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時分,正是商家最忙季節。楊巡發出好多購物券,不少單位開著購買文具的發票幾萬幾萬地捧來現金購買購物券,楊巡也識做,雖然購物券不打折,但是主動按照一定比例給購買購物券的經辦人幾張購物券作為回禮,經辦人都是心照不宣地收下,有些不久又捧著現金過來購買。再加上年底本就購銷兩旺,商場竟然難得出現銷售高峰。
這時候,楊巡從報紙上了解到,有家外國大型超市在北京開業,那超市來自法國,名叫家樂福。正當楊巡思量著要不要忙過這陣子去北京看一眼,看是不是與香港的那些超市一樣,卻又從《新民晚報》得知,上海的家樂福也開業了。楊巡沒有猶豫,只等元旦銷售高峰才一過去,春節高峰還沒殺到,馬上拎行李直奔上海,領那合資大超市的市面。
因為有妹妹楊邐落戶上海,楊家人在上海終於有了落腳點。楊巡下午一下火車就直奔那房子,他得先把大包行李處理掉了。那行李裡面有兩個哥哥給小妹買的貴价羊絨衫和圍巾,有兩個哥哥一致認為適合白領麗人穿著的品牌套裝、大衣,當然也有國外大牌的巧克力、咖啡。兩個哥哥認定小妹才那麼點工資只夠溫飽,額外消費還是需要兩個哥哥幫襯。但是楊巡因為有言在先,就不給現金只給實物。
楊巡下午三點多打開房門時,卻意外發現楊邐這個時候竟然在家。楊巡立即看到楊邐的臉上很是不自然,但他還是關切地問:「怎麼啦,請假不上班?身體不舒服?」
楊邐遲疑良久,才悶聲道:「我辭職不幹了。」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
「元旦前的事,我發了工資走的。」
「那你這幾天怎麼過日子。」楊巡當即去廚房翻看,只看到幾包速食麵,「怎麼回事?跟我說說。」
楊邐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翹著嘴巴道:「我們不是今年不包分配嗎,公司就賤看我們,進去的人都沒好位置,有些先做文印,有些先做跑腿,把我分去reception,叫我一干就干到辭職為止。」
「那個銳什麼什麼的是什麼位置?」
「reception就reception。」
「總有中文名目吧,梁思申那個半老外說話都不吐英文。」
「你就梁思申梁思申,reception就是接待。」
「啥,你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的去做接待員?這不是小看人嗎?」楊巡當然知道接待是什麼,檔次高點的企業都在門口圍個大櫃檯,櫃檯後站一個漂亮小姐,客戶上門,第一個調戲的就是接待小姐。楊邐公司竟然讓一做就是半年。楊巡很生氣,但隨即便冷靜下來:「你們那幾個一起招進去的,不是有跑腿文印的嗎,他們也還干那行?」
楊邐一時沒吱聲,悶一會兒,才避開眼去,硬邦邦地道:「當然。」
楊巡當即發現楊邐撒謊。肯定其他幾個已經脫離苦海,而楊邐估計個性很沖,不肯妥協,又不安於接待位置,被公司管理人員討厭,因此就被有意摁在接待位置上不給挪窩,她臉面掛不住只有自動求去。楊巡不予戳穿,想著楊邐辭職已經難過,他別添亂了,岔開話題道:「走,剛開了家超市,叫家樂福的,我們去買些東西。你跟我一起去。別拉著個臉,現在不是每星期都有人才市場嗎,找工作容易。」
