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下午五點半，小千下了班剛走出公司寫字樓，就看到游所為坐在賓士車裡盯著他。小千一陣緊張，不會是砸車的那事東窗事發了吧？小千想假裝沒看見游所為，朝一邊繞去。游所為摁了摁喇叭。這要再裝，就說不過去了。小千隻好硬著頭皮來到了游所為的車前。走過來之後他倒反而變得輕鬆了，因為他看到了賓士車後玻璃已經換了。
游所為：我想和你談談。上車吧。
小千心一橫，談就談，上了車。
游所為帶著陸小千繞了小半個北京城，繞到了天壇北門，又往北開了三百米，在兩廣路邊停了下來。游所為拎著一個大包下了車，帶著小千走進了一家名叫「一品古道」的茶館。茶館內的陳設素雅古樸，和一品古道這個名字極為貼切。游所為酷愛茶道，尤其是鐵觀音。京城裡稍微上點檔次的茶館他幾乎都光顧過，而他尤為喜歡的，就是這家福建人開的茶館。不但內部的裝修很符合游所為的審美，鐵觀音的味道也極為地道。自從發現了一品古道之後，其他茶館游所為就很少去了。
游所為要了一個包間，小千望著茶藝小姐優雅的茶藝表演，心裡忐忑不安。他沒心思喝茶，一直在揣測著游所為的意圖。游所為也不著急，其實他也在揣摩著怎麼跟小千開口。
茶藝小姐出去之後，小千終於先忍不住了。
小千：楚楚……
但小千的話剛一出口，就被游所為打斷了。
游所為：我今天不是來跟你談楚楚的。
游所為不想談這個話題，太敏感了，他怕影響今天的談話內容。
小千似乎明白了什麼，不談楚楚，難道是談化梅？想到這裡，小千脫口問道：化梅都跟你說什麼了？
這次轉到游所為詫異了，他竟然認識化梅？但游所為沒有作聲。他等著小千自己說。
小千：你一定以為我一邊掛著楚楚，一邊又掛著化梅。其實我不是那樣的人。
游所為依舊沒作聲，他久久地望著小千。二人又沉默了一陣。
游所為：那你究竟想掛著誰？
小千：我是化梅的男朋友。
游所為再次詫異，這是個意外的收穫。他的嘴角立刻浮上了輕鬆的笑，而且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游所為：你放心，我不會跟你搶化梅的。
小千又愣住了，他原本以為，游所為來找他，要不就談楚楚，要不就談化梅，要不就談賓士車玻璃。
小千：那你究竟要跟我談什麼？
小千游所為從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個包，拉開拉鏈，小千的眼睛立刻閉不上了——包里裝滿了暫新的百元大鈔，紅得耀眼，至少得有上百萬。
游所為：只要你點點頭，這些都是你的了。
小千立刻使勁地點了點頭。是啊，是誰不玩命點頭呢？
游所為笑了笑：看不出你也很幽默。我說過，那個玩具娃娃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
小千：……是你打的電話？
游所為點了點頭：怎麼樣？一百萬。
小千沒有作聲。
游所為：嫌少？……那你出個價。
小千猶豫著，依舊沒有作聲。
游所為：這樣吧，我給你加一倍。四百萬。……五百萬……八百萬！
小千一直沒有作聲，他不是成心抬價，他也沒那個腦子，他只是心裡很亂。但游所為會錯了意。
游所為：……不少了，就算你一個月掙一萬塊錢，你掙到退休也掙不了這麼多。
小千：我……不想賣。
游所為：可它能給你帶來什麼呢，除了麻煩？我是個商人，我能看出玩具娃娃身上蘊藏著巨大的商機，而且，我有足夠的資金來開發這個巨大的資源。但你沒有這個條件。與其讓它給你帶來麻煩，還不如用它換點錢。……小千，父母省吃儉用供你上大學也不容易，就算不為自己，你也得為他們想想吧？
小千：我現在有工作。
游所為：……這樣吧，一千萬！
小千緊張地思忖著，在內心深處矛盾地掙扎著。
游所為：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數字。你不賣我就不堅持了！兩千萬！
小千緊張得汗珠子都冒出來了，不安地看了看游所為。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游所為忽然站了起來，提起裝錢的大包走了出去。
小千：等等……
游所為露出了笑意，回頭期待地望著他。
小千：我……我……不賣。
小千心裡亂的要命，他真捨不得那個數字。可是，他也捨不得傻妞。
游所為：……，不賣你叫住我幹什麼？
小千：我……就是要告訴你……不賣。
小千臨時想了個理由，來掩飾自己心中強烈的慾望。但游所為畢竟比他大了十多歲，看出來他的心思。他走了回來，把一百萬放在小千面前。
游所為：這樣吧，三千萬。先別著急做決定。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這一百萬你先拿著，算是我付的定金。
