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初冬尚未入九,邯鄲已經是北風料峭了。當張儀與孟嘗君一行進入這座堅固雄峻的城堡時,卻發現在一年之中,邯鄲竟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三晉之中,趙國以久遠的尚武傳統著名。春秋時期,趙氏一族的優秀子弟大多都在軍中做各種將領,趙氏也就長期掌握了晉國的軍權。儘管期間多有坎坷沉浮,但軍旅尚武傳統已經成為趙氏永久的部族徽記。立國之後,趙氏部族的這種傳統,便化作了瀰漫朝野的尚武習俗。雖然趙國還不是第一流強國,但卻是誰也不敢輕易觸動的一隻卧虎。除了魏國在全盛時期的幾次挑釁攻趙,中山國幾次偷偷摸摸的襲擊,中原大國都沒有與趙國發生過十萬兵力以上的大戰。其所以如此,是誰都明白一個事實:趙國的精銳軍力都在陰山、雲中的千里草原大漠與匈奴抗衡,而從來沒有將精銳的騎兵開進中原。
自趙烈侯起,歷經武侯、成侯、肅侯四代,趙國的經國方略始終都是很明確的四個字:北戰南和!南進中原爭霸,趙國不如地廣人眾的魏齊楚三國;但北出河套拓地,趙國便有很強的優勢。趙成侯曾經發誓要象秦穆公一統西戎那樣,結結實實拿下全部陰山草原與敕勒川穀地,回過頭再南進中原!可幾十年打下來,竟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這時正是草原部落的強盛時期,匈奴的大小單于們本來就嗷嗷叫著要南下中原,便與趙國硬碰硬的大打起來!十幾場大戰下來,雙方都對對手的戰力大為驚詫,竟眼睜睜的誰也戰勝不了誰,鮮血凝下的仇恨卻是越積越深了。猶如兩隻猛虎對峙,誰也不敢後退,雙方都被牢牢的粘在了廣袤的草原大漠上。
趙國狼狽了——北不能退,南不能戰,竟是窩火了幾十年!
這種緊繃繃數十年的「常戰」生涯,邯鄲街市便有了人人皺眉的獨特色彩——充斥官市民市的交易物,大多是牛馬兵器與各種皮革,它們雜亂無序的堆砌在街市帳篷中,與鹽鐵布帛店鋪交相混雜,彷彿是草原上的月終大集市;瀰漫邯鄲街區的濃烈氣息,便是香辣的酒氣與馬糞牛屎的臭氣;行人一不小心,便會被到處都可能遇到的牛屎馬糞猛跌一跤,招來滿街大笑。再光鮮的服飾,上市一趟都會變得臟污不堪,於是,但凡邯鄲國人便都有一身專門上市做買賣的粗布衣服,叫做「市衣」。至於王公貴胄,那是絕不會踏進商市街區的。
不知哪一年,稷下學宮的一個士子遊了邯鄲,編了一首美其名曰《趙風》的童謠:
邯鄲邯鄲
臟臭百年
滿市牛馬
辣臭薰天
女兒疾走
避糞遮顏
若得楊柳
學步邯鄲
時間一長,這首童謠竟傳遍列國,成了商旅遊人嘲笑趙國的必修歌謠——不會唱「趙風」,便等於沒有來過邯鄲!
可今日入邯鄲,這一切竟然都神奇的消失了!街市貨品雖然不多,卻是整齊有序的分類排列在店鋪中,雜亂擁擠的街邊帳篷全都沒有了。更令人驚奇的是,滿街悠然遊走的牛馬也沒有了,散發著濃烈血腥味兒的生皮革,也竟然看不到了,腳下的青石板乾乾淨淨,昔日隨處可見的熱烘烘的牛屎馬糞,竟是蹤跡皆無,滿街之中風吹酒香,竟是分外醉人!
