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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櫟陽潮生 第五節 政事堂發生了尖銳對立

  轉眼就是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三月初三,秦孝公舉行完一年一度例行的啟耕大典,笑著對參加大典的朝臣們道:「明日朝會,議定今年大計,諸卿各做準備。」這也是每年啟耕大典後的第一次隆重朝會,官員們稱為「春朝」,是朝臣們特別看重的年首朝會。

  這天晚上,景監來到了客卿衛鞅的小院落。衛鞅正對著書房牆壁上的大圖出神,見景監來到,微微一笑,「久違之客,必有大信,是么?」景監一言不發,從懷中摸出一支寬寬的竹板,衛鞅接過一瞥,只見竹板上赫然四個大字——明朝庭爭。衛鞅拊掌大笑,「好!又一個啟耕大典。」景監笑道:「一冬蝸居,鞅兄冷清否?」衛鞅道:「秦公讓我養精蓄銳,安得冷清?」景監感慨:「知君上者,唯鞅兄也。」衛鞅卻笑道:「知衛鞅者,唯君上也。」景監道:「鞅兄上路,真讓我欣慰。想起去冬,時覺後怕呢。」衛鞅不禁大笑,景監也大笑起來。

  第二天早晨,政事堂早早便生起了四個徑直六尺的大燎爐火盆,紅紅的木炭火使陰冷的大廳暖烘烘的。春寒料峭中趕來的朝臣們,進得大廳便直喊好暖和,搓搓手便脫去皮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與左右談笑。杜摯笑問公孫賈,「太傅大人,哪個位子誰坐啊?」他指的是中央國君長案稍下的兩張書案,一張顯然是太師甘龍的坐席,對應的另一張呢?太子傅公孫賈沒有坐,左庶長加銜太子傅的嬴虔也沒有坐,還有誰能如此尊貴呢?有些人原本沒注意,杜摯一問,恍然大悟,頓覺蹊蹺!再一看,櫟陽將軍車英全副戎裝肅立在政事堂門口,外面大院中兩隊甲士盔明甲亮,持矛帶劍,整齊威武。朝臣們你看我,我看你,都覺有些異常。除了嬴虔、景監、王軾幾個人默然靜坐外,竟都是忐忑不安。

  正在這時,門外內侍高聲報號:「客卿大人到——」

  眾人一驚,哄嗡議論聲大起。除了國君偶然為之,朝臣們進政事堂都是自己進來便是,哪有隆重報號的?哪個客卿何以如此氣魄?仔細一想,秦國只拜了一個客卿,不是衛鞅,還有何人?議論之中,但見衛鞅一領白袍,頭頂三寸白玉冠,從容走進政事堂。內侍總管黑伯親自引導衛鞅在那個空閑的尊貴位置上坐下。一時間,朝臣們驟然安靜,面面相顧,臉色難堪。

  又一聲報號:「君上到——!」話音落點,秦孝公已經走進政事堂,他是慣常的一身黑衣,與衛鞅適成鮮明對比。令朝臣們驚訝的是,從來不在朝會上帶劍的國君,今日腰間竟然挎上了那支銅銹斑駁的穆公劍!隱隱約約的,朝臣們感覺到將有大事發生,幾個月來撲朔迷離的疑團將要在今日揭破了。

  秦孝公走到中央長案前就座,環視大廳,「諸位卿臣,秦國《求賢令》發出已經一年,入秦賢士歷經坎坷,已經各任其職。秦國求賢,不為虛名,而為強國。何以強國?惟有變法。客卿衛鞅,對本公提出了變法強秦之方略。念及變法乃國家大計,須得上下同心君臣一體,是以舉行今日朝會,商討議決。列位皆秦國文武重臣,須得坦誠直言。」

