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無冬有雨 一

無冬城。

黑雲壓城城欲摧！

畢維斯望著城下數以萬計的陸斯坎大軍，彷彿麥子般黑壓壓鋪陳開來，望之無邊無際，那沉重的壓力像大山一般壓在他的心上！

「來幾個人，把這位……兄弟抬下去，還有把這片清理出來，快點兒！」畢維斯指著亂糟糟的城牆說道。那裡有一名士兵捂著肚子蜷縮在牆角，身下一灘暗紅的血漬，道路又被燒到一半的柴車擋住。

他應該是在上一波攻城中就死了但卻沒及時搬走。道理上講這些「雜物」會影響下一波防守，實際上誰都知道是為了不影響士氣……防禦戰最好就是蒙頭蒙腦的廝殺，士兵對周圍情況一概不知！指揮？要什麼指揮！殺上頭了哪有指揮？

指揮官要指揮也是指揮預備隊，衝上城頭兒的士兵一般就拉不回來了。那種臨時從東城牆上抽人支援西城牆的指揮純屬扯淡！在防禦戰的時候人一走士氣就崩，誰知道你是被調走還是潰逃？

從熱血上頭殺到神經麻木，衝上城頭然後戰死在那兒，這才是指揮官眼中最好的士兵……要是等到你累癱了，殺得自己清醒過來，一抬頭看到周圍全是屍體……完了，一下子心情兒就崩了！

所以畢維斯現在帶人乾的就是這個活兒，趁著士兵還躺城牆上喘氣的功夫，趕緊把最影響士氣的屍體先搬下去。

幾名城衛兵臉色麻木的過來清理，畢維斯也悶著頭伸手一起幹活——他不是沒有別的事情做，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幾千對幾萬，這仗該怎麼打？老實說他的心裡一片茫然。

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城上城下幾千人，還有藍宮裡那位都盯著他呢。

自打頂替了艾瑞貝斯的位置之後，畢維斯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坑在這兒呢……不止是他，經過第一天的攻防，無冬人就像被兜頭抽了一巴掌似的全都清醒過來！

然後變得無比絕望……他們已經失去了艾瑞貝斯！

*****

過去，無論納舍爾還是畢維斯都覺得艾瑞貝斯性格上有缺陷。

A姐過於方正嚴肅，無論對市民還是對下屬都是如此！用現代的話說就是職場情商有點兒低，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當指揮官。如果沒有畢維斯在中間充當潤滑劑上下調和，艾瑞貝斯怕是會被自己的部下聯合起來抵制！

因為這個時代的城衛軍薪水極其微薄，還要自己維護修理身上的裝備，不敲詐勒索收點兒外快真的會餓死人。可艾瑞貝斯卻接受不了這個，她寧可一面強逼納舍爾漲工資，一邊自己掏錢補給部下，也不希望他們去做那種事！

因為她知道大罪都是從小處開始，能收一個金幣的人怎可能拒絕得了一百金幣的誘惑？所以她極力阻止，以至於矛盾無法調和，畢竟涉及到錢再大的個人魅力也沒用！

這時候就要靠畢維斯出馬，他這邊補一點兒那邊挖下，事情就圓過去了……時間長了，難免會讓畢維斯產生一種「我很重要」的錯覺。城衛軍其實全靠他維持，沒了他不行！

所以當納舍爾領主暗示讓他取代艾瑞貝斯時，畢維斯猶豫了幾天後，還是默默的順從了。

可今天他知道他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當指揮官最關鍵的品質是什麼？不是你跟手下混得親如一家，也不是你人面廣人頭熟！而是當一段城牆岌岌可危的時候，你要能殺上去！殺穿整面城牆，把陣地給奪回來！

這種事，而瑞貝斯行！因為她是傳奇！

當她懸空站在一面城牆上時，哪怕孤身一人，也沒人敢朝她這個方向進攻！

但畢維斯不行，他沒那份威懾力。他站在城牆上只能苦苦支撐，還聽見有人喊「那邊是個當官兒的，弄死他！」然後壓力山大……他再不退下來，那道城牆說不定就被攻破了。

這時候才明白，原來過去的一切都是虛幻，都是扯淡，唯有實力永恆！

不止是他，無冬城的新英雄阿瑟也被一天之內打回了原形——阿瑟和他的小隊被捧了那麼久，上了城牆也是真拚命！

可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並不是你努力就行，還得有實力！

冒險的時候，實力不足的小隊也可以借著種種優勢，挑戰傳奇成功——阿瑟小隊擊敗德斯澤爾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可在兩軍擺在陣勢短兵相接的時候沒有英雄！你爆種……你爆天也得能贏才行啊！他們登上城牆後也就堅持了十分鐘不到，就在一波蛛形人的衝鋒中敗了下來……

