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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蛾蟒天書 第二十一章

所屬書籍: 不可名狀的城鎮

劉二伯也聽到了裴泠泠和黃曉玉的對話,他意識到了一絲不對:「怎麼回事?遇到蟲了?」

洞里的水流得明顯比外面急,劉二伯已經不用自己划槳了。

裴泠泠大腦都放空了,她只記得劉二伯之前就跟她們說過,讓她們進溶洞之後不要大叫。

她強忍著心裡的恐懼,就在她想抖動腿把腳腕的東西甩下去的時候,沈瞳的手掌就壓在了她的肩膀上,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了,他說:「別動。」

裴泠泠抬眼看沈瞳,因為緊張,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沈瞳俯身一點點靠近她,一隻手探向她的腰間。

裴泠泠立馬知道沈瞳要做什麼了,她衝鋒衣的口袋正好在她腰的位置,那裡塞著那把鋒利無比的刀。

裴泠泠咬牙屏住了呼吸,她衣袋沒拉拉鏈,但是刀是裹在皮套子里的,她慢慢地伸出手,從衣服外面,捏住了套在刀身上的皮套子,這時候,沈瞳的手也已經握住了刀柄。

裴泠泠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與此同時,沈瞳一把抽出了刀,纏在裴泠泠腳腕上的手明顯被驚動了,驀然收緊,迅速用力把她往水裡拖。

沈瞳按在她肩上的手轉按為扣,將她往回摟的同時,另一隻握著刀的手猛地向她腳腕的方向砍去。

裴泠泠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腳腕突然一松,沈瞳迅速放開了她,從船上站了起來,一臉凝重地向水裡望去。她這才發現,船已經駛離了狹窄的洞口,進入到了一個非常寬敞的地方。

這一系列突變發生得非常快,等劉二伯從包里掏出手電筒點亮的時候,所有異常都消失了。

黃曉玉趕緊來扶一臉驚魂未定的裴泠泠:「裴某人,沒事吧?」

裴泠泠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劉二伯也問:「遇見什麼了?蟲還是水蛇?」

「都不是。」回答的是沈瞳:「水裡有別的東西。」

劉二伯趕忙打著手電筒往沈瞳看的方向照,水被手電筒的光一打,泛著光,反倒看不太清楚裡面有什麼了。

裴泠泠緊張地看著,只隱隱看到一個浸在水裡的白花花的影子晃動了一下就消失了,看著就像是一個全身赤/裸著的人影,但裸露出的皮膚是那種死灰一樣的白色,好似在水裡泡了很久,是那種蒼白泛青,失了血色的死人皮。

「那是什麼?」黃曉玉被嚇了一跳。

劉二伯罵了聲娘:「咱們快上岸!」

劉二伯划船進溶洞之前,把綁在船尾的繩子纏在了洞外的岩石上,繩子的長度是有限的,現在繩子已經綳直,水還在緩慢地向洞穴深處流淌,但船已經不動了。

劉二伯奮力滑動槳,推動著船來到了靠近岸邊的地方,他率先一步邁上了岸,又回過頭來拽住船頭,對著裴泠泠和黃曉玉說:「快上岸!」

裴泠泠和黃曉玉都被這種緊張氣氛感染了,船身在水裡晃動著,她們走得不太穩,倆人互相扶著,踉蹌幾步,這才成功地跨上了岸。

腳踩在實地上之後,裴泠泠終於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沈瞳一直注視著水裡的動靜,滿身戒備,等他們都上岸站穩了,他才慢慢地退到岸上。

「那是什麼啊?」裴泠泠小聲問了一句。

沈瞳沒回答,他把刀遞還給了裴泠泠,裴泠泠接過刀柄,把刀重新插回了皮套子里,她這次把刀別在了腰上,方便再遇到什麼危險的時候,能一下子抽出來自保。

「走吧走吧。」劉二伯揮舞了一下手電筒,指向了背離地下河的方向。

這裡的空間非常大,像一個巨大的地下宮殿,地下河只是一條鑲嵌在宮殿里的河流,流向不知名的深處,能感覺到地下河流淌的方向,地勢是微微向下的,背離地下河的方向像一個巨大的蜂巢,無數被侵蝕出的空洞錯綜複雜。此處空間沒有完全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從哪照進來的光線打在石鐘乳上,顯得熠熠生輝。

