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樓裡面晃悠完了之後,裴泠泠又晃悠到了小樓的陽台。
這處陽台蘇可在日記裡面提到過,裴泠泠一眼就看見了掛在牆上的用來照明用的礦燈,她試著打開了開關,竟然還能用,她又快速的把燈給關上了,這種好東西當然要留著晚上用。
小樓是靠著溪水蓋的,所以小樓的陽台幾乎是懸吊在溪水之上,裴泠泠站在二樓的陽台,距離溪水也就兩三米的距離,可以近距離觀察。
被雨水衝起來的泥土已經沉了下去,溪水看起來很清澈,清澈到可以看見水底的發黑的岩石。裴泠泠的眼睛在溪水裡四處瞟,想看出點兒門道來。
蘇可的日記裡面提到,跟他們一起的名為鄧嘉德的人曾在某一天夜裡於陽台經過的時候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在洗澡。
裴泠泠非常懷疑那位兄弟可能是晚上沒帶眼睛,才把奇怪的東西錯看成了赤/身/裸/體的女人,誰會大晚上的在這種地方洗澡啊?!
蘇可還說這溪水裡面會突然往外冒出一團團的蛇。裴泠泠還記得她在來這裡之前,曾經和黃曉玉在網上搜到過這處的奇觀。那好像還是一篇新聞報道,上面還用了一些很科學的說法解釋了一番這種現象。
「溪水,溪水……」裴泠泠無意識地念著,突然,她眼睛一亮:「這裡不會就是那什麼姑娘溪吧。」
那個陰森而古怪的聲音又在裴泠泠心底響起:「女兒寨,姑娘溪,七星谷底蟒化蛟……」
蟒化蛟,蛾蟒神……
蟒……
「素貞姐姐!我看見你了!」裴泠泠沖著溪水喊了一句,聲音在寂靜的群山邊竟然還傳了挺遠。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她。
裴泠泠突然注意到了一個異常之處,這溪水也過於清澈了吧,不說魚,就連只蟲都沒有,按照慣常經驗來看,再清澈的水,水面都應該會漂著些蟲。
奇怪歸奇怪,經歷了溶洞之行的裴泠泠覺得自己成長了不少,面對這種奇怪的事情,雖然心裡依舊會感覺到害怕,但也平靜了很多。
裴泠泠又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樹林,樹木重疊,枝幹交錯,根須裸/露,明明是靜態的樹木,還真的有一種動態的掙扎感,她很奇怪地感覺到了一種被定格的痛苦。
或者那又不是一種痛苦的情緒,而是一種瘋狂地、近乎於病態地……渴求?
裴泠泠被自己心中突然產生的這種想法嚇了一跳,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寄希望於通過這個動作可以讓她距離那些奇詭的樹木更加遠一些。
雖然現在是下午,但天色卻出奇的陰沉,天空像被灰色的水墨侵染了,烏雲連成一片,將群山包裹住。
看來今晚又要下雨了。
雨夜真的會如蘇可在日記中所描述的那樣,發生奇怪的事情嗎?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天色也越來越暗,即使沈瞳那樣信誓旦旦地說他一定會在天黑之前趕回來,裴泠泠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她怕沈瞳真的遇到什麼危險回不來,更怕天黑之前,沈瞳沒能回到這裡,但某些奇怪的東西來了。對於那些暗藏在黑暗中的、來自群山的惡毒,她是恐懼的。就算她鼓起勇氣來到了這裡,就算她曾非常豪爽地說過一些話,她依舊是恐懼的,那是一種人類本能的對於未知的恐懼。
好在,在天完全暗下來之前,沈瞳終於踏著夜色回來了。
他不知道去幹什麼了,沾了一身的草葉和寒氣,一走進屋子,他外套上的寒氣就結成了細密的水珠。
裴泠泠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沈瞳抬起頭來,裴泠泠徹底被嚇得閉麥了。
他的眼神好可怕,裴泠泠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那樣的眼神。並不是單純的兇惡,而是一種恍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冰冷,只要看上一眼,就好像墜入了深淵般的可怖,教人隱約間以為自己迷失在了另一個時空。
不,她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在峽谷時,她和黃曉玉遇到蛇人的時候,沈瞳曾也露出過這樣的眼神,但只一瞬間就消失了。
「沈瞳……」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帶著顫抖。
沈瞳閉上了眼睛,他的眉頭輕輕皺著,再次睜眼時,他眼底的一切都消失了,又變回了慣常的冷淡,彷彿不管遇到什麼,自己都置身事外的冷淡。
「你沒事吧?」
沈瞳搖了搖頭,幾步走了過來。
裴泠泠知道沈瞳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但她沒有問,她知道沈瞳一定不會說的。想起剛剛沈瞳的眼神,裴泠泠現在都還有些心悸,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種膽寒的感覺久久無法從心底消散。
「你想吃什麼味道的速食麵,這裡條件有限,只能湊合一下了。」裴泠泠故作輕鬆,但聲音里還是帶了一絲顫抖。