接下來自然就是人情冷暖，之前捧的有多高，現在就踩的就有多狠。

現在，再黑艾瑞貝斯已經沒什麼效果，說十字路口要塞通敵也沒人相信，拿出證據來也看不到——因為現在全無冬城的人最希望的，就是那個傳奇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城牆上！

*****

陰暗的天空下，環繞著無冬城牆建設的五座魔法塔正在全力運轉，明亮的魔法靈光不時閃耀在城市上空。

硝煙漫天，人如蟻附。

一個無形的大罩子將無冬城籠罩起來，魔法塔封鎖城市空間，免得敵人用直接傳送到城內來里外開花的同時，還在不斷的釋放魔法打擊城牆附近的敵人。

巨大的閃電鏈能夠瞬間清空一片城牆！

密集的火球雨將爬蟲陣列燒出一片片空白！

而陸斯坎攻擊的目標，也是越過城牆攻擊魔法塔，這是雙方角力的焦點。

然而城牆下一刻就被填滿，空白轉眼就被爬蟲士兵踩過！爬蟲的士兵看起來無窮無盡，反而是無冬城的魔法塔有些後力不濟，不得不時時暫停法術的釋放。

這就是陸斯坎對攻下無冬城信心十足的根源——他們除了一萬精銳之外，還有七萬爬蟲族的士兵，這是史無前例的進軍規模。況且那些爬蟲族士兵在他們眼中都是炮灰，根本不怕傷亡！

但爬蟲士兵的戰鬥力並不弱！爬蟲族的士兵有很多「品種」，形態各異，像昆蟲動物多過人類。但毫無例外的全都擁有鋒利的爪子和敏捷的動作，甚至還有很多手臂拿武器。

對人類而言的垂直城牆對爬蟲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麼天塹，很多種類的爬蟲士兵都能在垂直的城牆上行走自如，這讓守城的士兵壓力巨大。

這種戰鬥對於畢維斯是煎熬，對於城衛軍像末日，可對於真正的指揮者來說其實只是試探性的攻擊……前菜。

因為真正的戰力——雙方的傳奇強者，無論城內還是城外——全都在默默觀望，尋找對方的破綻。他們才是能真正決定一場戰爭的人，普通人哪怕死亡再多，也是這場戰爭的配角……不，可能連配角都算不上。

可能有人說，那幹嘛不讓傳奇直接來場生死戰？普通人的戰鬥既然毫無意義那乾脆不打不行嗎？還能少死人。呵呵，過去還有人提議別打二戰，給邱胖子和希特樂一人一把手槍讓他們決鬥呢……階級以人為數字的快樂普通人不會懂。

數字再大，與我何干。

……

但陸斯坎這次南下勢必不會拖延太久。

陸斯坎這次攻擊無冬城的把握有三，第一就是出其不意多出來的七萬爬蟲人大軍，雙方力量對比被極度拉大；第二是十字路口要塞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說話，為進軍多爭取出四五天時間；第三是他們在無冬城內收買的內應……畢竟大樹要倒之前，猴子總是第一個跑。

可有的猴子不止先跑，還轉身幫著砍樹。

至於說深水城的援軍被拖延了一個星期，那完全是意外之喜，他們在深水城的間諜沒那麼高層，甚至此刻陸斯坎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

「城裡的那幾個老對手怎麼還沒動靜？林頓呢？安托萬不是一向很喜歡出風頭嗎？怎麼都看不見蹤影？」陸斯坎的大營內，以為身披紅袍的法師皺著眉頭說道。

「不知道，不是說安托萬前陣子失蹤了嗎？」另一人說。

「你信？我是不信的！」紅袍嗤之以鼻，「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甚至連艾瑞貝斯和納舍爾決裂這件事都將信將疑，演戲的成分太重，看著有點兒假。換成你是艾瑞貝斯，你會丟下經營十幾年的基業，一個人跑到荒涼的要塞去嗎？」

另外兩個人立刻搖頭，換成他們必然不肯！

他們與艾瑞貝斯交手多次，深知這位指揮官雖然有些迂腐但卻不傻，甚至有幾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味道，決不能當普通的聖武士看待。

一群表面指揮官在前營，而這三位真正的指揮官在後營。

雙方的傳奇強者大致有誰心裡全都有數，然而陸斯坎並不知道安托萬已經被幹掉，而林頓已經被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正戰戰兢兢的等著接受懲罰，對城外的戰事既無心也無力。

在陸斯坎的傳奇強者看來，城牆幾次險些被攻陷的情況下對方都不露面，那八成就是在策劃別的陰謀。要論傳奇強者數量，自己這邊還真不佔優。

既然如此，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

「不行，不能這麼眼睜睜看著，我得把他們逼出來。」紅袍站起身對另外兩個說道，「您們指揮軍隊後撤，我用流星爆試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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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整改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