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3級。」「是1級。」「這個,2級,我確定!」「4級,而且是個大劍士。」……
災難之夜過後,南下的道路一片狼藉。
在這樣的道路上艱難跋涉,車隊全體重又陷入忙碌的工作之中。時不時有車被陷入住,招呼人前去幫忙。馬嘶人喊,亂成一片。只有沈言很清閑——他既幫不了別人,也不需要別人幫忙。
因為這兩車上只有他和一些破布,單匹六足角馬足以拉著他輕鬆行走。
整夜未睡加上高強度鍛煉,沈言又累又困,但他不能在別人忙碌的時候呼呼大睡,只好強撐著與潘妮玩兒猜火車——就是沈言先基於自身觀察給路過之人一個等級,然後潘妮再告之標準答案……不是無聊到一定程度,玩兒不了這種遊戲。
這條路是穿過彭林山脈南下的主幹道,南來北往的旅人絡繹不絕。出於對昨夜災難的恐懼,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恨不能早點兒離開「重災區」——這時候還沒人意識到,昨夜發生的是一場波及全世界的連續災難。
沈言所在的車隊靠路一側走的很慢,同向的旅客總是毫不猶豫的超車過去,也有從南方往北去的旅客與車隊相向而行,沈言猜的就是這些路過的行人。
「這個,5級!」沈言打著哈欠看到一個迎面騎馬過來的人,隨口給了個答案。
「不算!可是這人早猜過了,你當時說的2級,5級還是我告訴你的。」潘妮不高興的說道。
「猜過了?哈欠~什麼時候。」兩隻眼皮在打架,上眼皮把下眼皮狠狠的按在下面。
「上午啊,他是旅客023號,跟024號並駕向南,你還說他們看起來很囂張呢。」
「這樣啊…一起…咦?」沈言突然一激靈,兩人向南就回來一個?「他上午過去的時候,身上穿的跟現在有什麼區別嗎?」
「唔,好像在皮甲外面多穿了一件斗篷?馬鞍上的箭囊也不見了。」
「法克……奧瑪,奧瑪哪兒去了?」沈言乾脆扯著脖子喊了一聲,連那個往北折返的騎士都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沈言依舊毫無所覺的大喊大叫著,「奧瑪,我夜觀天象……咱們該吃午飯啦!」
「嗤~」聽見沈言的話,那名稍微降低馬速的騎士嗤笑一聲,「飯桶一個!」他雙足一磕馬腹,加速從隊伍旁賓士而過。
「出什麼事了?」奧瑪又以他那詭異的潛行,突然出現在馬車旁邊。他可不會誤會沈言,沈言的情商比領頭那幾個加起來都高,隊伍繁忙的時候,沈言可不會開惡意的玩笑。
「看看那個騎士,你能觀察出什麼?」沈言指著那個背對著車隊,正在加速脫離的騎手問道。
奧瑪沒有多問,他立刻用那雙碩大的眼睛開始觀察。
「斗篷跟身上穿的服裝不是一套,新舊程度不同,剛換的;靴子太新,也像是特意換的;帶著弓卻沒有箭?箭很可能留在了什麼地方;沒帶乾糧袋,他的目的地很近;還有這個騎馬的姿勢……平時看不出來,但加速的時候太熟悉了!」他的鼻子用力的吸了一下氣,「再加上這股讓人厭惡的騷臭味兒,他是上彭林的遊騎兵!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附近有騎兵大隊?」
遊俠的臉色綠了……深綠。
奧瑪當年還是斯通黑文王國的斥候長時,主要的對手就是上彭林王國的遊騎兵。因此他對這些人比彌爾頓還要熟悉。所以當他用審視的目光去觀察時,很容易就識破了對方的身份,那些偽裝更像是畫蛇添足!
「我上午看到他與另一個差不多的騎手一齊去了前面,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回來,馬鞍上沒有箭囊,身上卻披著掩人耳目的斗篷……我開始懷疑,你想到了什麼?」
「沈言,你除了看不到時,能看到的時候還是很靠譜的。別發火,我想到了分批突前偵查,和預留士兵進行一場伏擊!但還是有很多疑點……
如果他們真想攔住我們,最佳位置應該是在刀鋒隘口才對,只要一小隊騎兵就可以!那種場合下我們毫無反抗之力;就算沒趕上,與其冒著被識破的風險突前伏擊,還不如昨夜趁著夜晚突襲……等等,難道是昨晚的災難阻止了他們?很有可能!這樣就說得通了!
那麼我只剩下一個問題,這隊伍只是一隊逃兵,還帶著一群老弱病殘。這都已經走出了國境,上彭林有什麼理由非要咬著不放,寧可離開國境也要追擊?彌爾頓干國王老婆了?」
「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彌爾頓,說不定是國王本人……還有,能幫我拿一囊軍用鋼箭嗎?我覺得接下來能派的上用場。」
「等著!」
*****
果然,彌爾頓一聽就明白了——不是國王的菊花,而是他手裡的東西露底了!
或許是因為戰爭結束,某人回家發現珍藏的寶物不翼而飛;或許是他跟女魔術師的約定,被別人得知。總之,那些人的目標不是什麼逃兵,而是他手中的那樣東西!