  政事堂一片安靜,朝臣們低頭沉思,甚至連尋常時候遇到困惑便相互目光詢問的舉動也沒有了。半日,還是甘龍咳嗽一聲,打破了平靜。

  甘龍在升為太師以後,極不是滋味。他看得很清楚,這是要把他「賜以尊榮,束之高閣」。非但對他,連和他聲氣相通的公孫賈、杜摯也如法炮製。將他們手中的實權拿掉,必然是為了轉移給另外一批新人。如果說這種權力轉移在此之前還顯得撲朔迷離,升升降降不太清楚的話,今日則已經完全清楚,就是準備全部轉移給衛鞅!甘龍以他久經滄桑的敏銳嗅覺,已經完全看準了這一點,絕然不相信衛鞅永遠都是客卿。這使甘龍感到了一種悲涼,一種被拋棄了的屈辱。因為這種升遷貶黜,都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的。就其本心而論,如果國君與他真誠商議,他就告老辭官又有何妨?再說變法大計,他竟然絲毫不知,難道國君就認定他不擁戴變法?甘龍雖是儒家,然也是秦國老臣,豈有不希望秦國強大之理?這一點給甘龍的刺激比前一點更甚。一個什麼實權都沒有的太師,再加上什麼大政決策都不能事先預聞,豈非真正的做了擺設?雖然悲涼,雖然屈辱,但是甘龍畢竟久經沉浮,老到之極。他心中明白,強風乍起,若迎頭而上,必然會被徹底吞沒。這時候,長草偃伏是避免身敗名裂的最好生存手段。然則,又不能一副冷漠狀,將內心不滿顯露出來,要有度,該說話時仍然要說話,對自己的升遷貶黜渾然無覺,方為上乘。眼見無人講話,甘龍覺得對他這個萬事不管而又凡事可議的太師正是機會。

  「敢請客卿,先行宣示變法方略,可否?」甘龍只有這一句。

  然則這一句話,就把被動變成了主動,也緩和了政事堂微妙的僵硬氣氛。秦孝公看了衛鞅一眼,微微點頭。衛鞅便向全場拱手道:「君上,列位大人,秦國貧弱,天下皆知。欲得強秦,必須變法,舍此無二途。秦國變法之方略為:獎勵農耕以富國,激賞軍功以強兵,統一治權以正吏,化俗齊風以聚民。此四項之下,各有若干法令保其實施。列位大人以為然否?」

  太子傅公孫賈對甘龍的心情和對策以及場中情勢非常清楚,見衛鞅說完,便問道:「不知舊法弊端,難以變法。敢問客卿,秦國傳統法制,弊在何處?」

  此一問正中衛鞅下懷,他不假思索便道:「秦國舊制,弊有其三。第一,以王道為本,雜以零碎新政,民無以適從。秦在立國之初,對周室禮制王道略加變通而治民。穆公時以百里奚治國,力行德治,又引進舊楚國若干法令。秦簡公時行『初租禾』新政,擯棄舊制,然時日無多,又恢復舊制。獻公即位,欲行新政,然戰事迭起,無暇以顧。時至今日,秦國仍是春秋舊制,距離戰國新法差距甚大。這種舊制,只能治民於小爭之世,而不能強國於大爭之世。」

  「此說真乃稀奇古怪!」新任太廟令杜摯一拍面前木案,憤然作色道:「秦法之弊若此,百里奚何以助穆公稱霸諸侯?」

  衛鞅很是冷靜,「百里奚治秦,全賴一賢之力臨機處置,無法令規製為後世遵守。此乃人治,絕非法治。是以穆公百里奚之後,秦國陷入四代混亂而淪為弱國。請問太廟令,若百里奚有法可守,何以秦國百餘年不能振興穆公霸業,反倒盡失河西之地,從函谷關退縮到櫟陽?」這番話詰難犀利,毫不忌諱的指責秦國朝臣視為神聖的秦穆公與百里奚,論理卻是堂堂正正,政事堂大臣們雖憤然尷尬,卻無言以對。杜摯氣得呼呼直喘,硬是說不上話來。

  「第二弊呢?敢請高論。」公孫賈悠然笑問。

  衛鞅道:「秦國舊制第二弊,法無要領,獎罰不明。世族有罪不罰,庶民有功不賞。農人耕有餘依然貧困,軍士戰有功依然無爵。奮勇為國之正氣如何激揚?」

  「啪!」一人拍案而起,眾人一看,卻是戎右將軍西弧。他憤然高聲道:「客卿一派胡言!秦國如何有功不賞?在座文臣不論,單說武將,哪一個不是一刀一劍有了戰功方做將軍的?若有功不賞,景監一個騎士能做到內史長史?車英一個千夫長能做到衛尉和櫟陽將軍?」