如果不是處於現在的氣氛之下,裴泠泠和黃曉玉很可能會掏出手機好好拍上幾張。

「就這樣走了?」黃曉玉對剛剛看見的東西還是很不放心:「那東西不會追上來吧?」

誰知劉二伯聽到她的話之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麼東西?」

那語氣、那神態,就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你剛剛沒看到……」

劉二伯迅速打斷了黃曉玉的話:「老頭我眼睛花了,什麼都看不見!」

黃曉玉意識到劉二伯是故意表現出這個態度的,她隱隱感覺到了一種驚悚氣息,於是也沒再多追問了。

「走吧走吧,這溶洞里的路很亂,你們可要跟緊了。」說著,劉二伯已經一馬當先地向著溶洞深處走去。

裴泠泠和黃曉玉也不敢怠慢,趕緊跟上。

可能是因為最近才下過雨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溶洞在地下,本來就很潮濕,地面上積著水漬,一腳踩上去總懷疑下一刻就會打滑摔倒。

劉二伯似乎有些緊張,他走得非常快,裴泠泠和黃曉玉跟得有些艱難,沈瞳還是墜在最後,不緊不慢地走著。

裴泠泠有點兒累了:「劉二伯,你走慢點,我們快跟不上了。」

劉二伯「嘿」了一聲:「這路可長著呢!走慢了,咱們天黑都到不了劉家寨。」

黃曉玉抹了把汗:「這裡面黑洞洞的,白天和晚上也沒什麼區別了。」

劉二伯「哼」了一聲:「你們沒發現,就算我不開手電筒,溶洞里也不是絕對的黑暗嗎?」

這點裴泠泠之前就發現了。

劉二伯繼續說:「這溶洞的頂上,有不少被雨水衝出來的裂縫,光線就是從那些裂縫裡面透出來的。」

喀斯特地貌的原理,就是岩石會被雨水侵蝕,估計那些裂縫就是被侵蝕出來的,著名的天坑景區也是這個原理。

他們已經走出來一段距離了,劉二伯明顯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悉,他毫不猶豫地七扭八拐,在蜂巢一樣的溶洞里穿梭。裴泠泠根本分辨不出來這些小洞口之間有什麼區別。

地下溶洞很廣闊,迴音很重,走出來了一段距離,他們依舊能聽到地下河流淌的聲音,從洞頂懸掛下來的鐘乳石上掛著水滴,砸在地上也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劉二伯大概是覺得沒那麼危險了,他終於放慢了速度喘了口氣:「老頭我走這條路走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在剛進來就遇到怪事。」

黃曉玉見劉二伯不再避諱,小聲問:「我們剛剛在水裡看到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那就是水鬼!」劉二伯看了裴泠泠一眼:「你這小女娃要是真被拖走了,就會和那些掉進地下河找不到屍體的人一樣,徹底失蹤,都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黃曉玉還是很不解:「真是水鬼還是某種奇特的生物啊?二伯,你剛剛為什麼不敢和我們細說,你是在怕什麼?」

「你這小女娃!」劉二伯又是一臉嫌棄:「你不知道看到那種東西之後不能隨便議論嗎?否則它們會一直纏著你。」

「啊?這是有科學依據的還是迷信的說法?」

「什麼迷信!你們現在這群年輕人,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遲早要出事!」

劉二伯說著,又看了裴泠泠一眼,狀似無意地問:「你是不是生辰八字比較弱,容易碰上不幹凈的東西?」

裴泠泠心虛地乾笑了兩聲:「這我還真不知道。」

她有種很奇妙的直覺,她懷疑她被那奇怪的東西盯上,可能和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奇怪事情有關。

裴泠泠回頭看了沈瞳一眼,自從遇到水裡的東西之後,沈瞳的表情就一直很凝重,似乎一直處於一種戒備狀態,裴泠泠總覺得,他應該是知道點兒什麼的。

沈瞳察覺到了裴泠泠的目光,看了過來,他竟然難得地主動開口和她說話:「你要小心。」

這是在提醒她?