楊邐沒應聲,但默默跟著出門,上了計程車後,也是不肯說話,好像還是楊巡欠她似的。楊巡坐在前面,看計價器上面的數字飛轉,腦袋裡也是飛轉著思考,要不要對妹妹施以援手。如果不施,就沖她那麼點工資,估計現在已經錢包見底。可是如果施的話,助長的是楊邐那臭脾氣,楊邐即使找到下一個工作,又如何能安心崗位。如今楊邐在家裡都是車進車出,空調席夢思,即使他今天給帶來的衣服,也是一套上千的,這樣的花費,楊邐面對只值一件大衣價的工資,心態怎麼好得起來。說起來,楊邐不肯腳踏實地工作,與他的縱容很有關係。
其實他現在給楊邐一個月幾千塊錢很容易,可那不是更加縱容楊邐了嗎?楊巡的心徘徊在硬與軟之間,無法做出決定。他深知,如果換作別人說起自家孩子的事,他一早會扔話出去讓家長好生教訓沒出息的子弟,可是輪到他自己小妹,他卻下不了手。一直到進去人聲鼎沸的家樂福裡面,楊巡才停止艱難的思考,推上一輛購物車開始他的觀察。
與去年考察香港超市不同,這回進家樂福,他已經是一個商業系統從業人員,對百貨行業的商品已經有了系統認識。此時面對看不到邊的熟悉的商品和熟悉的價格,他的感受徹底不同。他看到,這裡的商品基本涵蓋吃穿住行,一個家庭只要要求不高,可以在這裡買到所有家用。他看到這裡的商品價格普遍比他的百貨商場裡面便宜,而同類商品的選擇餘地卻更大,商品可用琳琅滿目來形容。他看到這裡的購物環境與香港的一樣便利,沒人在身邊說三道四,拿什麼不拿什麼完全自由。他還看到,這裡的燈光明亮空調溫暖,售貨員對外地阿鄉沒有晚娘臉。他更看到這裡也是自動計價,非常便捷迅速,最後還送塑料袋方便顧客拎走。全跟香港的沒什麼兩樣。因此楊巡看到,即使今天不是休息日,即使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超市收銀櫃檯面前還得排起長隊,裡面來往購物的人不知比香港多多少。他一下子消費了兩千多塊,而排他前面的兩個人消費也不少。
走出超市,西北風讓他火熱的腦袋一下清醒,他就憂慮地對楊邐道:「要是在我們市也開這麼一家,我的商場還不喝西北風去?」這裡帶給他的震撼絕對比香港的超市更大,因為香港的超市遠離內地,他即使前去取經,也最多只是感慨而已,可是上海的家樂福,卻讓他看到身後危機重重。
楊邐一圈超市逛下來,大哥又一下子給她買了不少食品家用,她的心情立刻好轉,聞言就反應敏捷地道:「上海也才只一家呢,不知幾年後才能去二線城市。不過真要開那麼一家在旁邊,商場起碼一半商品沒銷路了。」
楊巡點點頭,好久都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在黑暗中等到一輛計程車,將買來的東西塞滿後備箱和后座,他才又道:「以前梁思申跟我說起超市的時候,我還以為那種又亮又漂亮又有空調的地方東西一定貴死人,我還跟她說照國內經濟水平起碼十年都不需要超市。可沒想到……還不到五年,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坐在後面的楊邐不由得探頭看前面大哥的臉色,昏暗燈光下,她看到大哥兩隻眼睛發直,心事重重。「別擔心,不是說了嗎,上海也才開始,你還有幾年準備時間呢,夠多了,自己造一個也來得及。」
「自己造一個容易,可是我哪有錢庫存那麼多貨物?那得多大流動資金。」楊巡不知道家樂福的經營模式是怎樣的,他估計與自己商場四樓的小超市差不多,「只有老外才有那個錢啊,難怪是法國人開的。」
楊巡憂心忡忡,卻也在憂心中看到一絲希望,「還好,家樂福的普遍價格還是比我市場那些攤位的貴,像我這樣的人當然逛超市,可工資不到一千的,看到有一分錢的便宜當然是先奔市場。家樂福的運營費用怎麼跟市場比,還好,沒法比。」商場危殆,可好歹市場可以保住,楊巡終於放下一小半心事。