  「然也!」行人孟坼站起激昂道:「以微臣看來,不是有功不賞,而是無功有賞!王軾無尺寸之功,竟取代戰功累累的子岸將軍,做了櫟陽令。招賢館士人有何功勞?都做了縣令郡守!」

  「還有,你衛鞅有何功勞?拜了客卿,派了官仆,還竟然與太師比肩而坐?無功受祿,反倒詆毀秦國,是何道理?」這直指衛鞅的,便是車右將軍白縉。

  政事堂氣氛驟然緊張,且完全脫離了正題,而將矛頭對準了衛鞅乃至《求賢令》頒布以來的秦孝公。甘龍公孫賈肅然沉默。杜摯則忍不住一臉笑意。「孟西白」乃功臣之後,秦國顯赫的軍旅家族,三人齊出發難,非同尋常。秦孝公卻是不動聲色,絲毫沒有對孟西白三人的突然發難表露出喜怒。倒是左庶長嬴虔嘴角抽動,顯然感到憤怒。景監見西弧公然拿自己和車英做擋箭牌,內心憤憤不平,卻也知道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便目不轉睛的盯著衛鞅,生怕他無言以對。最緊張的是新任櫟陽令王軾,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激烈尖銳的朝堂較量,尤其是自己也成了箭靶,額頭不禁滲出細汗。

  就在滿朝目光齊聚到衛鞅身上時,衛鞅突然一陣仰天大笑,從座中站起朗聲道:「衛鞅所談,乃秦國舊制之弊端,孟西白三位何王顧左右而言他?國家法令,一體同遵,方為法制公平。正因了諸位世族後裔有功便賞,方顯得農人有功無賞、軍士有功無爵之荒誕。世族有功便賞,豈能等同於庶民有功便賞?三位以世族之利比庶民之害,以世族之得比庶民之失,不覺荒唐過甚麼?此種說法,對秦國舊制弊端視而不見,何異於掩耳盜鈴乎?若孟西白三位能說出庶民有功而加爵受賞,衛鞅自然拜服。此其一。」衛鞅話鋒一轉,「至於說衛鞅等人無功受祿,則大謬不然。武士陣前殺敵為功,文士運籌治國亦為功。天下為公,國家官署爵位,惟有才有功者居之。秦公《求賢令》昭明天下,與強秦之士共享秦國,小小客卿何足道哉?」一席話義正詞嚴,坦率辛辣。政事堂一片肅然,孟西白三人面色通紅。

  公孫賈彷彿沒有聽見方才一個回合的較量,平靜問道:「敢問客卿,秦國法制第三弊若何?」

  衛鞅也彷彿沒有發生過方才的爭辯,「秦國舊制,無聚民之力,無懾亂之威,此為第三弊也。何謂聚民懾亂之威?法令一統,令行禁止,有罪重罰,有功激賞,公正嚴明。如此則官吏無貪,庶民無私,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人人奮勇立功,個個避罪求賞,朝野形成浩然正氣,則國家不怒自威。秦人厚重堅韌,若元氣養成,則必將大出於天下!」

  「好!」左庶長嬴虔拍案而起,「先生之言,大長秦人志氣!舜帝當年賜給我嬴氏祖先皂游時,就曾預言,嬴氏一族必將大出於天下。不想竟在千年之後被先生講出,大大吉兆也!秦國強大,必將應在先生之手。諸位以為如何?」

  「好——!吉兆!」話音落點,政事堂一片激昂的喊聲。

  衛鞅的這句話,是流傳在老秦人中間的一個久遠的部族神話。說得是嬴秦先祖大費與大禹共同治水有功,舜帝隆重賜給嬴氏部族以皂游,並預言「爾族後將大出天下。」多少年來,這個故事在嬴秦部族中代代流傳,人人堅信舜帝的預言終有一朝會變成真的!「大出天下」這句話,幾乎是老秦人相互鼓勵的一句神秘誓言,和「赳赳老秦,共赴國難」那句話一起,構成了秦人的精神支柱和獻身傳統。衛鞅此言一出,左庶長嬴虔心念電閃,立即將它生髮於神聖的誓言和神秘的啟示,誰能不覺得振奮?誰又能在久遠的部族精神面前不昂揚呼應?

