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重啟的實驗室

黑阱與逆潮之戰。

說實話，高文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和海妖提爾的閑聊中聽到這樣令人震驚的遠古密辛，但仔細想想他便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說出比他這個衛星精所知的還要古老、詳盡的史料，那麼也只有這群從上古時期便一直在觀察陸地的深海鹹水魚了。

所謂的黑阱……到底是什麼？

按照提爾的說法，那似乎是一種過濾機制，或者是一種依照固定標準來收割文明的「收割者機制」，從上古至今的每個陸地文明，都在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毀滅了——毀於魔潮，或者毀於那個神秘的「黑色陷阱」，這個事實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高文同時也很清楚，即便黑阱存在，人類也不能停下發展的步伐。

因為還有魔潮。

不發展，便在魔潮中死去，發展，便有可能遇到黑阱。

他唯一能做的，唯一可能有效的，便是在人類遇到「黑阱」之前，找到它的真相。

「我不知道是否存在既可以扛過魔潮，又可以避免黑阱的發展道路，但我相信坐以待斃絕對不是解決之道，魔潮毫無慈悲，它是不會因為人類的敬畏退讓而延期造訪的。」

高文看著遠方的夜色，用平靜淡然的語氣慢慢說道，而在他旁邊的提爾則微微張大了眼睛，臉上隨即浮現起一絲微笑：「領導者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你是個不錯的朋友。」

高文也回以一個微笑，並問了個問題，「你為什麼今晚突然跟我說這些東西？」

提爾聳聳肩：「只是閑聊時隨口談到了這裡而已。」

高文也不吭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這隻海妖，直到後者露出無可奈何的模樣：「好吧——其實也沒什麼，就當做是虹光技術的回禮吧。你們或許還沒意識到你們都弄出了什麼，但據我判斷，你們對魔法能量的全新運用方式對我們海妖真的很有參考價值，作為回禮，我才跟你說了這些……當然，提前知道這些對你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

高文沒有在意提爾的最後一句話，只是很認真地說道：「虹光技術的回禮你已經給了。」

「那點造船的粗淺知識算不得什麼，你們自己研究幾年也能搞明白，但通用魔法能量……卻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瓶頸。我們海妖無法感受自然界中的魔力，也無法理解和記憶你們的法術模型，一直以來，我們都在用最簡單粗暴而且穩定性和效率都很差的方式來獲取能量，而由於魔潮的影響，我們在這方面的努力幾乎每隔幾萬年或十幾萬年就要全部推倒重來一次……所以你應該可以想像，一個能夠打破瓶頸的希望對我們而言有多重要。」

說到這，提爾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海妖不習慣虧欠別人，哪怕是朋友也一樣。」

高文靜靜地看著提爾的眼睛，良久才輕輕點頭：「我明白了，那我接受你的好意。」

「很好，願你們文明昌盛——今晚的交談非常愉快。」

提爾的聲音在夜色中傳來，而她則縱身一躍，魚尾反射著熠熠星輝，在漫天星光下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向白水河的潺潺河水。

高文站在河岸邊的岩石上，低下頭靜靜地看著提爾下落的方向。

「……受本地水元素周期影響，白水河晚上的水位是會下降的——沒摔死吧？」

「我沒事！」

……

即便知道了在遙遠的未來有更多的挑戰等待著自己，高文也不會停下他的腳步——或者說，正是由於知道了「黑阱」這個神秘而可怕的現象，他才更要加快某些領域的發展速度。

雖然還不能確定上古時代的逆潮之戰和黑阱之間是否有聯繫，但一向隱世生存的巨龍會大規模參與大陸上的戰爭，而且戰爭矛頭還直指人類信仰，這就足夠高文把注意力轉向眾神了。

他不知道眾神在「黑阱」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但他不介意增加一些對眾神的了解。

忤逆要塞最深處，通往幽影界的魔法門前。

建造自一千年前的古老大廳已經被重新整修，破損的牆壁和屋頂用當代水泥材料和塗料進行了修復和裝飾，而地面上早已報廢的古代魔法陣則被現代化的魔網取代，在這間煥然一新的大廳中，唯有一樣東西還保持著最原始的面貌：位於房間中央的那座圓形魔法門。

在魔法門周圍，數座監控用的法陣平台上正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輝，身穿白色研究員制服的魔導技師們在魔法門周圍忙碌著，監控著大門的情況，而全身充盈著奧術光輝的卡邁爾則漂浮在大門前，對著大門的能量中樞放出一道強大的奧術脈衝。

大門上略顯黯淡的符文立即明亮起來，一道穩定的幽影界通道被開啟了。

「忤逆堡壘中的實驗室已經準備就緒，」卡邁爾轉過身，對一大早就趕到這裡的高文等人說道，「我們隨時可以開始。」

高文看了身邊的人一圈——除了必須參與實驗的萊特之外，跟著一同來的還有皮特曼和琥珀，以及瑞貝卡帶領的一票研究人員。原本赫蒂也是想要跟著一起過來的，但考慮到政務廳的事務繁忙，再加上赫蒂本身已經退出研發團隊，她最終還是留在了政務廳的崗位上。

