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迪。」
「沈言。」
兩個「中年人」禮貌而矜持的握手,力道不大不小。
感受到對方的分寸,他們的眼神都變得欣慰且滿意,大概此刻連頭腦中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在經歷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後,總算遇到了一點點好運氣,分配的這個搭檔看起來不錯。」
沈言都無法描述他到所謂「第四魔法軍團」報道後所遇到的事情——只有8個人的「四魔法軍團」還沒開戰,軍團長就帶著小姨子……不,是帶著女徒弟傳送跑路了!
他這一跑形同叛國,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跑了!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幾個魔法師決定不了幾十萬人戰爭的勝敗。
但更糟糕的是,他是整個帝國聯合軍中有數的預言大師之一——那麼他為什麼跑路簡直不言而喻!他的逃走對整個魔法軍團的打擊可想而知、
然後接任的副軍團長是一個女人,她當著剩下五個人的面,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說,「不,不要慌!這只是技術性調整!」然後整隻魔法軍團的士氣差不多就完蛋了……雖然總共只有六個人而已。
當沈言上前,表示自己來報道,需要分配任務並且需要領一套魔法軍團的制式裝備時。副軍團長連命令都沒看,就哭著把一串鑰匙丟給了他,「給你,全都給你!都放在那兒,隨便去拿吧!啊哈哈哈~」
麻蛋,她該不會是……
就在沈言這麼想的時候,一個中年魔法師,也就是山迪站出來冷靜的說,「軍團長,就算你現在開始裝瘋也來不及了——這時候反傳送法陣應該已經打開,後城門也鎖死——除了擊退魔潮或者戰死,沒人能在這時候離開要塞!」
軍團長的哭聲頓時戛然而止,她憤憤的從沈言手中搶回鑰匙,將一件袍子和一根魔杖丟給了沈言。然後指著山迪說,「你,跟他一組!」
大概她覺得將山迪和「漩渦不大」的沈言分到一起,是一種懲罰!卻不知道兩個「中年人」對視一眼,都齊齊鬆了口氣……這人看起來像是個有腦子的,比拖後腿的強!
是的,在他們看來,在場所有人中漩渦最大的那個副軍團長,就是個典型的豬隊友!只有菜鳥才相信實力就是一切,上了戰場,她造成的麻煩將比提供的幫助還多。
實力坑隊友……以她的實力,恐怕能坑死整個軍團的人!
沈言和山迪的目光一接觸,已經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離這個女人越遠越好!
「軍團長,請讓我們組到戰爭最殘酷的地方去!」
沈言慷慨激昂的請命道!他甚至沒去問這位女性軍團長的名字……活不過三章的人,還需要名字嗎?
*****
離開「第四魔法軍團」駐地,沈言忍不住搖搖頭,這個魔法軍團的情況簡直無藥可救。
「放心吧,其實你懂的,我們魔法師對這場戰爭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山迪是個很善於察言觀色的人,沈言的擔憂被他看了出來。「就像哈倫大師說的,魔法師的作用就在戰場上放幾個火球,表示我們來過……明年協會就能繼續厚著臉皮向帝國申請經費。真正決定戰爭的人其實是他們!」
山迪拖著沈言的手臂讓到路邊,讓一大隊步履整齊、眼神剛毅的精靈射手通過——確實,最高才16級、數量不足百人的魔法師,在一場聚集了十七萬軍人的戰爭中確實不算什麼。至少要傳奇法師這個層次,才有改變一場戰爭的力量。
「……他們才是帝國真正的主力,一輪齊射能幹掉一小隊三頭犬!我們?三頭犬最喜歡在火球中洗澡。」山迪看起來比大多數人都要清醒,尤其是他自己就是魔法師。「走吧,我沒你準備的這麼充分,先等我一下。」
我準備的充分?幾分鐘後,看著脫下袍子,將一件皮甲用力套在身上的山迪,沈言明白了。
「你的皮甲在哪兒泡的水?這股臭味,太自然了!我敢保證如果你混到民兵中,一定誰都看不出來……我這件皮甲太特么新了!」山迪又找了個釘頭錘揮舞兩下,滿意的掛在腰上……看來那根加速施法的魔法杖,他也是準備在逃跑時隨時丟棄。
「嗨,別這麼看著我,我這是有備無患。」發現沈言眼神奇怪,山迪老臉一紅辯解道。「那件兒袍子上只有羽落術,屁用沒有!如果真從城牆上摔下去,最好的結果應該是摔死,而不是落到一群惡魔之中被吃掉。」
「嗯。」沈言點點頭,然後把袍子套在了皮甲外面……
「羽落術」也很棒的好嗎!瑪德,最討厭這幫魔法師嫌棄魔法太多那種賤兮兮的口吻——某魔法種類很少的術士憤憤不平的想到,我有很多好棒好棒的魔法沒法學會啊!