裴泠泠一臉沮喪:「我盡量吧。」

她只不過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垃圾罷了,就算她真的萬分小心,最多也就能躲過滑倒這種級別的危險而已。

劉二伯也回頭看了沈瞳一眼,笑著說:「小兄弟反應很快啊!」

確實反應快,要不是剛剛那一下,裴泠泠早被拖走了。

沈瞳沒有回答,劉二伯見狀也沒再多問。

走了一段,裴泠泠和黃曉玉多少適應了不少溶洞里的地面情況。劉二伯在各個洞口之間穿梭,偶爾往上爬,時而扶著岩壁向下。裴泠泠和黃曉玉都蹭了一身的濕泥。

不知走了多久,劉二伯帶著他們又鑽入了一處溶洞之內,視線豁然開朗,甚至有明顯的光線從頭頂照射下來。

裴泠泠望過去,這裡看著非常大,像一個巨大的山洞,但是頭頂不是全封閉的,在正中間的位置,像被人敲了一鎚子,愣是敲出了個大窟窿,光線就是從那個窟窿漏下來的。

洞中屯滿了積水,像一汪幽深的水潭,往深處望去,七曲八彎,犬牙交錯,看不見盡頭。

「這也是地下河?」裴泠泠問。

劉二伯點了點頭:「地下溶洞里的水都是地下河的支流,最後都會流進地下河的,地下河的源頭在溶洞最深的地方。」

「就是哪個有神秘傳說的地方?」裴泠泠繼續問。

劉二伯又點了點頭。

黃曉玉看著這一潭水:「咱們之後往哪走啊?」

劉二伯指了指潭水深處的石壁上:「看那,有個洞。」

那裡距離他們幾人站立的位置還有些遠,凌空開鑿在岩壁上,像一扇神秘、空洞的門,上面是一片漆黑的山,下面的一片幽深的水。好在崖壁上有一圈凸起的岩石,類似於盤山路,只是那路非常狹窄,只容得下一隻腳踏上去。

「不會吧……」黃曉玉驚了:「這兒難道也有船?」

「沒有。」劉二伯很老實地搖頭:「平時水位沒這麼高的,咱們得攀著那邊的石頭爬過去。」

裴泠泠也驚了:「叢林飛躍?有安全帶嗎?沒安全帶我不敢上啊。」

劉二伯轉頭去問沈瞳:「小兄弟,你會游泳嗎?」

沈瞳點了點頭。

「我不會游!」黃曉玉叫起來。

「猜出來了。」

「你呢?」劉二伯又問裴泠泠。

「我……我會掙扎。」

「行吧行吧,我就知道。」劉二伯仰天長嘆:「其實這水是不危險的,因為算不上多深,而且水裡沒有水草,不會把人纏住,淹不死人。」

裴泠泠眼巴巴地看著劉二伯:「不深是多深呀?」

「也就,」劉二伯扒拉著手指算了算:「也就兩三米的樣子吧。」

裴泠泠:「打擾了。」

「你們走的時候小心點兒,盡量別掉下去就行了。」Χiυmъ.cοΜ

黃曉玉:「這是能控制得了的?要是我們誰掉下去了,那豈不是涼涼?」

劉二伯寬慰她:「只要不立馬被淹死,我和那個小兄弟還是能把你們救上來的,別耽擱了,繼續走吧。」

最後,裴泠泠和黃曉玉也是沒辦法,只得妥協,跟著劉二伯朝著洞口的方向過去。

別看劉二伯年紀不小了,卻異常的靈活,他一腳踏在凸起的岩塊上,手攀在石縫裡,輕巧地向溶洞的方向移動,看起來似乎很容易的樣子。

接著是黃曉玉和裴泠泠。

等裴泠泠開始手腳並用地攀上石壁的時候,她才發現這路走起來有多艱難。

腳底是一溜細細的凸起石塊,手必須使勁兒抱著石壁,但這畢竟不是人工修鑿的,不是每一處都有可以攀住的著力點。有些地方,身前的石壁凸起得太大了,想攀著走過去,不得不把腰用力往後仰,整個人貼在石壁上移動。

黃曉玉已經嚇得閉麥了,裴泠泠也出了一腦門兒汗,她稍稍停了下來喘口氣。她和黃曉玉是同種程度的垃圾,倆人挨得特別近,劉二伯動作輕盈,已經把她倆落得老遠了,沈瞳面不改色地被慢吞吞地倆人堵在後面。