琥珀倒是不願意來，但她是高文的近衛，而且是領地上最強大的暗影大師，考慮到幽影界和暗影界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帶上她就等於多了個對通道波動提前預警的保險，所以不管這傢伙願不願意，高文都強行把她帶過來了。

確認了身邊的人手之後，高文點點頭，看向萊特：「測試用的基板帶上了么？」

萊特從身上掏出那塊聖光基板：「在這裡。」

艾米麗從萊特身後的半空中浮現出來，對高文揮著手打了個招呼。

哦，還應該算上這個小姑娘——她這算是萊特的綁定裝備。

高文對艾米麗搖了搖手，隨後率先向前走去：「測試設備已經在實驗室里就緒……那我們進去吧。」

穿過通往幽影界的通道之後，忤逆堡壘的內景呈現在眾人面前。

這座有著一千年歷史的古老設施被重新啟用了，但重新啟用的也只是其中一座實驗室而已，它的大部分區域仍然保持著高文最初所見的模樣——甚至比最初所見時還要冷清空曠。

因為所有有價值的古代設備和樣本素材都已經被搬走了。

一行人沒有理會那些已經空蕩蕩的走廊和房間，而是在卡邁爾的帶領下直接向著忤逆堡壘的深處走去。

他們穿過堡壘的外層迴廊，並經過了那座曾經擺放著九百七十二具遺體的扇形大廳。

扇形大廳里的遺體都被運了出去，並在塞西爾城外的墓地中得到了妥善安葬，如今大廳里已經空空蕩蕩，只餘下一排排座椅無聲地在昏暗的燈光中保持著緘默，卡邁爾在穿過扇形大廳的時候忍不住放緩了腳步，他看著這個曾經把自己困了一千年的地方，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而是徑直來到大廳盡頭，打開了通往最高防護實驗室的通道。

高文被帶到了一個此前並未見過的房間。

這個房間就在扇形大廳外面，從位置判斷，它應該靠近那扇通往巨鹿阿莫恩長眠之地的大門，高文看到這間實驗室已經得到徹底的打掃和整備，長方形的房間中燈光明亮，並擺上了魔導實驗台和各種基於符文技術的實驗裝置，而在房間的盡頭，則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那落地窗表面浮動著一層微微的光幕，光幕外面卻是無邊無際的昏暗空間，在那昏暗空間中，隱約可以看到無數破碎漂浮的巨石和小塊陸地，而一座彷彿小山般巨大的巨鹿遺體則位於整個昏暗空間的中央，它散發出的柔和微光照亮了許許多多漂浮在其周圍的金屬碎片和小塊浮石，看上去美麗異常，卻也詭異異常。

萊特透過落地窗看著外面巨鹿阿莫恩的屍體，儘管他早已經知道自然之神隕落的情況，而且自身也放棄了對聖光之神的信仰，但此時此刻，他還是忍不住被那聖潔而龐大的神軀觸動了。

高文上前拍了拍萊特的肩膀：「別看了——我們今天要做的可是忤逆之舉。」

卡邁爾來到實驗室中央，這裡設置著一個圓形的平台，這個平台也是整個實驗室中少數保留下來的古代設備之一，他在那平台前張開雙手，將純凈的奧術能量注入到平台兩旁的金屬柱中，伴隨著突然響起的低沉嗡嗡聲，這位古代魔導師低聲自言自語道：

「忤逆計劃，實驗……繼續。」

低沉的嗡嗡聲漸漸變成了平緩穩定的聲響，在落地窗外，一層更加凝實、更加明顯的能量屏障憑空出現，並逐漸籠罩了整個忤逆堡壘，而一個機械單調、略顯失真的合成音則從實驗室屋頂的發聲裝置中傳來：

「……二級能量系統啟動，操作者認證通過……

「……正在開啟主動防護屏障……開啟被動防護屏障……開啟神力過濾器……開啟同頻預警系統……

「……緊急熔斷系統測試中……緊急熔斷系統狀態正常……

「嚴重警告：堡壘主人工智慧離線……備用人工智慧離線……各級資料庫離線，各級網路離線……」

「忽略。」卡邁爾靜靜地說道。

「忽略錯誤信息，輔助許可權轉移至基礎應答機關，檢測到百分之九十九操作員缺失……忽略，解除操作員認證限制。基礎應答機關全機能自檢完成，應答機關上線。

「日安，卡邁爾?斯雷恩智庫長官，祝您工作愉快。」

儘管知道此刻說話的只是一個沒有思維能力的、在一千年前就被設定好模式的基礎應答機關，卡邁爾還是在此刻恍惚間回到了過去，恍惚間看到了這間實驗室中一片繁忙、人員往來不休的景象，他感到體內的奧術能量震動著，良久，他才輕聲說道：「日安，忤逆者們……讓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