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旅程 五

當四個大人一個孩子站在圈兒內，忐忑的等待自己的命運抉擇時，他們並沒意識到還有個人就隱形站在一旁。

亞撒·康斯坦斯在將那枚果子交給班傑明後，就沒離開過。

亞撒和他的很多臨時分身就跟在各個遷徙群體中，一方面是接受沈言的委託，擔當他的「眼睛」，考察並確保那些初步通過考驗的人不會因為意外死掉，要知道「復活術」的代價可是很昂貴的；另一方面則是接受沈言的建議，不要預設立場的親自參與到凡人的生活中去。

同樣接受委託和建議的還有奧古斯汀、紅龍和菲爾。四個人加上沈言和蜜雪兒，這六個人的小組織暫時被命名為「青銅結社」……正義感過強的亞特伍德老師被默契的排除在外，那個老頑固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再說跟這些人在一起久了再好的人都會被腐蝕，還是繼續獨立並保持他的正義更好。

換個人提這樣的建議，亞撒·康斯坦斯絕對會嗤之以鼻！但如果這個人是沈言，那麼亞撒就算心中不贊同也會嘗試著做一下……過去已經有很多例子證明，沈言這個「11級普通職業者」就是看得比他們要遠一些。

最開始他還有些嫉妒，後來……就習慣了。

參與進去的結果就是，現在他心中十分糾結——站在貴族之神的立場上看，正統有序的傳承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就是說亞撒得支持前面三個候選者，他們是正統的繼承人；但從感情上來說，亞撒更加傾向於班傑明。對於一個小團體來說，沉下心來做事的人要比飄在上面指揮的人要有價值得多，也就是說論能力班傑明也是最合適的……但這和他的準則相衝突。

再說了解沈言的想法就知道，老沈一心想掐死所謂的「精靈傳統」。那三個正統繼承人，未來肯定會被他玩兒死，班傑明這種草根才會上位……否則也不會把那東西送給班傑明。剛才把班傑明推出來的也是亞撒。

「算了，等著看吧。」亞撒不再多想，他想起沈言說的「不要預設立場」，「就當是我的私人愛好好了。」

*****

第一個走上前的精靈班傑明認得，但他不知道名字——那個人從未向他自我介紹過，對他說話也向來都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比精靈長老還牛逼。據說他是長老的首位「門徒」，協助長老處理部族事務……這一點最好笑，班傑明一直不知道部族有什麼事務需要「處理」的，掏陰溝算么？

「來吧，席爾維斯特，在所有人中你是最有資質的。接受它，感受它！」精靈長老凝聚出一滴翠綠的彷彿寶石般的水珠，將之遞到首位門徒前並欣慰的說道。

他一臉期待的看著弟子，哪知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席爾維斯特這次卻稍稍違逆了他，「老師。」首位門徒沒去接水珠，而是低聲喚了一聲。精靈長老愣住了，他像第一次認識席爾維斯特般，用陌生的目光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他一遍。

「老師。」席爾維斯特沒有抬頭的再說了一次。

他知道「脅迫」老師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以他對對老師的了解，就算心中憤怒，面對所剩無幾的時光仍不得不答應他的請求……因為在老師眼中，傳承才最重要！至於其他人的目光，現在顧不上只能將來彌補。目前最重要的是，要盡量的提高激活精靈天賦的可能性！

可惜，過去無論他勸說多少次，老師都不同意將所有傳承只留給他一個人……

「老師！」另外兩個精靈想明白之後，立刻上前阻止。可惜，真正做決定的仍是長老自己。

「席爾維斯特，席爾維斯特啊……」精靈長老念叨著他的名字，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但手中凝聚的翠綠水滴卻跟著又大了幾分。「只這麼多了，如果你不想讓我現在就死。」老人說道。

「多謝老師！我發誓會用一輩子時間帶領部族前進！」席爾維斯特詛咒發誓了一通，接過那枚水滴，迫不及待的融入身體。在另外兩個精靈嫉妒的目光中，席爾維斯特感受片刻後「啊」的吼了一聲，從他身體周圍那光禿禿的凍土中，驟然生出幾根蔓藤。

席爾維斯特遏制不住狂喜的跳了起來，「哈哈哈！我激活了！我激活了天賦！我是新的長老！」

儘管大家都為他剛剛所作所為不齒，但是等這個首席門徒真的激活天賦，整個部族不免還是變得反應不一。多數人仍舊反感，少數人覺得如果首席門徒能成為像長老那樣的人，那麼也能接受。精靈的情緒有些外露，這些都表現在明面上。