黃曉玉看裴泠泠停下來休息,她也停了下來。裴泠泠和黃曉玉因為怕掉下去,都緊緊地趴在石壁上,看著像兩隻張牙五爪地大蜘蛛。

裴泠泠看了一眼他們現在距離溶洞口的位置,整個人都蔫兒:「我們怎麼才走了四分之一。」

「啊?」黃曉玉也才剛注意到,她扭頭看裴泠泠:「你回去得請我吃五頓火鍋!」

「你要是不怕吃得胃潰瘍,我是沒問題的。」

沈瞳被她倆堵在後面,倒也不甚在意的樣子,他一直觀察著水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二伯不樂意了:「你們兩個能不能等上去了再閑聊!」

黃曉玉也想趕快把這段路走過去,她手有些發虛,但還是緊緊攀著石縫,往前移動,大概是有一瞬間有些著急了,腳下一個沒踩穩,「噗嗤」滑了一下。

距離黃曉玉最近地裴泠泠嚇得臉都白了,她幾乎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撈黃曉玉,但她畢竟能力有限。

只幾厘米的差距,在一片驚呼里,黃曉玉順著潮濕地岩壁就滑了下去,「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怎麼了怎麼了!」距離比較遠的劉二伯聽到落水聲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落水後的黃曉玉開始瘋狂掙扎,裴泠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快快快!你們誰快去救她!」

沈瞳比劉二伯距離黃曉玉近多了,他反應也很快,黃曉玉落水的同時,他已經放開了岩壁,朝黃曉玉的方向撲過去,就在快要落水的時候,他右手一抬,手掌壓在岩石上,穩穩地攀住了一塊凸起的石塊,很神奇的移動方式,但他卻站穩了,他的腳蹬在石壁上,固定住了身形,左手伸出去正好從黃曉玉的腋窩下穿過,把她撈了起來。

要不是現在太過驚險刺激,裴泠泠都想拍手叫好了,她心中甚至產生了「沈大仙不會是玩雜耍的吧」這樣的想法。

黃曉玉被撈起來後,也露出了熱淚盈眶的表情,她激動得都開始胡言亂語了:「厲害啊大仙兒,太厲害了!」

裴泠泠正想說點什麼來緩解一下緊張刺激的氣氛,卻突然發現在場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很快,她就發現,這些人不是在盯著她看,而是在盯著她的背後看。

在原本的隊形里,劉二伯走在最前面,黃曉玉第二,裴泠泠跟在黃曉玉後面,沈瞳墊底。剛剛黃曉玉掉進水裡,沈瞳為了救她,直接撲到了裴泠泠前面,現在裴泠泠的背後,已經沒有人了。

「小心背後!」黃曉玉喊出這句話的時候,裴泠泠甚至來不及回頭去看,就感覺到了一雙冰冷潮濕的手按住了她兩邊的肩膀,帶著森冷的寒氣。不,不止是一雙手,還有無數只手從背後伸來,有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有的握住了她的小腿,將她用力往斜後方的水裡拖拽。

裴泠泠根本沒有任何著力點,她甚至沒辦法掙扎。在墜入水裡之前,她看到沈瞳難得地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在他那張冷淡的臉上,顯得有些扎眼,他似乎對她喊了句什麼,但是她腦子已經懵了,只看見了一個嘴型。

她還看到,在距離劉二伯不遠的水面上竄起了一個龐然大物,水花散盡,露出了全貌。

裴泠泠終於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那是她和黃曉玉在視頻里見過的那個畸形怪物,一大團像是被人強行拼湊出來的肉團,從肉團里伸出無數只手和腳,肉團上面還立著三顆人頭。

裴泠泠看見了那三顆人頭的臉,宛如被水泡了很久,泛著白,和她在視頻里見過的一模一樣。

這就是一直跟著她的那隻!

而且其中一顆人頭上的那張臉!在這樣近距離的現場觀察下,裴泠泠終於認出了那張臉!

那是劉婆婆的臉!

電光火石間,裴泠泠已經被拖進了水裡。溶洞常年不見陽光,洞里的水也冰寒刺骨,像冰冷的劍,直刺進骨髓。裴泠泠用力地掙扎著,心裡已經徹底涼了。她和拽著她的手之間的力量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加上水的阻力,根本就掙脫不開。

劉二伯說這水就兩三米的深度,裴泠泠覺得自己至少被往下拖著沉了有十幾米。她努力閉著眼睛屏住呼吸避免自己被嗆到。xǐυmь.℃òm

混亂間,她回憶起了沈瞳在最後對她喊的那句話。

更準確的說,那是一個字。

那是……刀!