游所為走了出去。小千朝外面看了看，又拉開包的拉鏈，朝裡面瞟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就在這時，游所為忽然又推開門，小千嚇了一跳，忙鬆開了手，假裝正經。
游所為：今天是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我們不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對吧？
游所為說完又走了出去。小千又膽戰心驚地望著那些錢。
游所為心情非常舒暢，出了一品古道，驅車直奔楚楚住所，敲開了她的門。
游所為：對不起，我怕你會拒絕，所以沒打招呼就來了。
楚楚：沒關係，什麼事？
其實她每天都在盼望著他能來，他真來了，還得假裝正經，唉，楚楚覺得自己非常可悲。
游所為把一個包裝得很精美的小盒子拿了出來，遞給楚楚：她早上可以叫你起床。
楚楚打開盒子，看到了一個小鬧鐘。
游所為：不值錢，別嫌棄。
游所為不敢送她太貴重的禮物，怕她拒絕。還好，楚楚接受了。
游所為：另外，我打算跟何藍坦白了。我愛的人是你，但你怕傷害到她，所以不接受我。如果她象你一樣夠朋友的話，應該成全我們。
楚楚：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游所為：陸小千嗎？據我所知，他的女朋友在給我當秘書。
楚楚：……
游所為：我就不進去了。晚安。
楚楚：如果你跟何姐說了，我們就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游所為：……
楚楚把游所為關在了門外，淚水流了出來。游所為也是痛苦的神色。這道門，真的那麼難以逾越嗎？
小千包里裝著一百萬，可他還是沒捨得打車，坐著公共汽車回到了家，小偷一樣溜進了衚衕里。老陸坐在客廳里興奮地看著報紙，沒注意到小千異樣的神情。
小千剛進家，來了幾個找傻妞治病的。這事傳的還真快。小千讓他們先走了，然後帶著傻妞一一上門為人家治病，有的花了幾十萬都沒能治好的病，經傻妞的手指一撫摸，好了。但什麼心臟病、心血管病白血病，傻妞也沒招。
夜裡，小千把自己的卧室從裡邊鎖死，把一捆一捆的錢擺滿了整個屋子，桌子，凳子，床上，全是，小千來回來去地數，一百萬吶！小千枕著這一百萬睡著了。夜裡，外邊下了大雨，小千家房子漏雨，水珠從房頂雨滴在了暫新的錢上，小千忙起床把一百萬重新放回了包里。
第二天小千早早就起了床，有一百萬在身邊睡不踏實。想來想去，不知道把這一百萬放哪兒好。藏在床底下，覺得不安全，藏在柜子里，也覺得不安全，藏了幾個地方都覺得不安全，索性背在身上走了出去，在客廳里的飯桌上拿了一個雞蛋走出了家門。
小千走出家門的時候，父母正爬房頂呢，修房子。母親用一根竹竿費勁地把一大塊塑料布遞給房頂上的老陸，老陸撅著屁股接了半天沒接住，嘴裡還不住地埋怨老伴太笨，老伴也不示弱，倆人邊舌戰邊幹活。小千想上去幫忙，又被父母呵斥了回去，上班要緊。小千若有所思地望著拌嘴的父母，心裡酸酸的。
小千背著一百萬，坐著公共汽車來到了公司。楚楚讓他出去找點客戶，小千又背著一百萬出了公司。但他沒去找客戶，他背著一百萬逛了三家商場，兩家車行，一家售樓處。在商場里，小千將那些價值過萬的項鏈、耳環、戒指的價格挨個背了下來，但他沒有買，畢竟錢還不是他的呢。在車行，小千將法拉利、寶馬、悍馬、路虎挨個讀了一個遍，就是沒去看賓士。白送給我開我都不要。小千想。他煩死那賓士了。最後，小千來到了一家售樓處，參觀了一下沒平米價值一萬二的樣板房。在2006年，這個價格不算太貴，但也絕不便宜。
晚上，小千把手機模式的傻妞放在枕頭左邊，把一百萬放在枕頭右邊，翻來覆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著的。他的夢裡一會兒是傻妞，一會兒是一百萬，一會兒是傻妞，一會兒是一百萬……
第二天一早，小千媽媽把早飯擺在了桌子上，朝兒子房間小千喊了了兩聲：起床了，小千……
小千昨晚上很晚才睡著，睡得很沉。媽媽見房間里沒有反應，又推開兒子的房間走了進去，愣住了。小千又和一個姑娘並排躺在床上，那姑娘還滿臉怒容。小千媽媽急了，我還沒生氣你生氣了！
小千醒來的時候，看到傻妞和母親都怒目圓睜地瞪著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老媽的掃帚劈頭蓋臉打了過來，小流氓你長能耐了，一天換一個！
小千拉著傻妞奪路而逃，臨跑出家門沒忘了把那一百萬背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