只有班傑明和隱藏在旁邊的亞撒，注意到精靈長老眼中那一抹失望的目光……

精靈天賦並不是一種「可成長」的力量，那是與生俱來、一展現就是最完整狀態的種族天賦，其中囊括一系列對自然、對植物使用的小法術合集，對自身也有很多加強。雖然天賦不足以與那些真正的魔法、神術抗衡，但用於普通生活中的排憂解難已經足夠。

可席爾維斯特此刻表現出來的天賦，連最差的草原精靈都比不上，怎麼好意思大言不慚自己「激活了」？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除了區別一下與別人不同，幾乎沒什麼實際意義。但在席爾維斯特來說，與別人不同就夠了！至於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去給別人治病，除非是比自己階級還高的，否則他有那麼傻嗎？

或許是知道自己錯了，在亞撒眼中，精靈長老的生命之光正在飛速的黯淡。

而這件事，對亞撒的震撼還要超過在場的所有人——這場選擇再怎麼驚心動魄，也不過是個不足百人的小團體罷了。但如果將這個範圍擴展到一個王國，一個帝國呢？下來看看似乎是對的……

在剩下人的期待中，精靈長老努力的又凝聚成兩滴水珠，分給了另外兩名弟子。然而讓人失望的是，他們努力半天，最終卻什麼都沒激發出來。於是精靈長老的眼神越發的黯淡，而席爾維斯特的笑容則怎麼都掩飾不住——不用自己的天賦太高，只要比別人高就可以。

最終，精靈長老將目光投向那個小女孩的身上，凝聚了一滴很稀薄的綠色水滴遞給了她。至於班傑明……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大個子的存在。

班傑明無所謂的站在旁邊，靜靜的等著。

終於，當小女孩憋了很久也沒什麼反應後，精靈長老才顫巍巍的，將視線轉向了最後的候選人班傑明。

班傑明這一刻沒有躲開目光，他表情冷漠的與長老那渾濁的眼睛對視，眼神中沒有尊重！也沒有對將死之人的惋惜！只是一言不發等長老做出決定！

看著這樣的班傑明，精靈長老突然內心打了個冷顫！他知道自己徹底做錯了……他的一次次無視班傑明，和他們這幾個弟子的醜陋表現，已經徹底的激怒了這個單純的青年！

沒錯，班傑明是很單純，但他可不是傻瓜！老實人發起火來才更可怕。

精靈長老其實內心裡比誰都清楚，只有辛勤付出的自己和任勞任怨的班傑明，這兩個人才是這個部族的真正基石！他的那些弟子只懂得指手畫腳而已，他的那些優點沒學到，精靈的臭毛病倒是學了個十足。但基於血脈考慮，長老未想過讓班傑明接替他的位子……可沒有班的支持，那些弟子憑什麼讓部族信服？

天知道他更怕的……是班傑明站出來，將部族帶到別的道路上。

「不要……對不起，班。」精靈長老的雙眼，滾出兩滴淚水。他顫巍巍的抬起手，用盡最後的生命力凝聚起一滴顏色淡得幾乎無法分辨的水滴，遞向班傑明。「接受它，班。你也有資格……」

就在班傑明猶豫著要不要接受的時候。「老師，再讓我試一次，我一定行！」一隻手突然從班傑明的身後伸出來，朝著那顆水珠抓去。

精靈長老痛苦的閉上眼睛。

一隻碗大的拳頭掄起，雷霆萬鈞的砸在精靈長老二弟子的側臉上！

二弟子毫不停留的隨著拳頭飛了出去，幾顆牙齒在空中飛舞，他在半空中就失去了意識。班傑明的額頭上青筋暴起，猙獰得像頭暴怒的老虎！他收起拳頭，轉身朝著老人剩下那兩個弟子怒吼一聲，「去尼瑪的！你們還有誰想試試！」整天跟碼頭水手混在一起，班傑明從來不是啥文明人！

「噗通」一聲，那兩個平時牛逼哄哄的精靈，竟被嚇得直接一屁股坐倒！

「哼！」班傑明轉身，沒有去接水滴，而是直接對閉著眼睛的老頭說道。「長老，我想通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過去就是過去，回不來了！再說我對什麼精靈傳承確實毫無興趣！我班傑明生是城市精靈的人，死是城市精靈的死人！奴隸不如又怎樣？我這輩子，以城市精靈這個種族為榮！精靈看不起我，呸！老子也對成為精靈毫無興趣！」

說完之後，他一把抓過那個水滴，隨手丟進了嘴裡。

「這東西有嘛用？」

班傑明話音未落，就以他站立的位置為中心，猛然炸開了一整個山坡的繁盛花朵。

五顏六色，燦如錦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