至於為什麼不在刀鋒隘口攔截?原因很簡單,因為後面的搶奪者也不想被別人知道!他們在身後尾隨著,八成是想等一個人少的、適合圍殲的環境。因為這支追兵的任務不僅僅是要搶到寶物,還要確保寶物的消息不會被泄露出去。
前後圍堵的方案恰好說明,追擊方的兵力不足以在正面進攻中保證全殲!
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彌爾頓真的驚出一身冷汗!
他心中無比感激沈言的提前示警,否則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也愈發堅定了他想留下沈言的想法。至少從性格上,沈言要比那個討厭的女魔法師好相處一萬倍!
就像這次,那女人守著刀鋒隘口肯定知道後面有追兵,但她為了不把自己牽連進去,一點兒信息都沒透露。
至於沈言是如何猜出來他身懷重寶的,彌爾頓倒毫不懷疑。似乎聰明人都有這種特異功能——他第一次跟女魔法師見面的時候,對方就說,「別賣弄你那可憐的口舌,有什麼依仗馬上拿出來,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浪費一個魔法師時間的後果!」
彌爾頓正是靠著這樣物品,才換得了女魔法師的合作承諾,也才有後續的一系列行動。
彌爾頓低頭五分鐘,再抬起頭來時,雙眼變得寒光四射,如野獸甦醒!他此刻不再是無害的逃民村長,而是那個冷酷嗜血的游擊大隊首領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奧瑪,你幫我傳令下去,所有人暫時不要露出異樣,按照我的計划行事……」
……
「你的箭!」
沈言甚至沒看清奧瑪的身影,一囊24支雙倒鉤鋼箭就被扔到了他的車上。
你這麼跳,咋不去當快遞員呢!
沈言沒去問彌爾頓是如何安排的,那是他們的事。沈言先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支,放到眼前打量,這是目前車隊最好的箭支。所謂鋼箭並非是全鋼打造的箭支,只有箭頭是雙倒鉤剛箭頭,箭桿依舊是硬木杆。只是上面塗了防蟲蛀的生油漆,看起來比獵戶箭要高級一些。
重量也要重上幾克。
沈言掂了掂箭重,將滑輪弓上配的紅外線瞄準器又下調了半個刻度。確保五十步(30+米)能瞄頭封喉,一百步(60+米)可瞄頭碎蛋,這樣就很好很好。
陽光照在箭尖兒上,那兒有一點亮光在微微顫抖。不,不是箭在抖,而是沈言的手在抖。即將到來的首場戰鬥,讓他的心跳一直在加速,激動難以遏制!他強行放下那根箭,拿起滑輪弓一點點調整起來,讓細緻的工作一點點平復心中的不平靜。
父親說過,「每臨大事有靜氣!」
漩渦要開始轉動了嗎?小言言已經準備好了。那我也不能落後。潘妮對沈言說,「把那片指甲按在箭頭上。」
「好。」沈言毫不啰嗦的重新拿起那根鋼箭照做了。
只見當黑指甲碰觸到箭頭後,淡淡的毫光從指間延伸到金屬上。隨即這隻箭頭如橡皮泥般變軟,尖端部分拉伸得更加尖銳狹長,而兩翼則變成薄薄的刀刃!要知道軍用箭頭也是普通鐵匠在鐵砧上敲出來的,除了必須保證箭頭銳利之外,別的部分不過是敲打成便於破甲的菱形切面而已。側面只有兩條銳角楞,而非刃口。
「可惜這些箭頭戰後要回收,不能改造成三棱三刃箭!那才厲害!」潘妮意猶未足的說道。實際上現在的改造,已經大大提升了鋼箭的破甲和切入能力,正好彌補了滑輪弓力量不足的缺憾。
沈言深感吃驚的拿起那根宛如藝術品的箭頭,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被調整過的箭頭不僅鋒利,重心分布平衡,而且上面還帶著一層晶晶亮的鍍光,彷彿是從工業化生產線上下來的鍍鉻箭頭一樣!
他隨手將箭頭往車轅上一插,「噗嗤」一聲,箭頭透木板而過!他幾乎沒感覺到阻礙……
喂!這種兇器,就算沈言看著都覺得過分了!你不會把箭頭加工成分子刃了吧?
潘妮美滋滋、美滋滋,你的震驚就是對我最大的讚美!
潘妮能控制接觸的小塊兒金屬,24支鋼箭,全部都調整完畢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平心靜氣之後,沈言將十支鋼箭抽出放在車廂手邊,方便取用。然後抱著滑輪弓躺下,身體隱蔽在車轅的後面,靜靜的等待著信號。
此刻他心態平和,無喜無悲,彷彿正走向紫禁之巔的西門吹雪。
放下一切,唯箭而已。
奧瑪閃過,丟上來一件舊皮甲砸他臉上,沈言忍,意境不能破;奧瑪再閃過,丟上來一雙舊皮靴砸他胸口,沈言接著忍,節操不能丟;奧瑪再再閃過,這回丟上來一把鐵鍋,沈言……沈言忍無可忍!
沈言怒了,我躺的姿勢這麼酷你沒看到?讓我多裝會兒逼會死啊!
喂,你別跑!
……皮甲怎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