回到小區,天色已經全暗,家家戶戶的脫排油煙機噴出濃烈的菜香,被樓宇間的狂風一陣攪和,令楊家兄妹更覺饑寒交迫。楊巡讓楊邐在樓下守著,他一趟一趟地拎東西上六樓。楊邐被一月的冷風吹著,一件一手長的呢大衣根本無法禦寒,只盼著大哥快快來去,把東西收拾完。楊巡幾趟六樓跑下來,人早累得腿腳打晃,身上的大衣早甩了。他最後一趟下來,索性把地上全部東西都收拾到自己手裡,楊邐都不需要拎什麼。但等楊邐準備空著兩隻手上樓,楊巡卻叫住她。
「老四,去打幾個電話,問問梁思申那單位具體地址。我上去燒飯炒菜。」楊巡摸出一張五十塊錢交給楊邐,「電話費不夠回來問我拿,用不完算你的。」
楊巡以為說完就可以上樓。不料楊邐接了錢,沒掖進口袋裡去,卻跟著楊巡一起上樓了。「太冷了,回家用你的手機,現在不是能漫遊了嗎?」
楊巡一個人拎著所有東西往上走,氣喘吁吁地道:「手機通話費加漫遊費,一分鐘得多少,你公用電話一分鐘才多少?快去快回。」
「大哥你怎麼算賬的,你給我五十塊錢,就算通話加漫遊,也夠打二三十分鐘的,手機打跟公用電話打有什麼不同?今天溫度接近零度,你想凍死我?再說即使我拿114查出梁思申的單位電話,可現在已經七點多,下班時間了,哪兒找得到人問地址?」
楊巡從肩膀上扛著的米袋後面艱難地看看小妹,他更意識到小妹辭職的根源在哪兒了。他走進門卸下貨,一把抓了楊邐手中還嘲笑似的掂著的五十元,嚴肅地道:「你工作態度很有問題。我來告訴你。第一,我給你五十塊,你沒用完,雖然對我來說一樣是支出五十塊,可對於你來說,卻有收入。同樣的效果,但用手機支出五十塊的話,錢就全進電信手裡去了,我一樣還是支出五十塊,但你一塊錢都撈不到。你以為錢是那麼好賺的嗎?第二,你說你是外資企業工作過的,那你應該知道他們高層經常晚上要跟國外剛上班的通上話才能下班,只有你們這些說什麼時候才能按時下班。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以,但你不能不知道上面的人在做些什麼,還自以為是說什麼七點人家已經下班,你犯的就是不懂又自以為是的毛病;第三,那就是你無知又懶。工作半年,連最基本的工作方式方法都不懂,卻不肯嘗試。114問電話是第一步,問到的電話後面沒人等著回答你問題那是理所當然,但你不會電話號碼最後兩個數字稍微變化一下繼續打嗎?連號的電話號碼基本在一個片區,多打幾個基本可以問個八九不離十;第四,是你的工作態度問題。我上樓下樓背那麼多東西,你不說幫忙一起扛,你打個電話幫我總行吧?我都已經要求你,這麼冷的天,我如果沒要緊事也不會要求你,可你還挑肥揀瘦,你在公司工作也是一樣?人家出一千多一個月供著你是讓你挑肥揀瘦去的嗎?你給我好好想想,你工作的時候是不是沒動腦筋?工作,不是家裡,沒人有義務喜歡你。我下去打電話,如果問到地址就不上來吃飯,你自己先吃。」
楊巡說了那麼多,耐心詳細分析了楊邐的錯誤,可是楊邐壓根不服,他開門準備出去的當兒,楊邐就在後面道:「你即使十萬火急,可你也得注意方式方法,萬一人家沒上班,你的所有電話費不是泡湯了。萬一你……」
楊巡沒想到自己說得那麼詳細,楊邐還能來那麼多萬一,他懶得聽下去,也沒時間聽,急急關門將楊邐的一萬個萬一關在門裡面。楊巡一向自詡,只要是他想找的,沒有找不到的。其實他早已知道梁思申辦公室的電話和地址,他只是想測試楊邐到底有幾分能耐而已,測試結果他非常不滿,心想,楊邐這樣的大學生要是到他手下,不等楊邐辭職,他先開了她。這時候楊巡心中已經決定,回頭再給楊邐買五十斤大米和一些香腸水果等物,但絕不給楊邐錢。他已經看出,楊邐的問題完全是心態不好。他想看著,楊邐畢業一周年時候如果還改不了,他只好認了,以後供著小妹。
