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天霸先餵飽了黃眉大王，然後把他帶回了家。這個家是他們花一千二百塊錢租來的，在十二層，兩居室。因為在南三環，所以便宜。這樣的房子如果在北三環，價格至少要翻一倍。因為是2006年，如果是2008年，至少也要翻一倍。同在北京，差距就這麼大。他們是以偷手機為生的小偷，當然不能把錢都花在房租上。房間里很亂，到處扔的都是手機。
王天霸：從明天開始，我們兵分三路，我和飛燕在兩條公共汽車線路上來迴轉悠，小武守住貿經大學，我就不信碰不上這小子。
孫飛燕：小武就讓他跟你睡了。把不穿的衣服拿兩件給他。
小武雖然一百個不情願，還是哎了一聲。
王天霸：黃眉大王，以後大王就免了，就叫你黃……就叫你阿黃吧。
孫飛燕和小武噗嗤笑了出來，一般只有狗才叫這個名字，而且不是什麼寵物狗。
王天霸把洗手間的門推開：洗個澡，明天抽空再出去把頭髮剪了。小武你告訴他怎麼放水。
小武謙恭地答應著王天霸，捏著鼻子專橫地一把將黃眉大王推進洗手間，像對待犯人一樣，你給我進去！他打開了淋浴開關，噴頭裡噴出水來，淋了黃眉大王一身，就這麼開的，看見了吧？
黃眉大王新奇地望著淋浴噴頭，來回扳著開關：誒？好玩，好玩。
小武一巴掌打在他亂蓬蓬的腦袋上：這麼大人了就知道玩！
小武又拿起了洗髮液遞給黃眉大王，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嗎？洗頭的。你這腦袋，我真怕一瓶不夠你用的。這個知道嗎？洗身上的。有虱子沒有啊？……
王天霸和孫飛燕進了主卧室。
孫飛燕：你有病吧，弄個半瘋回來幹什麼呀？
王天霸：小武是個苗子，不能讓他把青春都浪費在做家務上。
孫飛燕：什麼苗子，就算將來混出來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王天霸：只要他今天叫我一聲天哥，他就是我兄弟。
孫飛燕瞥了他一眼，生氣地轉過身去。王天霸悄悄從兜里拿出了一個小禮品盒遞到了孫飛燕的面前，孫飛燕立刻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打開，只見裡面是一枚戒指。
孫飛燕：太漂亮了！
王天霸：今天，是我們相識三年半紀念日。
孫飛燕：三年半？天霸，你真浪漫。
那個野性霸道的孫飛燕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小鳥依人的孫飛燕。
王天霸淡淡地說：不值一提。
孫飛燕：可是我沒有給你買禮物。
孫飛燕有些內疚地靠在王天霸的懷裡。
王天霸：飛燕，你就是上天賜予我最好的禮物，我要把你珍藏在心靈的最深處，直至我們漸漸老去，直至生生世世，我們永不分離。
孫飛燕感動得差點哭了出來：天霸，我愛你。
王天霸：我也愛你，不求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與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孫飛燕正在陶醉。外面傳來黃眉大王的一聲慘叫。王天霸皺起了眉頭，喊了一聲：怎麼了？
小武的聲音傳了進來：這小子電門都敢摸。
凌晨兩點半沒睡覺的還有陸小千。此時他正拿家裡那個足有二十年歷史的手電筒，在他挨打的那個地方尋找玩具娃娃。
就在老陸和黃眉大王在衚衕口的井底下一對一答的時候，小千從井口上越了過去，直奔貿經大學而來。他跑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跑到那個挨打的地方，拿著手電筒又照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找到。在化梅看到這個娃娃之前，小千一心想扔掉它。但現在不同了，那成了它送給化梅的禮物。他必須找回來。再說，他也沒錢給她買別的禮物啊。
