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桂的傳承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們才會開心？」某人被調侃到沒辦法，惱羞成怒的喊道。「我都說了，那是累到脫力！是脫力……神特么同歸於盡！」

某個體質20的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真累脫力啦——我不就是擺個造型裝個逼嗎？你們竟然當著我的面兒商量怎麼把我埋了……我怎麼會遇到你們這種隊友！

「嗯，嗯！」一群人連連點頭，你說的這麼真誠，我差點兒就信了。

「砍死你們哦！」

……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似，托體同山阿。

狩獵小隊清晨出發時共一十七騎，一天過去，能活著回去的人卻只剩下七個，而且各個帶傷。但沒人沉溺於悲傷，每個人都盡量大聲的「笑著」，獲得最大戰果的沈言不幸變成了調侃的對象——因為這就是戰爭，今天犧牲的是別人，明天說不定就是自己。

希望大失望也大，在戰場上，越想活下去的人越活不下去……既然如此，不如一笑。

別看他們都在拿沈言開玩笑，其實心裡都在羨慕他呢——不說立功的問題——既然都要拿命去拼，誰不希望在戰場上留下一個人人記得的「高光時刻」！

就憑沈言最後凹的造型，夠他跟子孫後代吹一輩子的。

七匹戰馬在夜色下賓士，戰利品已經全部丟棄，但馬後面拖著的繩索上卻捆著一個龐然大物——地獄三頭犬Boss的屍體！一瓶頂五瓶，有這個還要啥自行車啊，回去肯定得個頭彩！

另外五匹沒有騎士的馬背上，馱著還能找到的戰友屍體。只要有可能，戰友的屍骨都要被送回要塞火化，這樣做至少骨灰該能回到家鄉。留在戰場上，身體變成惡魔的食物還算好的，萬一被複活成魔人……那才是親者痛仇者快。

當小隊衝出破碎嶺進入鏟形平原，沿途就已經能看到零星的駐軍。理論上來說這兒已經勉強算是安全區域，因此幾個人才能大聲玩笑。可在這個時候，山迪卻出奇的沉默，而指揮官米契爾也欲言又止……沈言就知道有事情。

「山迪，你還好嗎？」

「我很好，明天說不定更好……可你就要不好了，」山迪神色愧疚的對沈言說道，「希望明天過後，我們還能是朋友。」

將要發生的這件噁心事兒，根本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甚至不會有人徵求他的意見……更別說沈言的。

聞言沈言一愣，隨即搖搖頭笑笑。「你想多了。」

如果是這個世界的人，大概聽了山迪的話會一頭霧水。但沈言差不多瞬間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很簡單，地獄三頭犬Boss的功勞只要報上去，功勞多半會直接落到山迪身上！沈言最多會得一些實惠，功勛和名氣就別想了……

等到公布之後，恐怕除了狩獵小隊的人，不會有人知道是他殺了地獄犬首領！

沒別的原因，誰讓山迪他姓康斯坦斯呢！

就算遊獵隊的戰績在宣傳時，也會變成「山迪·康斯坦斯和他的小夥伴們」的故事——否則你以為這麼多年來，青銅要塞那些關於康斯坦斯的「傳奇故事」都是怎麼來的？

康斯坦斯家族的人更有犧牲精神，這一點大家都承認。可他們家又不是超人家庭，為啥英雄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的出？

隊長米契爾想說的估計也與這件事有關——他的屬下犧牲了，卻無法得到應有的公道！他覺得不公平！

其實惡魔入侵一百年，論犧牲，康斯坦斯家雖然死了幾百人，但家族人數越死越多，越死越壯大；與之相比的是，飲下惡魔之血，將畢生都奉獻給與惡魔戰鬥的聖灰者，戰死者數量是康斯坦斯家的無數倍，都快徹底死絕了……可世上知道「聖灰者」名號的人都寥寥無幾。

輪功勛，真正指揮戰鬥的是將軍，犧牲者中除了皇帝，還有佔全軍四五成的是普通士兵！

可功勞卻全都歸了康斯坦斯。

公平嗎？

就像這次戰鬥，只要有康斯坦斯家的人在隊伍中，無論他做了什麼是不是菜鳥，隊伍都會變成「康斯坦斯和他的小夥伴」——故事的主要劇本就是「小夥伴們都是菜逼豬隊友，只會拖後腿」，「康斯坦斯脫穎而出，危急時刻Carry全隊」，「小夥伴被康斯坦斯的光輝感召，主動斷後，英勇犧牲。」

然後大家記住了又一個康斯坦斯的故事，順便記住幾個名字不那麼難記的龍套——沈言這個名字這麼拗口，到不了第三個版本就會被刪掉。

最初隊長米契爾是不介意的……但當隊伍犧牲太多，他開始介意了。

但沒辦法，這就是宣傳的本質——與事實無關。

有典型要樹立典型，沒有典型要尋找典型，找不到典型就「創造」典型！

「這真的不關你的事，山迪。」沈言向米契爾和山迪說出自己的猜測後，卻反過來安慰山迪。

「其實最開始這麼做是正確的，造神宣傳最大的忌諱就是目標分散。集中資源營造出一個偉大人物，能最大程度的團結和激勵民眾的鬥志。但後來就變味兒了……可能康斯坦斯家覺得這個辦法太好用，貪婪的想造出更多的神。結果用得太多太濫，當效果開始下降後，慌亂的他們又去搶奪更多的資源，來保證效果……結果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連普通士兵的功勛都不放過！

我覺得吃棗藥丸……所以與其為這個生氣，還不如想想好的一面——至少這個功勞落到了山迪身上，我們看他還算順眼。」

山迪無語，米契爾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沈言的說法。

怎麼說呢，現實世界就是如此，光明下面有黑暗，黑暗之中有光明。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沒誰徹底偉光正。

不過隊長米契爾顯然還是不爽的，精靈的傳統讓他就算接受也不會因此覺得開心……表現就是他跟山迪的交流明顯減少。不過當山迪怏怏主動去隊尾時，米契爾卻主動的拉住了沈言。

「沈言，回到要塞，或許就後會無期。你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希望你能接受這份禮物。」

他用身體擋住別人的視線，在沈言面前攤開手掌。在粗糙的掌紋上，擺著一顆種子。

沈言愣住了，因為他認識這顆種子……靈魂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