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水壩（一）

在灌木叢中休息了數十分鐘，阿木已經習慣了荊棘帶來的刺痛。露在外面的臉部和手臂，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全身像散了架一樣，關節處更是脹痛不已。

「得繼續往南跑，那邊是停電區，他們搜索起來沒那麼容易。我再看看——對了，再往南一公里有一處小海灣。」唐納德對著一張破舊的地圖看了看。停電區是指那些還沒有恢復供電的地區。雖然大部分城區已經恢復供電，但對於廣袤的鄉村地區來說，電力系統的恢復大概還要等很長一段時間。

「那邊有什麼可以躲的地方嗎？」

「看地圖上的標示，那邊應該有一座潮汐電站。也許我們可以到那裡躲一陣子。」

唐納德起身看了看四周的情況，然後把阿木和露絲從泥地里拉了起來。趁著追兵未至，三人繼續向南前進。花了半個小時，他們終於穿過樹林，看到了藍色的海平面。不遠處，一道長長的水泥大壩將海灣圍了起來。在大壩一側，分布著一列灰色的廠房。壩體的閘門緊閉著，似乎已經荒廢了很久。

一進入廠房，阿木和露絲就癱坐在地，直到唐納德從包里找出幾塊麵包，大家分著吃了，這才稍微緩過勁兒來。廠房裡布滿了變壓器、電閘和各式的電線，上面落滿了一層灰。在廠房盡頭是下行的樓梯，露絲走下樓梯，獨自逛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衝上來，朝著上面兩人喊道：「你們快來看，這裡好像有人住過！」

沿著樓梯下行，轉過兩個彎之後，便來到了下面一層。這是一個長條形的空間，地面上放置著一排圓形水輪機。每個水輪機的直徑都有三米左右，它們安裝在房間的地面之下，而露出地面的圓形頂蓋則被一塊塊塑料布遮蔽著。在房間的角落處，有一些摺疊好的衣物、一隻破舊的床墊，還有一些日常用品。

「咦？這是什麼？」露絲掀開一塊塑料布，驚異地發現下面水輪機的葉片全被拆除了，只留下一個空空的凹槽。槽底黑漆漆的，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張方桌，桌上似乎還放著很多雜物。

「我下去看看。」她大致判斷了一下深度，然後用手攀住坑沿，小心地跳了下去。

「這都是什麼啊？」桌上擺放了一大堆奇怪的瓶瓶罐罐，像是用來做化學實驗的。她拿起一根試管，湊到眼前看了看。這試管鋥光瓦亮，顯然剛被擦拭過。在一旁的酒精燈架子上，她發現了一個蒸發皿。在蒸發皿的底部，凝結著一些白色的粉末狀顆粒。她突然覺得有點害怕，想要離開這裡，卻突然發現這個金屬凹槽里並沒有供人爬行的樓梯或扶手。槽壁光滑，深約兩米，靠自己一個人很難爬上去。她大聲呼喊著，讓阿木把她拉上去。可過了半天，也不見阿木和唐納德過來。

忽然，坑邊出現了幾名陌生男子，而且手裡都拿著槍，正殺氣騰騰地看著她。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禿頂的老頭兒開口問道。

「別誤會，別誤會……我們只是路過這裡，在這裡歇歇腳。沒想到這裡有人。」這是唐納德的聲音。

「跪下！」一個聲音厲聲呵斥道。接著便是阿木和唐納德喊痛的叫聲。有人伸手把露絲拉了上來，她這才看見阿木和唐納德正跪在地上，一邊護住頭，一邊揉捏著肩膀。屋裡總共七八個人，大部分人拿著手槍，還有一個染著紅髮的年輕人，握著一根鐵棍站在唐納德身後。

「老大，怎麼處理這些傢伙？」紅髮男子問道。

「先綁起來。」禿頂老頭兒想了想，又說，「搜一下他們身上都有什麼。」

幾個手下聞聲上前，把他們身上的東西都掏出來扔到地上，然後挨個兒綁在了牆邊的電氣管道上。

「沒什麼特別的。」一名手下向老頭兒報告道。

「嗯，看他們也不像是政府軍的人。」老頭兒點了點頭，眼光依次掃過三人的臉，最後落在了露絲身上。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老頭兒眯縫著眼，想了想，「你叫什麼名字？」

「傑西卡。」露絲回答道。

「老大，她的手袋上刻著Rose（露絲）。」

老人笑了起來，「看來你沒有說實話啊！」他說著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走到露絲的面前，「別跟我耍花招。」

「這手袋是我在路上撿的。」她連忙解釋道。

老頭兒哼了一聲，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但也沒進一步逼問。

「我也不想為難你們，真的，我們也是生意人。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只是提純出一些結晶體，然後把它賣給那些需要他們的人罷了。你們暫且在這裡乖乖地待幾天，過幾天就放了你們。」

老頭兒的話似乎很實誠，但是阿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他看了看唐納德，後者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我知道這個女的是誰了！」說話的正是那個紅髮男子，他指著一張報紙上的照片，「神國聖女啊！」

老頭兒接過報紙，把照片對著露絲看了幾遍，突然發出了「嘿嘿」的冷笑聲。

「老大，我們發財了。城裡到處張貼著他們三個的通緝令，只要抓住他們就有高額的獎勵。」

「你們認錯人啦！」露絲驚慌地大聲否認。

老頭兒冷笑一聲，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個狗屁神國的聖女不就叫露絲嗎？怪不得我覺得眼熟。」他走到露絲面前，再次仔細地看了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豈止是發財了？只要聖女在咱們手裡，這個世界的財富都是我們的。」

唐納德在恐懼和無奈中開始後悔，自己根本就不應該進入這個廢棄的電廠，本來只想躲一躲追兵，沒想到卻進了毒窩。

這時，一記響亮的槍聲從頭頂的廠房傳來。接著，有人從樓梯口慌張地沖了下來，神情緊張地高喊：「政府軍的直升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