緋雲走過去問一個店主,老人竟是昂昂高聲:「咋?小哥還當我臟臭邯鄲么?牛馬皮革市,早搬到城牆下去了!」張儀與孟嘗君同聲大笑,竟齊齊喊了一個「好!」字。
正在此時,一隊人馬沓沓而來,為首一人大紅斗篷,老遠便滾鞍下馬高聲笑道:「丞相大人、孟嘗君,別來無恙了?」孟嘗君連忙下車迎上來笑道:「平原君別來無恙?來,正主兒是丞相,我是陪客而已,快來見過了。」張儀雖然與平原君趙勝僅有過草草一面之交,卻也素知「四大公子」秉性,也已經下車迎了過來:「平原君,張儀又來叨擾了。」
「丞相老是給我臉面。」平原君連忙謙恭的一躬到底,朗聲笑道:「原是趙國請丞相做國師來的,趙勝粗疏,出了城竟沒接著人,當真罪過了。」
「那就將功補過了,說!哪裡有百年趙酒?」孟嘗君立即笑著頂上了一句。
「自然有了,丞相請。」趙勝說罷,竟恭敬的將張儀虛扶上車,然後利落的跳坐上車轅笑道:「孟嘗君隨我來。」便一抖雙馬絲韁,軺車便在石板長街轔轔而去。
片刻之間,軺車馬隊停下,平原君府邸赫然便在面前。平原君將軺車停穩,虛手扶下張儀,便立即吩咐已經肅立待命的管事家老,將所有隨員連同孟嘗君的門客騎士,一併安置在偏院擺酒款待。孟嘗君笑道:「平原君啊,還是讓他們住驛館吧。」平原君笑道:「丞相隨員與孟嘗君門客,都是要辦事的,趙勝豈敢唐突?請吧。」孟嘗君目光向張儀一閃,張儀微微一笑,卻徑自隨平原君走了進去。
正廳中宴席已經擺好,平原君指點著酒菜笑道:「兩位看看,一色的胡羊,純正的趙酒,如何?」張儀與孟嘗君同聲大笑,連連道好,竟是迫不及待的湊近長案,打量著聳起了鼻頭。平原君將張儀請入賓客主位,將孟嘗君請入陪客尊位,便親自跪坐案前開啟酒罈泥封,執起長柄木勺,為兩人斟滿了第一爵趙酒。而後平原君在末座長案前舉起了酒爵:「丞相、孟嘗君皆為貴客,趙勝代我王為兩位接風洗塵,來,先干一爵!」
按照禮節,主人代國君接風,客人便須得先謝王恩而後飲酒。孟嘗君素來豪爽,視平原君如異姓兄弟一般,此刻卻覺得年青的平原君有些做作,不禁先自有些彆扭,竟看著張儀沒有舉爵。張儀卻呵呵笑著舉爵高聲道:「孟嘗君啊,你我該多謝趙王,多謝平原君了,來,干!」孟嘗君竟只說了一句:「好,幹了!」一飲而盡,便抓起盤中熱騰騰的胡羊腿大啃起來。
張儀笑道:「平原君,邯鄲大變,教人刮目相看啊。」
平原君大笑:「臟臭邯鄲,能迎國師?些許收拾,值得刮目相看?」
「要說請國師,這禮數就差池了吧。」孟嘗君揶揄的頂上了一句。
平原君笑道:「田兄老是打我,趙勝飲了此爵,先給丞相賠罪了。」說罷將大爵咕咚咚飲干,又在座中一躬:「實不相瞞:陰山告急,趙王巡邊督戰去了,委託趙勝迎候國師,尚請丞相恕罪。」
張儀哈哈大笑:「平原君啊,還真當張儀做國師了?來,先喝酒!」飲干一爵又品咂一番道:「嘖嘖嘖,果然凜冽非凡,竟比我那百年趙酒還有勁力,奇了!」
「這是王室作坊特釀特藏,」平原君拍案笑道:「臨走時,趙勝送每人十壇!」
孟嘗君高興得用羊腿骨將銅盤咂得「當!」的一聲大響:「好!這才叫慷慨平原君也。」