「哦,還是你的辦法好。」山迪也撿起那件袍子,套在了皮甲外面。
於是兩個「大腹便便」的魔法師誕生了,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他們被分配的「防區」在西線城牆上,需要橫穿小半城牆才能抵達。主要的作戰任務是協助同一防區的游射步兵大隊和蜥蜴人方陣解決「關於魔法的小問題」。
畢竟敵人是惡魔,雖然它們沒有專職的魔法師,但惡魔種類繁多而且大部分都擁有類法術能力。
如是惡魔釋放的是火球之類的還好說,帝國已經總結出很棒的、能最小化損失的戰術——但另一些心靈影響的法術仍需要魔法師幫忙……如果幫不上忙,那也沒什麼,不關魔法師的事……戰爭總是要死人的不是嗎。
確實已經到了開戰之前,到處都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當再次路過法師營地時,看到站在那兒跟很多人交代事情的泰倫斯·傑拉爾德,沈言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結果被山迪拖住。
「相信我,別跟那傢伙走太近。傑拉爾德是哈倫大師的弟子,正在競爭帝都魔法協會副會長的職務,這是他為什麼熱心這次戰爭的緣由。那傢伙的敵人不少,而且他賣起隊友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尤其是沒什麼背景的魔法師。」
山迪指指沈言說道,沈言從善如流——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最沒背景的那個!生來就普通模板,全靠自我奮鬥才取得一點點成就……再說下去我都要心酸的哭了。
「驚訝我為什麼這麼坦誠?」山迪這傢伙簡直太善於察言觀色了!沈言剛露出一點兒「黯然」表情就被他捕捉到。
「這不是很簡單嗎?如果我們誰死在這次戰場上,那麼說過什麼都無所謂。如果我們沒死在這兒,那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間說這些不是很應該的嗎?」
一起扛過槍,戰場上下來的生死之交……確實如此,可我用的是假臉啊!
*****
十七萬人聚集在一個要塞中是種什麼樣的景象,沈言算是見到了。
就在二人行走的過程中,身邊就在一刻不停的走過軍隊,哪怕牆頭遼闊的一眼望不到邊際!如今塞進來這麼多人,依舊給他擁擠不堪的感覺。
縱馬賓士的傳令兵一個接著一個,讓他們不得不貼著城牆邊沿走。沈言放眼望去,看到的全都是黑壓壓的人頭,人群呼出的白氣凝結成白色的雲霧,懸浮在軍隊上空!
越靠近城門,軍隊就越密集,而且裝備也越好。
沈言甚至看到了那種人馬俱甲的鐵罐頭,數量大約有幾千人。整整齊齊的列成方陣站在城門之後,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士兵被命令不許說話,而士官們則一刻不停的聲嘶力竭吶喊著,試圖讓部下聽清自己的命令。但無數喊聲匯聚在一起,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變成噪音……但這個時候只能如此。能發出高聲的魔法樂器只能被用來發布重大命令,而旗幟……異界並沒有用旗幟指揮的習慣。這裡每一面旗幟都代表一個國王或大勢力領袖,你敢搖晃旗幟試試?!
終於,「嗚嗚嗚~~~」吹響的號角聲,將無數士官從泥潭中拯救出來。
「開門!」「開門!」
一層層的聲浪向後傳遞,最終形成鋪天蓋地的浪潮!
青銅要塞的大門,在吶喊聲中轟然打開!
*****
「喂,誰下的命令?主帥是傻逼嗎?」
沈言無法理解,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打開城門。他就算沒真參加過古代攻防戰也知道,守城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城牆上射射射!
尤其是青銅要塞是不可能被包圍的,後路……不好意思,後路好像被自己人切斷了。但是這種不擔心補給的前提下,固守難道不是最佳選擇嗎?
「當然不是!如果從我這一代就不敢與惡魔正面交鋒,那麼遲早我們的後代連躲在城牆後面都做不到!」山迪說道。
「這傻逼話是誰說的?」沈言無語問道……這明明就是那種乍一聽很有道理,仔細琢磨狗屁不通的話。
「亞撒·康斯坦斯,百年前的帝國皇帝,首位戰死在青銅要塞的英雄。」山迪指著那座矗立在城門上方的石像,彷彿在陳述一件史實般說道。
然後他將手指移向——那個騎馬走在鐵罐頭隊伍正前方,第一個踏出城門,渾身上下穿著黃金鎧甲的人,繼續說道。「傑勒米·康斯坦斯,現任帝國皇帝,或許是康斯坦斯家第十一個戰死在此地的皇帝。」
沈言轉過頭,看著那個山迪。
山迪笑笑,指了指自己。
「重新認識一下,山迪·康斯坦斯,康斯坦斯家的旁系子孫,下一個要戰死在這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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