裴泠泠猛地想起來她的腰間還別著一把刀呢,她奮力將手探過去,把刀抽了出來,忍著心中的噁心和恐懼朝著抓住她的那些手砍過去。

她在水下什麼都看不見,但她明顯地有了砍到東西的感覺。抓住她的手瞬間鬆開了,某種冰冷粘稠的液體流淌了出來,帶著讓人噁心到極點的膠著感。

裴泠泠奮力揮舞著手在水裡掙扎,她雖然不會游泳,但她去過泳池的,她知道,只要把頭埋進水裡,人就能漂起來,這水很平靜,至少不會卷著她到處跑。

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裴泠泠努力探頭吸了口氣,這一番功夫下,她在不遠的地方看見了岸。她手腳並用地在往岸邊掙扎,廢了半天勁,終於上岸了。

手摸到堅實的地,裴泠泠終於稍稍緩了一口氣。出水之後,由於衣服上都浸著水,變得非常沉重,裴泠泠剛剛掙扎的時候廢了不少力氣,她現在有種被沉重的衣服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沒馬上把衣服上的水擰乾,而是謹慎地四下打量著。

她依舊在一個溶洞里,但已經不是之前的溶洞了,這裡的溶洞頂棚沒有裂縫透光,但也不是徹底的漆黑,至少還能看見點兒東西,在她面前有一條非常幽深的河,河的盡頭通向不知名的黑暗。

她應該是被那隻畸形怪物一路順著河流拖進了溶洞深處,就像劉二伯之前講的那個隔壁村小男孩被奇怪的東西拖走的故事一樣。

劉二伯他們當初看到的應該就是那種畸形怪物。

這裡的空間非常大,大到讓裴泠泠產生了一種自身很渺小的卑微感,那種來自大自然的俯視,重重地壓在她身上,讓她對這座洞穴產生了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敬畏感。

看周圍的樣子,空空蕩蕩、安安靜靜,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之前被她砍傷的那隻畸形怪物也消失了。

裴泠泠緩了一會兒,這才迅速把衣角和褲腿浸著的水擰出來。擰的過程里,她在衣服上摸到了一種滑膩膩的粘液,她舉到面前一看,發現這東西她非常的熟悉,是那種帶著惡臭味的黃色粘液。

「那個到底是什麼?」她喃喃自語著,聲音在空蕩蕩的溶洞里顯得孤獨而扭曲。

她還記得在她被那東西拖進水之前,她看到從劉二伯身後的水面也站起來了一隻同樣的怪物,和拖拽她的不是同一隻,而且那隻明顯是這些日子裡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畸形怪物。

但是裴泠泠想不明白,為什麼那隻怪物會有一顆頭長著劉婆婆的臉。難道說……劉婆婆沒死,而是變成了那種怪物?

可是根據劉安悅講述的事情來看,吃下奇怪的蛇嬰,最後不是會變成那種人首蛇身的怪物嗎?難不成人首蛇身是初級狀態,三頭六臂才是終極狀態?

那麼,那隻畸形怪物身上長著的另兩顆頭又是誰的呢?

裴泠泠想不明白,且越想越覺得心驚。她現在的處境應該說是非常危險的。她不知道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該往哪走,更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從黑暗的角落裡竄出什麼可怕的怪物。

她突然又有些慶幸,剛剛在水裡掙扎的時候,因為沒騰出多餘手來,所以她的背包還背在背上的,在水裡的時候她心裡還在抱怨包沉,現在上岸了,包還在,裡面還有些吃的,要是實在出不去,總還能維持幾天等救援的。

裴泠泠伸手進衝鋒衣的口袋摸了一下,一把就摸出了手機。她按動了幾下,屏幕上立馬泛起了幽幽的光芒。

手機竟然沒進水!這也太歐氣了吧!裴泠泠驚喜得都快從地上蹦起來了。

這是她高三畢業之後剛換的手機,最新款的手機似乎都貼有防水軟膠,雖然也會進水,但在水裡短時間浸潤是不會出問題的。

裴泠泠熱淚盈眶地打開鎖屏,心頓時徹底涼了。

沒有信號!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沒有信號的地方!?