平原君不禁大笑起來:「哎呀,照你老哥哥說法,趙勝不送酒便不慷慨了?」
孟嘗君搖頭晃腦的拉著聲調:「然也然也,不交酒肉,談何朋友?」
平原君眨眨眼睛揶揄笑道:「如此你我便是酒肉朋友了?」
孟嘗君似笑非笑道:「也許當是酒肉,再加朋友。」
張儀哈哈大笑,平原君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通酒直喝到刁鬥打了三更,張儀與孟嘗君便回到各自的小庭院去了。
平原君也是有名的養士公子,門客雖然沒有孟嘗君那般聲勢,至少也有八九百人了。為此,平原君的府邸中建造了十幾座獨立的小庭院,專門給名士能才居住。今日接待張儀孟嘗君兩位大人物,竟是派上了用場。張儀被安置在叫做「松谷」小庭院,一池清水,幾株蒼松,六間古樸的茅屋,的確很是雅緻幽靜。孟嘗君被安置在「竹苑」,庭院中竹林蕭蕭,石山錯落,一座紅色木樓聳立,又是另一番情境。松谷與竹苑一東一西,中間隔著兩排辦事吏員的公事房,是平原君府中各擅勝場的兩座最好庭院。
孟嘗君沐浴後並未暈酒,便吩咐在寢室廊下煮茶,與自己一個門客品茶閑談。這個門客本是趙國人,興緻勃勃的對孟嘗君說起了趙國的諸般風習。孟嘗君聽得心中一動:「你說,趙國民風最搶眼處在哪裡?」門客毫不猶豫:「尚武之風。」孟嘗君又追一句:「趙人尚武,卻比齊人如何?」門客思忖片刻道:「齊人尚武,多在防身,民間多練個人技擊之術,以劍器格鬥為最多。趙人尚武,卻是聚村結族,群練群戰,以騎術箭術馬上劈刀為最。」孟嘗君沉吟道:「這就是說,趙人尚武為群戰,齊人尚武為私鬥?」門客笑道:「正是如此。」孟嘗君一時無話,只是默默啜飲。
正在此時,木樓梯傳來箜箜的腳步聲。孟嘗君抬頭之間,一身便裝的平原君已經笑吟吟站在面前。孟嘗君恍然笑道:「啊,趙酒雖烈,卻不上頭,還有一個清醒的嘛,來,品品我的蒙山茶了。」平原君笑道:「但有好酒,孟嘗君便是通宵達旦,今日三更散宴,如何能盡興?」說著一個熟練的響指,便有一個黑影倏的從樓下飛了上來,兩壇趙酒便赫然擺在了孟嘗君面前,黑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平原君笑道:「更深人靜,不想多有響動,田兄鑒諒了。廊下風大,進去痛飲了。」
孟嘗君向門客一瞄,那門客便不失時機的告退了。進得寢室外廳,孟嘗君微微一笑:「平原君啊,你方才已經醉得軟倒了,醒得卻如此快當?」平原君狡黠的笑笑:「田兄心知肚明,那是騙張儀的了。」孟嘗君不禁失笑:「班門弄斧也,張儀不是蘇秦,那麼好騙?」平原君道:「雕蟲小技,騙不過也無妨,左右找個由頭早散了,我找你有話。」孟嘗君淡淡笑道:「有話便說,此刻我卻不想喝酒。」
「好!」平原君正色道:「趙勝最敬佩的有兩個人,第一信陵君,第二便是孟嘗君,對你們兩位,趙勝從來不敢虛言。」
「唔?彎子繞得不小。」孟嘗君似乎很疲憊,慵懶的坐在地氈上靠著大案。
「田兄你說,趙國最大的危險是什麼?」
「匈奴、東胡。」
「錯,秦國!」
「秦國?」孟嘗君揶揄道:「剛剛拜了老師,便翻臉不認人了?」