玩具娃娃沒有找到，小千感覺愧對化梅，但那也沒有辦法。第二天一早，小千跟剛下夜班爸爸又要了幾十塊錢，直奔貿經大學。電話里已經約好了，他去接化梅，然後兩人分頭去應聘。其實這有點多餘，但戀愛中的人，多餘的事做的多了。
小千剛在貿經大學那一站下了車，就被小武盯上了。小武一大早就奉命來這裡上班。果然，才等了一個小時，小千露面了。小武正要跟上去，卻看到馬路對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忙躲到了一棵樹後，用報紙擋住了臉。
馬路對面走過來的是楚楚。她一大早拿著玩具娃娃去了派出所，希望警察能幫她找到那個救了她人。但她又說不出小千更多的線索。警察勸她放棄。楚楚不甘心，就來到了案發地點，來到了小千追末班車的車站，希望能看到小千的身影。
楚楚在車站四處張望，小武躲在樹後不敢走出來，也不敢去追小千，只能祈禱她儘快等來她該等的車。不料楚楚好像不是在等車，站了半個多小時，公共汽車過去了一輛又一輛，她一直站在原地左顧右盼。
楚楚是來還玩具娃娃的。小武是來搶玩具娃娃的。如果小武知道玩具娃娃此時就楚楚的包里，他一定不會再躲著楚楚了。但生活往往就是這樣。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眼前，你就是看不見它。
小武不知道她究竟要幹什麼，心想別等了，萬一被這姑娘發現什麼不對，報告了警察，麻煩就大了。於是就在一輛公共汽車緩緩進站，打開車門的時候，小武箭一般地竄上了公共汽車。然後祈禱車門儘快關上。可偏偏事與願違，他覺得車門停了好久都沒有合上，再看看車下的楚楚。她好像放棄了什麼，竟然也上了公共汽車。小武哭死的心都有了，忙想立刻下車，誰知車門卻在他下車前關上了，他又怕弄出動靜來被楚楚發現，只好悄悄地轉身背對著楚楚。
楚楚更鬱悶，公共汽車剛開出去不到一百米，他通過車後玻璃就看到了小千。小千和一個女孩子正朝車站走來。楚楚懊惱得想去撞牆，都等了半個多小時了，幹嘛不再多等一分鐘呢？不及多想，楚楚把腦袋探出車窗朝小千大喊了起來：喂——，喂——那個人，救我的那個人——
楚楚的聲音很大，可是公共汽車距離小千已經很遠了，小千和化梅都沒有聽到楚楚的喊聲。沒辦法了，楚楚只好求車上體態臃腫的售票員停一下車，沒想到臃腫的售票員瞥了她一眼：沒到站呢。
楚楚：我有事，我有急事真的。
售票員：你問問這裡的哪個人沒有事？沒事誰坐車呀？在家看電視劇好不好？漂亮怎麼了？漂亮就給你停車呀？漂亮的人多了。
楚楚看著離小千越來越遠，急了，忽然對著售票員哇哇哇哇狂吠了一通。售票員也被她奇怪的表情嚇了一跳，半天才回過神來：咬人呀？有本事把我身上的肉都咬下去。
公共汽車終於還是停了下來。楚楚竄下汽車就朝小千跑去，此時她距離小千已經在五百米開外了。小武也看到了小千，想下車，看了看楚楚，還是沒下。
小千和化梅在楚楚距離他們還有三百米左右的時候上了公共汽車。楚楚肺都快氣炸了。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從自己身邊開過去，楚楚忙調頭追公共汽車，邊追邊喊：等等——等等我——還你的玩具娃娃——
小千和化梅一直沒有看到車後追趕的楚楚。公共汽車越走越遠，楚楚有點筋疲力盡了，正想放棄，意外出現了。一側的小路上忽然闖出來一輛轎車，直朝楚楚撞去。司機要踩剎車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車頭觸及到了楚楚的包。楚楚的身子忽然朝上方飛去，打了十多個翻滾，升起三層樓那麼高，而後落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已經剎住了的轎車前面。