自從換新電腦後,梁思申每天從國外接受的信息量就大了很多,讓她不再覺得處於信息真空。她請求她的同學朋友經常給她發郵件,她自己公司的信息傳輸也方便許多,只是網路速度很慢,每天都需要秘書收集存檔,她等下班後辦公室安靜,才能一目十行地瀏覽。但她有空的時候,大洋彼岸的老友們卻都是清晨最忙時分,她總是無法在聊天室遇到他們。
看完便收拾一下下班。此時她已經大腹便便,可是國內孕婦裝太過嬌艷,她只得套上一件男式羽絨服打發這個短暫時期,她乘電梯直降到地下停車場,電梯門打開,卻看到外面神色略帶茫然的楊巡。但楊巡看到她的時候,立刻一張臉轉出笑容。只是這張笑臉充滿驚奇,楊巡驚奇的是印象中身材瘦高的梁思申竟會變成這個模樣,即便是一向美麗的臉也有些浮腫。他心說難怪在停車場找不到她的大車子,現在上下那大車子不方便了。
梁思申挺煩楊巡陰魂不散又找上門來,這明擺著是她容易說話,楊巡可就沒敢找宋運輝。但她見那麼靈活的楊巡難得目瞪口呆說不來話,只得主動開口招呼:「你在上海?來這兒找人?」
楊巡終於收回驚奇,忙道:「我找你,新年好,門外不遠有家餐館,我想請你吃飯。」
「我很累,想早點回家,你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來看看你,又半年沒見。我送你回家吧,我替你開車。」
「謝謝,我還行的。」
楊巡聽梁思申一直婉言拒絕他,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道:「讓我幫你開一次吧。我最近忙商場,一直沒空過來上海,這回聽說上海有外資超市開業,趕緊來看一下,看完一肚子的話想找個人說,就來這兒碰碰運氣,哎呀,你換車了?」
梁思申當然沒把駕駛位讓出來,但一邊開車門一邊道:「超市我也聽說了,挺不錯,謝謝你來看我……」
「人真不能做錯一次。」楊巡聽梁思申沒熱心議論的樣子,心中感慨。
梁思申聞言微笑道:「對不起,我現在體力不允許,一般都是早回,過去的事請別再提,都是仁者見仁。」
楊巡點頭,有些違心地道:「你上車吧,外面挺冷。那再見,以後去東海,隨便什麼時候打電話,我都在。」
梁思申鑽進車子里,看看外面的楊巡,心裡有些不忍,伸手打開副駕的門,讓楊巡進來。「我送你去賓館。」
楊巡近乎歡快地跳進車子,快樂地道:「我送你,回頭我打輛車回家。我小妹畢業了,分在上海,我給她在上海買了套房子,現在我來上海不用住賓館,就住楊邐那兒。那小傢伙上個月辭職,都沒跟我說,今天我去才發現,家裡清鍋冷灶的,只有幾包速食麵,我沒翻她錢包,不知道錢包還有幾塊錢。我批評她工作態度不對,可她死鴨子嘴硬,理由比我還足。唉,四年前差不多的時候我也找你討論楊邐,你跟我說別多給錢,寧可多給物,結果我沒做到,我養嬌她了,她現在眼高手低。唉,怎麼辦,對不起我媽。」
梁思申原以為楊巡會跟她說看了家樂福超市後的感想,就跟以前似的,跟她商量造建材市場,造四星賓館,造歐洲街和商場,滿眼睛都是憧憬,滿肚皮都是主意。沒想到一上來就是家長里短,就跟每一個恨鐵不成鋼的家長一樣焦急。她不由莞爾:「那你要拿她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明天給她備足夠兩三個月的柴米油鹽,總不能餓著她。我看吧,她要是半年裡面能出息,就讓她繼續待上海,要半年後還是有上頓沒下頓,我不指望她了,捆也要捆回家自己盯著調教。」楊巡說的時候,不時看向梁思申,見她一直聽著發笑,估計她在笑他的主意,只得也笑道,「沒辦法,老四嫌我沒文化不肯聽我,不認我的理。」