合著手機在這裡最多就當個手電筒用,還是那種耗電極快的。

裴泠泠果斷地把手機重新揣回了包里,好歹現在不用手電筒還能看得清路,手機留到關鍵的時刻用,萬一她真走不出去了,還能在備忘錄寫個遺書什麼的。

地下河的水很寒冷,衣服浸濕之後貼在身上,帶來一股黏膩的寒意,讓人有種涼颼颼的噁心感。

裴泠泠把旅行包背好,又撿起剛剛掉在地上的小刀,她把刀刃湊到眼前仔細觀察了一下。

她掉進水裡之前,沈瞳沖著她喊「刀」,她剛剛被怪物纏住,用這把刀去砍的時候,顯得格外輕鬆,那怪物還真被她一砍就跑了。

裴泠泠有種奇怪的直覺,沈瞳應該是在這把刀上做了什麼手腳。她還記得她進入奇怪空間的那個晚上,沈瞳就在玻璃門上用血畫了怪異的符號,抵擋住了那個異樣的世界,他還用了奇怪的方法,把長到她背上的複眼也給拔了出去。

在她看來,沈瞳有些像小說電視里演的那種,畫符驅鬼的道士。雖然她不知道拖著她陷入奇異危險的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麼,但是她相信,她一定不是第一個遭遇這些事情的人,既然有這麼一批怪物,那就一定有能對抗這批怪物的人。裴泠泠非常懷疑,沈瞳的真實身份就是專門對付這批怪物的那種人,不管是道士也好,還是別的什麼職業,總之一定有辦法解決她身上的東西。

她被拽走的時候,陳二伯那邊也出現了危險,以沈瞳展現出的能力,那些東西應該不足為懼吧。說不定她再堅持一陣子,就能等到救援了。

裴泠泠把刀握緊,手撐著地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要去找出口!

「裴某人!高三都挺過來了,函數方程都能做,這點兒小困難是難不倒你的!」

不到最後一刻!她絕對不會放棄!

站起來之前,她是這樣想的,站起來之後,她瞬間蔫兒了。

就算她儘力把衣服和褲子上的水擰乾了,衣物還是明顯比乾的時候重多了,而且浸了水的旅行包也比之前重多了。

她在掉下水掙扎的時候,本來就廢了不少體力,現在背著這麼重的東西、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裴泠泠只覺得手腳一陣發虛。

包不能扔,裡面還有老乾媽、薯片、奧利奧、小曲奇、開心果、衛龍辣條……就算死也不能當餓死鬼!

之前聽劉二伯說過,溶洞里的所有水流都是向著地下河流的,地下河主幹流在溶洞的最深處,也是在地勢最低的地方,支流大部分是雨水沖刷形成的,按照這個原理,只要一直沿著地下河的河岸向上遊走,就一定能走出去。

理論上應該是行得通的……吧。

裴泠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處於地下河的哪個位置,更沒辦法判斷出這裡是地下河的主幹流,還是其他的支流。她沒有野外求生的經驗,現在除了一直往上走,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她所處的溶洞非常寬敞,但大半都被地下河侵佔,橫跨距離大概有十幾米的長度,河岸卻只有非常窄的一小條,最多只容得下兩人並排行走。

裴泠泠從口袋裡翻找了半天,終於掏出了一枚一元的硬幣,這還是她和黃曉玉在地鐵站買票的時候,自動售票機找的零錢。她彎腰把硬幣立在了地上,剛一鬆手,硬幣就朝著一個方向滾了過去。

她重新把硬幣撿起來揣回去,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這種漆黑怪異的環境里,單用視覺來評判地勢高低實在顯得很不保險,萬一她判斷錯了,一頭扎進溶洞深處,那可就完蛋了。

判斷好方向,裴泠泠深吸了一口氣,邁開了步子。整個溶洞非常安靜,只有零星的水珠從鐘乳石上滴落下來,砸出細微的輕響。她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生怕驚動什麼藏在暗處的不知名危險。

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砰砰」亂跳著。這裡太空曠了,空曠到讓她覺得自己非常渺小,不過是滄海一粟,濺不起一絲浪花。

慢騰騰地走了一段,由於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裴泠泠全身都僵硬了,前面的路突然變得更加狹窄,需要緊靠著岩壁才不會掉進水裡。岩石壁也很潮濕,用手摸上一把,能沾一手水。