  峰迴路轉,秦孝公沒想到如此突然變化,竟將激烈對峙瞬間就融會在了一種壯烈久遠的誓言中,不由低聲自語,「天意也。」仔細思忖,卻又微笑道:「如此吉兆,自當慶賀。然大出天下,終須一步一步做來。客卿方才所述變法大計,諸位尚須仔細計議才是。」見又是片刻沉默,秦孝公看著甘龍笑道:「今日朝會,事先未於太師及諸位大臣商議,為的就是一體同商。不知太師以為變法大計如何?」

  甘龍見國君委婉解釋,心中稍覺舒坦,他顯得很沉重的說:「變法事大。變得不好,國無寧日。越是大變,越是多有利害衝突。以秦國時下而論,不變法猶可為之。一旦變法,朝野動蕩,若有戰事,只怕有亡國之危。況且,聖賢治國,法度宜靜不宜變,民風宜古不宜今。因循舊制是穩定之道,官吏熟悉舊規,民眾安心舊習。此為萬古之道。不求自安而求自亂,老臣委實不解客卿之意。」

  衛鞅心下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開始,他從容微笑道:「太師飽學之士,何以出此世俗之言?庸人安於世故,學人溺於所習。若守此心態,今日猶在三皇五帝時也。太師當知,堯舜禹三代不同制,春秋五霸不同法。世生變,變生強,強則進。治國之道,賢勇者創法立制,庸碌者因循守舊。創新者生,守舊者亡。秦國因循舊制數百年,守出了富,還是守出了強?抑或守出了土地?」

  「非也。」公孫賈淡淡的說:「太師之意,一旦變法,朝野動蕩,削弱國家戰力,若有戰事,必有亡國之危。客卿對此作何應對?」他巧妙的將守舊創新的話題,引到誰也難以承擔罪責的興亡前途上來,顯然是一個嚴重的挑戰。

  衛鞅不假思索道:「其一,變法所生之動蕩,是利害衝突,法令得當,可迅速平息衝突穩定國人。此短暫動蕩不是國家內亂,根本不會導致國家戰力癱瘓。恰好相反,變法可在短時間內迅速增強國家戰力。其二,東方六國在逢澤會盟的分秦圖謀瓦解後,燕趙兩國忙於搶奪中山國,韓國齊國正在變法,楚國忙於防範南部蠻夷作亂,魏國忙於遷都大梁。鞅可斷言,至少三年內不會有大舉攻秦的戰事。其三,即或萬一發生不測之危,新法獎勵農耕激賞軍功,只能使庶民奮勇赴戰,何有削弱戰力之虞?再者,列國變法,無一不強。何以秦國變法,諸位卻生出削弱國力之慮?醉翁之意,當真在酒乎?」

  此一問,鋒芒直指諱莫如深的變法利害,加之前三條堅實的剖析,甘龍和公孫賈頓時覺得尷尬起來。

  突然,「啪!」的一聲,杜摯拍案而起,戟指衛鞅憤然道:「衛鞅,你拿不出辦法卻污人之心,豈有此理?古人云,不得百利不變法度,工不十倍不換器具。你要變更秦法,究竟能給秦國帶來多少好處?還不是士人遊說,惑眾謀官,卻讓我秦國承擔亡國風險!變法不成,你拔腿溜走,破爛攤子誰來收拾?!」

  政事堂氣氛驟然緊張。杜摯昂昂而立,甘龍公孫賈面無表情的沉默,孟西白三人臉色鐵青,似乎準備隨時撲上來手刃衛鞅。言盡於此,衛鞅已經沒必要講話,他泰然自若的站在那裡,蔑視的看著杜摯。政事堂無人說話,顯然都在等秦孝公裁斷。然而秦孝公也是肅然沉默,一點兒說話的意思也沒有。

