還繼續做什麼；就連被黑衣人踩倒的那些小草，都恢復了挺拔屹立。只剩下被沈言踩出的那行腳印，還固執的留在草坪上。

這一刻，沈言想問的問題很多。他想知道跟他說話的聲音是誰，想知道製圖室是什麼，想知道那些黑衣人為什麼要緊追不放，他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那些人追的寶貝……但電梯已經到達頂層。

旅遊團的導遊就等在電梯旁邊，這時候只要他們對一下信息，沈言的身份便會被拆穿。但沈言搶先了一步對胖子說道，「您先去用餐吧，我……我去洗下手，咱們回頭再見。」

當然，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臉色故意裝作很難看的樣子。

看看導遊再看看沈言，胖子心領神會，理解萬分的拍拍沈言的肩膀，小聲說道。「沒事兒，你去忙吧，這兒就是吃個格調，味道還比不上大排檔呢……記得下午準時歸隊啊。」他是認定了沈言吃不起飯，想躲廁所逃過這頓。

沈言與導遊擦肩而過，原本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在胖子看來卻是「徹底鬧翻，誰也不想跟對方說話」。

沈言在餐廳中繞了一小圈兒又重回電梯樓道，卻發現六部電梯中有四部已經被鎖定成維修狀態，另外兩部全都停在一層。顯然，追兵已經控制了大樓——現在只是在封鎖所有通道。等到調出之前的電梯運行記錄和攝像頭，黑衣人會直奔頂樓，留給沈言的時間已經不多。

果然，下一刻，沈言面前的逃生通道門就變成了紅燈，被鎖死了！

「我已經到達頂層，然後呢？他們動作太快，我們得抓緊時間。」沈言小聲說道。他畢竟只是個「體力特長「的普通人而已，連是不是真的超能力都不好說。身份既不是特種兵也不是間諜，更沒有在夏威夷訓練過。剛剛那一系列行為，已經是他在意外刺激下所能做出的最超常發揮。

面對著被鎖住的門，沈言也束手無策，只能向場外求助。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面對他的問題，那個聲音說的卻是一句不沾邊的話。

「沈言，你能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