裴泠泠小心翼翼地走著,因為寒冷和疲憊,外加心底深處的那份恐懼,她的腳步不算太穩當,一步比一步虛,手也有些哆嗦。

裴泠泠靠著牆,一邊往前走,一邊小心注意著周圍。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怪異,是那種說不出的怪異,就好像在黑暗裡潛伏著某種異樣,正睜著惡毒的眼睛窺探她。

她握緊小刀,橫在胸前防身,做好了隨時迎接危險的準備。又走了一會兒,裴泠泠實在受不了了,她停了下來,緊張地四下觀察。她覺得很奇怪,且那種異樣的感覺越發明顯,她直覺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這地下河有古怪,溶洞也很不正常,按理說,這個地方是深山,是大自然,怎麼可能會這麼安靜?安靜到連一隻蟲、一條魚都沒有。

地下河的水就像一潭死水,不含一絲一毫的生機。更異樣的是溶洞的岩壁,潮濕成這樣,居然連青苔都不長。

難不成喀斯特地貌也是那種水裡有鹼土裡有鹽的風格,所以才寸草不生?裴泠泠對地理真的不算太了解,但是她跟著劉二伯剛進溶洞的時候,確實是在牆壁上看見過青苔和雜草的。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一整片地區是屬於魚米之鄉的範疇,土地肥沃,水稻一年熟兩季,喀斯特地貌的覆蓋面也很廣,要是土地真有問題的話,也說不通啊。

而且,地下溶洞不都是自然形成的嗎?她剛跟著劉二伯進來的時候,溶洞里還有不少張牙舞爪的鐘乳石,這裡雖然也有零星的鐘乳石,但數量明顯少了很多,而且從配列形態來看,竟然有一種異樣的規律感……就好像、好像這個洞穴是被人後期修葺過的。

可是按照劉二伯的說法,附近寨子里的人根本不會進入到溶洞的深處,又是什麼人組織人修葺的?是在哪個年代呢?那些畸形怪物是不是也和這批人有關?

裴泠泠用自己貧瘠的知識推斷了一下,越發覺得這個地方問題很大。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準備繼續深究下去了,雖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但是不管這裡有什麼危險、有什麼異常,她越是深究反倒對她越是不利。

她如果找不到危險的來源,心裡越是想,會越害怕,影響她之後的求生心態,如果她真的發現了危險的來源,就她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德行,就算手裡捏了把刀,也必不可能對付得了。

現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生死由命了。

裴泠泠盡量不再靠著牆,繼續向前走去,就在她剛往前走出了幾步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的水裡穿出「嘩啦」一聲,似乎有什麼突然出水的聲音。xǐυmь.℃òm

她心中一緊,迅速回身像水裡看去,橫刀在身前,不管能不能抵擋得住,至少起到個心理安慰的作用。

但是,等裴泠泠的視線落在水面上的時候,水面看起來卻非常平靜,靜得不起一絲漣漪,像一塊光滑幽深的翡翠,就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發生。

難道是她聽錯了?裴泠泠緊緊盯著水面,好半天,還是一點兒異樣都看不出來。就在她準備鬆一口氣繼續趕路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旅行包上傳來了一個巨大的拖拽力。

有什麼東西拽住了她的包把她往後拖!

裴泠泠的腰本來就沒什麼力氣,加上她的衣服是濕的,黏在她身上,沉重而僵硬,她沒辦法立馬把手從旅行包的肩帶里脫出來,一把就被這股怪力拽入了岩壁里。

不知道是之前太黑了她沒有發現,還是岩壁上憑空被什麼東西鑿出了一個洞口,她整個人頭重腳輕地就栽了下去。那通道像個斜向下的滑梯,她一路往下滑,因為姿勢太彆扭了,她甚至不敢胡亂揮舞手裡的小刀,怕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割傷了。

她奮力掙扎著,試圖在通道里停下來,但是通道的岩壁太滑溜了,根本沒有著力點,一開始她還怕磕到石頭撞傷,但是滑了一會兒,愣是連個卡頓都沒有,這通道光滑得太過分了,那種人工修葺的感覺越發明顯,讓裴泠泠心中產生了一種怪異的驚悚感。