梁思申心說這個哥哥做得還是不錯的。「你已經很會說了,死人都能說活。」
「我哪裡,我哪裡,呵呵。我……我……總之很對不起你,我現在話不多,更沒幾句人話,呵呵。」
梁思申一笑,轉了話題:「一九九五一年裡,調控那麼緊,你算是做得很好了。」
「我們下半年湊一起的時候已經都在討論,就是給批,我們也暫時不敢上了,利息那麼高,可……聽說海南北海那邊都有人跳樓了。我現在壓力就很大,晚上睡覺想起商場那些庫存每天吃掉的銀行利息,心裡割肉一樣。今天再看到那樣的超市,要是我商場邊上也開上那麼一家,我從五樓往下跳算了。你看著好了,很快的,不出三年超市就會過去。以前肯德基不是也只有北京上海才有嗎,我到上海還特意去肯德基吃一頓,現在全國各地都有,我們那兒已經有兩家,一家還是我的。你看,只要是好的,很快遍地開花。我今天看著超市就想,它超市賣什麼,從今天起,全部從我的商場撤出,絕不敢跟超市重複。我今天就得準備起來,一點點地調整布局,要真等狼來了就遲了。沒法跟它超市比價格,有些都比我進價還低,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賣得出這種價格。這商場,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才知道水太深了。」
梁思申聽著滿是道理,但只臉上笑笑道:「對於你去年夏天肯接下商場經營權,我也奇怪,不是你一貫風格。」
「我也悔,可就算時間倒回去,我還是得接。放他們手裡,他們每年給我製造虧損。與其不明不白虧錢,還是自己動手虧吧,起碼虧得死心塌地。這與你無關,都是我自己的事。」
梁思申不願多提商場的前因後果,只得再轉話頭,好在錦雲里很近,很快便到了。「我到了,今天不請你進去喝茶。」
楊巡看看這陌生的環境,奇道:「你不是住別墅嗎?」
「這兒方便,上班近。呃,有個不情之請,這個地方你非請勿來。」
楊巡還以為梁思申不喜歡他像今天出現在她辦公樓下面一樣出現在這裡,只得悻悻地道:「好吧,以後我打你電話,行嗎?」
梁思申只得索性摸出一張名片交給他,算是誠意。她名片上面沒有記載手機號碼,她不願意每天被叫魂,但她就不明確說明,讓楊巡別自說自話地摸上來,其實是因為戴嬌鳳。以楊巡只憑她一個工作單位的名字就能摸到她工作地點,楊巡只要有心,還能不順藤摸瓜了解到戴嬌鳳去向?她還是別製造事端。
楊巡看梁思申開車進入大銅門,不由得繞著這麼大院子的圍牆走了一遭。圍牆有些與別的房子連在一起,他沒法精確看出大小,可毫無疑問,這院子很深,不比他老家山野之地的院子小。他不知道這房子是梁思申外公的,心說梁思申這個人可真會賺錢。可一想到這麼會賺錢的梁思申如今對他守口如瓶,再也不會幫他,他心中遺憾非常。可是,他能強撬人家的嘴嗎?
楊巡只打車到最近的地鐵口,換乘地鐵回楊邐家。他好好想了一路,走出地鐵的時候,楊巡基本上心意已定,有關商場的,有關楊邐的。他走出超市的時候,還一肚皮的話無處訴說,可是遇到梁思申他也沒討教什麼,可就彷彿跟完成一項宗教儀式,他現在需要的只有行動。他都沒去想想剛才其實根本不用費心等在梁思申樓下那麼久,沒必要那麼曲折那麼麻煩,其實他在走出超市時候早就心意已定,不說也行。他可能只是延續了一個事前徵求意見的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