  左庶長嬴虔拄著那把須臾不離的長劍,緩緩站起來走到杜摯面前,冷冷笑道:「太廟令,一個大臣,以小人之心,猜度國士胸懷,豈不怕天下人恥笑?先生以強秦為己任,冒險入秦,櫛風沐雨,苦訪秦國,拳拳之心,令人下淚。你能做到么?在座諸位,誰能做到?誰到過山野荒村?誰能與民同宿?誰又走遍了秦國的關隘要塞?說呀,有誰能如此?!如此國士高風,豈是拔腿溜走之輩?我等生為老秦子孫,不思圖強雪恥,卻將爛污之水潑向先生,以求苟且偷安,良心何在?」嬴虔粗重的喘了一口氣,狠聲道:「我要正告諸位,天賜先生於秦,乃我秦國之福,乃我秦國大出天下之吉兆!論政歸論政,誰敢無端中傷先生,我嬴虔這把長劍第一個不饒!」話音落點,鏘然拔出長劍,白光一閃,杜摯面前的木案「咔嚓」斷為兩半!

  杜摯嚇得面色發青,站在那裡愣怔著不敢動彈。朝臣們也被嬴虔的凜然威勢震懾,面紅心跳,沒有一個人講話。誰都明白,嬴虔作為國君庶兄、三軍統帥兼握有實權的左庶長,他的實力幾乎就是秦國一半的力量。且嬴虔自少年時代就是秦軍著名的猛士,性格深沉暴烈,平日里極少發作,而一旦發作,從來是霹靂雷暴般敢作敢為且不計後果。誰都知道的是,在和魏國的一次激戰中,他的兒子不聽號令丟失營寨,他大發雷霆,一劍砍下了兒子頭顱!又連殺三個千夫長!方才那一劍沒劈向杜摯,已經是杜摯萬幸了,誰還願意撞這個雷神的火頭呢?

  這時,公孫賈面色莊重的道:「左庶長之言,使我愧疚振作。公孫賈以為,客卿所述大計確實不差,秦國臣子當全力支持變法。」

  甘龍咳嗽一聲,嘶啞著聲音道:「變法自是好事,何有反對之理啊?」

  杜摯一看,連忙惶恐笑道:「杜摯失態,向先生賠罪。身為老秦子孫,杜摯當洗心革面,擁戴變法。」

  政事堂所有大臣同聲呼應:「臣等擁戴變法。」

  秦孝公肅然從座中起身,環視政事堂一周,「既然諸位大臣沒有異議,本公決意在秦國變法。」說著他走下台階,穿過朝臣列座的甬道,來到政事堂大柱後面的石碑前站定。大臣們也都從座中站起,來到石碑前。但見巍然矗立的大碑上紫紅的兩個大血字——國恥!令人觸目驚心。

  秦孝公指著石碑,「諸位,這座國恥碑,是老秦人與老秦國的恥辱標記。為再造秦國,本公在這座國恥碑前與朝臣立誓:同心變法,洗刷國恥,若有異心,天地不容!」

  眾臣齊聲高誦:「同心變法,洗刷國恥,若有異心,天地不容!」

  秦孝公:「自今日起,本公拜衛鞅為左庶長,主持國政,推行變法。嬴虔改任上將軍。」說完,從黑伯手中接過擺有左庶長大印的銅盤,向衛鞅深深一躬,雙手捧到衛鞅面前。衛鞅莊重的向秦孝公深深一躬,接過印信銅盤。秦孝公又解下腰間長劍,環視群臣,「這是先祖穆公留下的鎮國金劍,號令所指,違抗者斬無赦。本公今日將此劍賜予衛鞅厲行變法,凡壞我變法大計者,雖公室宗親,以律而行,依法論罪!」說完將金劍「嗒」的橫搭在衛鞅手中的大銅盤上。

  大臣們第一次看到國君如此深沉激烈,竟是一片沉寂,惟聞喘息之聲。

  衛鞅捧著印劍銅盤,慨然高聲:「衛鞅受君上重託,當捨生忘死,推行變法。秦國不強,誓不罷休!」

  大臣們彷彿驚醒過來,齊聲呼應:「秦國不強,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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