對於沈瞳的秘密,她這一次是真的什麼都不想問了,不是因為不好奇,而是因為單純的恐懼,她非常確定,那些東西絕對不是她可以理解的,也絕對不是她應該知道的。
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參合。
沈瞳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麼,也沒說話,只默默在她對面坐下。
「海鮮味兒的好吃。」裴泠泠幫他撕好調料包,又往裡面倒了熱水,然後推到了沈瞳面前,她的手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輕微地抖著。
天已經徹底黑了,但裴泠泠早早地就把掛在外面的礦燈拿進來點亮,所以屋子裡還算出奇的亮堂。倆人相對無言地吃著速食麵,晚飯就在這種沉悶地氣氛里匆匆解決了。
速食麵的味道很大,但還是遮蓋不住沈瞳身上那種濃重的泥土腥味,或者說是……血腥味兒。
裴泠泠發現,自己竟然對沈瞳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恐懼感。
「你沒受傷吧?」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沈瞳搖頭,似乎什麼也不願意說。
「那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我再給你上點兒葯吧。」說著,裴泠泠伸手去抓他的左手,沈瞳已經迅速抬手躲開了,但裴泠泠的手指還是從他的掌心划過。
什麼都沒有,一絲傷痕都沒有。
裴泠泠望著沈瞳,她有些壓不住眼中的恐懼。她不知道沈瞳到底是什麼,人類的傷怎麼可能好得這麼快?
沈瞳垂下了視線,顯然不想再和裴泠泠多說,他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眼看著沈瞳就要向樓上走去,裴泠泠鼓起勇氣叫住了他。
沈瞳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他看人的眼神很冷,就像剛認識的時候,讓人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情緒,沒有善意也沒有惡意,只是單純地看著你,像是隔著另一個是世界望過來的眼神。
裴泠泠壓住了心底泛起的膽寒感,顫抖著聲音說:「你可以陪我去溪邊洗漱嗎?外面太黑了,我一個人有點兒怕。」
沈瞳沒有馬上回答,似乎是在猶豫,又像是在審視。
半晌之後,他點頭同意了:「走吧。」
一路無話,裴泠泠端著自己的洗漱用品默默地跟在沈瞳旁邊,氣氛在沉默里顯得沉悶而壓抑。
流水聲越來越近,裴泠泠突然開口:「我沒想害怕你。」
沈瞳扭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泠泠思考了一下該怎麼形容:「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但我相信你不會害我的,要不然也不會大老遠幫我去拿葯,我剛剛就是有點、就是有點兒……」
她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合理的詞語來解釋,她剛剛確實不是在害怕沈瞳,而是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隱秘,像是揭開了什麼面紗。
裴泠泠突然想起了那句反覆出現,且困擾著她的話——不要把手伸進眼睛裡。
她又想起了剛剛沈瞳的眼神,她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了。那句話的意思不會是警告她不要接觸沈瞳吧?Χiυmъ.cοΜ
那句話也在溶洞的岩壁里出現過,難道也是蘇可他們留下來的?但是蘇可的筆記裡面並沒有提到他們進入過地底溶洞。所以,或許他們的失蹤其實是進入了那個地方?被包裹成了人皮繭,又或是被白毛野人吃掉了?
在萬分恐懼之時,他們依舊反覆警醒著後來人:不要把手伸進眼睛裡。
眼睛……
沈瞳……
瞳……
裴泠泠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摸清了關鍵的脈絡,但是她心中又對這呼之欲出的真相抱著一種非常不贊同的觀點。
她覺得沈瞳不可能害她,雖然他們滿打滿算也只認識了四天,但是在這四天里,每一次的危機,沈瞳都是非常明確地在幫她。
這感覺就好像是,不停的有路人在耳邊說,別和他接觸,他不是好人,離他遠一點兒,可是她親自接觸之後,又分明地能感覺出,他並不如他們所說的那樣。
而且「別把手伸進眼睛裡」,這句話又並不一定就是那個意思,並不一定就是在暗示沈瞳有問題。
地質勘探隊居住在這裡的那些日子裡,沈瞳都還沒來這兒呢?他們又上哪去接觸沈瞳,上哪去警醒別人沈瞳有問題?
沈瞳要是真的想害她,那不早下手了?就算不下手,只要見死不救,都夠裴泠泠死好幾次的了。裴泠泠知道沈瞳有自己的目的,但她有一種非常強烈直覺,沈瞳不會害她。
相比較從這些雜亂線索里得出的混亂且不一定真實的真相,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總之,沈瞳,你要相信我,我是完全信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