裴泠泠有一種自己一口氣滑到地心的錯覺,差不多下落了兩三分鐘,「噗通」一聲,她砸進了一處軟濕的泥沼。通道並不是很陡,橫向長度很長,但是垂直長度不高,倒也沒摔疼她。

她在泥沼里掙扎了幾下,終於從烏龜仰殼的狀態撲騰了起來,她剛一撲騰起來,就用力在身周揮舞手裡的小刀,揮舞了半天什麼也沒砍到,她這才稍微停下來,觀察周圍的景象。

這一觀察,差點兒沒把她噁心死,她根本不是掉進了什麼泥沼里,而是掉進了一潭粘稠的黃色液體里,這液體她認得,是那種畸形怪物身上特有的。她也終於聞到了可怕的惡臭味,深處液體之中,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些果凍狀液體的輕微蠕動,像無數條肥大的蟲子將她包裹住,不停地往她身上爬。

裴泠泠迅速掙扎著出了泥潭,可是那些粘液卻像跗骨之蛆一般,緊緊地纏在她的衣服上。她用力揮舞,使勁甩袖子和褲腿,那些粘液竟然像有生命一般,伸出無數細長的腳,在她衣服上爬動。

裴泠泠:「!」

她突然靈光一閃,握住手裡的刀,三兩下就將那些粘稠的液體鏟了下來。

液體「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寶刀啊!寶刀!」裴泠泠感動得熱淚盈眶。

粘液砍下去了,那種氣味雖然淡了不少,但還是沒消失。裴泠泠忍著噁心,四下打量。

她的掉落處是一個類似坑洞的地方,斜上方是她滑落下來的洞口,下面就是填滿這種粘液的洞,類似於兒童樂園裡,從滑梯滑下來落入海洋球池的構造。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看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巢穴。

這些黃色的粘液像是某種生物產卵之後留下的。裴泠泠這樣想著,心裡有些毛毛的。

泥潭上方是她滑下來的洞口,裴泠泠觀察了一番,得出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她爬不回去,就憑那通道滑不溜秋的樣子,她是必不可能爬得回去的。

坑洞只有一條通向別處的道路,裴泠泠現在別無選擇,只得硬著頭皮往那條路上走。

說是路,其實更像是狹窄的通道,而且通道同樣的非常光滑,她用刀刃敲了幾下岩壁,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這岩壁絕對是修建出來的,上面甚至遍布著一些後續雕刻上去的古怪花紋,扭曲奇異。裴泠泠仔細去觀察那些花紋,隱隱竟然覺得那些花紋在緩緩地蠕動。

裴泠泠:「?」

這是什麼?

她眯起眼睛,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頓時臉色大變。不是那些花紋在蠕動,而是在花紋的刻印裡面爬滿了細密的蠕蟲,這些肥大的蠕蟲正一個擠著一個扭動著軟囔囔的身體。

一種劇烈的噁心感從裴泠泠心底生出來,她有一瞬間甚至產生了一種,那些蠕蟲和花紋,會順著空氣爬進她的眼睛的感覺。她的大腦隱隱發脹,劇烈的噁心泛上來,一種隱秘的,不知名的思緒侵佔了她。

她猛地被驚醒,後退幾步的同時,這東西有問題,似乎會影響人的心緒,她迅速拉起了衝鋒衣的帽子。

通道很短,走了幾步就到了頭,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略微向上的洞口,岩壁上的花紋也消失了。因為角度的問題,裴泠泠看不見洞裡面的場景,但路只有一條,她只能從這兒走。

她用手攀著岩壁,小心翼翼地探出身體,那洞口是開在半空的,但是並不高,看這構造,這裡似乎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蜂窩構造,錯綜複雜,七通八達。

裴泠泠趴在洞口,正好看見了外面的景象,那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坑洞,坑洞底部有一口盛滿黃色液體的泥潭,粘稠的果凍狀液體無風自動,彷彿有生命般地蠕動著,很是噁心。

裴泠泠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看到,在黃色液體裡面躺了個人。

她不知道那到底還算不算是一個人,「它」仰躺在黃色液體上面,整個身體像是被水泡久了一般,浮腫、發脹,泛著可怖的冰冷死灰,更可怕的是,從那黃色液體之中正不停地鑽出一張張的人皮,順著那個「人」的身體包裹而上,在人體中線的地方合攏,發出「啵」的一聲輕響,一層層的包裹,使得那個人看起來就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人皮繭!

無憂書城 > 恐怖小說 > 不可名狀的城鎮 > 第一卷 蛾蟒天書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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