司機驚得瞠目結舌；
路上行人都驚得瞠目結舌；
楚楚驚得瞠目結舌，腿肚子一軟，癱倒在地。
楚楚把那件事到處跟人說，但沒人相信。何藍甚至很疑惑，她把自己吹成這樣的目的是什麼。
楚楚當然想不到這件奇怪的事情是因為玩具娃娃。這一天楚楚雖然沒能把玩具娃娃還給小千，但他確定了一件事，那個車站是小千經常出沒的地方。
確定了這件事的人還有小武，三個小偷心裡有底了。
黃眉洗乾淨了，毛剃了之後就沒那麼恐怖了。雖說耳朵尖點，鼻子大點，難看點，但基本上還有點人形。一大早，黃眉穿著牛仔褲和T恤衫跟著小武來到了菜市場。小武把他放下就走了。黃眉垮著菜籃子在菜市場轉悠，讓一個菜販子給他稱了一顆白菜。
黃眉：多少錢？
菜販子：兩塊五。
黃眉：便宜點，兩塊。
這都是小武路上教的。不管買什麼，一定講價。
其實做飯不難，這兩天黃眉也學會了做飯。堂堂一代妖王淪落成三個小偷的保姆。人生常常就是這樣，虎落平陽被犬欺。
被犬就被犬欺吧，還給取了個犬的名字，阿黃。
買完了菜，回到小偷的住所，黃眉在廚房做飯，王天霸在客廳傳授小武偷技。儘管是在自己家的客廳里，王天霸仍舊不肯摘了他的墨鏡，仍舊叼著雪茄。
王天霸：看我的動作。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猴子偷桃……
一組動作看的小武眼花繚亂。王天霸看到小武拙劣的模仿，嘆了口氣。
王天霸：要想出人頭地，必須得練就一身出神入化的絕技，尤其是在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
小武：咱們這一行競爭很激烈嗎？
王天霸：當然，無論哪一行，幹得人越多，競爭就越激烈。
小武：當小偷的人很多嗎？
王天霸：你出去打聽打聽，有幾個人沒丟過自行車？
小武有所領悟地點了點頭：對了天哥，咱們為什麼只偷手機，不偷錢包？
王天霸：所謂盜亦有道。手機丟了，的確會給人帶來一些不便，但如果錢包丟了，身份證和銀行卡丟了，那就會給別人造成很大麻煩。萬一再偷了別人救命的錢，那就是一種非常可恥的行為了。所以，作賊也要有公德意識，也要有榮辱觀。
這時黃眉把翻做好了，端了上來。
王天霸：吃完飯再練吧。飛燕呢？
小武：又健身去了吧？
王天霸：她的人生全都浪費在健身上了！阿黃，打電話問飛燕什麼時候回來？
黃眉：怎麼問？
黃眉沒聽明白。
小武補充了一句：打電話。
黃眉更奇怪了：打……誰？
小武指了指茶几上的電話。黃眉仍舊不確定，狐疑地指了指電話，看了看小武，小武點了點頭。黃眉思忖著來到電話前，試探著打了電話一巴掌，問：孫飛燕什麼時候回來？
見電話沒反應，黃眉又打了一巴掌：孫飛燕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回來……
小武和王天霸詫異地望著黃眉，半天沒醒過悶來。
不說？！黃眉生氣了，把電話摜到地上一通踩，孫飛燕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回來……
王天霸拎起電棍子朝黃眉手上杵了一下，黃眉慘叫一聲縮到牆角去了。
王天霸：腦袋讓門擠了？
黃眉：沒……沒有。
王天霸：頂嘴？！拎過去，扁！往冒煙兒了扁！
小武接到命令，上前對黃眉一通拳打腳踢。黃眉縮在牆角連聲求饒，被揍的實在受不了，靈機一動，冒煙兒？
黃眉的腦袋頂上忽然冒出一股煙兒。小武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指著黃眉對王天霸說：天哥，扁冒煙兒了！
王天霸和小武醒過悶來，扒拉著黃眉的頭髮瞅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