平原君沒有理會孟嘗君的揶揄嘲諷,直直盯著孟嘗君:「秦國雄心勃勃,實力強大,以統一天下為己任。從長遠看,秦國是山東六國的致命威脅,尤其是趙國的致命威脅。認不準最大的敵人,便找不到救亡圖存的辦法。」
「哎呀,我還以為你有何高論呢?這不就是蘇秦合縱說么?」
「孟嘗君啊,蘇秦合縱說是如此。可你仔細想想:哪個國家真正接受了蘇秦的秦國威脅論?合縱所以屢屢失敗,正因了六國並沒有真正將秦國看成長遠的致命的威脅!而今,趙國真正清醒了,你能說,這僅僅只是蘇秦合縱說?」
孟嘗君目光驟然一亮:「平原君,長進不小啊。」
「趙勝不敢貪功,這完全是趙王的想法。」
「你是說,趙王將秦國看成了真正的大敵?」
「正是如此。」
「哪?趙王可有大謀長策?」
「十二個字:外示弱,內奮發,整軍備,改田制!」
「第二次變法?」孟嘗君霍然站了起來。
平原君點點頭,自信的笑道:「趙王要我轉告孟嘗君:齊國不是趙國敵人,趙國強兵對齊國沒有任何威脅,趙齊兩國只能是友邦!」
孟嘗君沉默了。趙雍做太子時,他已經隱隱感到了此人絕非庸常之輩。可即位一年,趙雍卻也沒見驚人之舉,孟嘗君心中最初的趙雍也就漸漸淡出了。初入邯鄲所看到的變化,雖然又使他驀然想起了英氣勃勃的趙雍,可一想到這也可能是為了討好張儀做做樣子,便也沒有在意。相反,倒是平原君那種似乎竭力要隱藏什麼的閃閃爍爍,使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兒,覺得趙國變得難以琢磨了,與齊國這個老友邦似乎疏遠了,而今經細細回想起來,一切竟都是那麼明朗那麼簡單——趙國對秦國虛與委蛇,對齊國卻是誠心結好!
「笨!真笨!」雖說豁然開朗,可孟嘗君還是狠狠的罵了自己兩句,身為齊國王室重臣,也算是久經歷練名滿天下,卻連平原君這個年輕人也不如,竟差點兒被張儀拉了過去,與趙國生出嫌隙來。可細細一想,秦國還是不能得罪,張儀也還是不能得罪,得想一個不著痕迹的轉圜辦法……五更雞鳴時,孟嘗君已經有了主意,頭一落枕便呼呼睡去了。
日上三竿,孟嘗君匆匆來到了松谷。張儀正在吃飯,一見孟嘗君進來便笑了:「來,先坐下吃了再說,嘗嘗秦羊燉比趙胡羊如何?」孟嘗君看見另一案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銅鼎與一盤麵餅,不禁訝然笑道:「你知我要來?」張儀笑道:「知不知有何干係?吃不吃可是肚腸興亡呢。」孟嘗君原是沒有用飯,便毫不推辭的入座掀鼎,唏哩呼嚕便將一鼎濃熱的燉羊湯喝了下去,冒著一頭熱汗讚歎:「好鮮美的秦羊燉,酒後最是來得!」
張儀也丟下了細長的銅勺,擦拭著額頭汗珠:「孟嘗君,我倒想臨淄的魚羊湯了。」
「那好啊,到臨淄我讓你整日魚羊湯。」
「明日便去如何?」
「如何如何?」孟嘗君心中一沉,面上卻哈哈大笑:「張兄,你是來做國師,教人家變法的,一件事不做,便要溜之大吉?」
「國師?鳥!」張儀笑罵了一句:「人給一支麥桿兒,你竟指望張儀當鐵拐使了?」
「此話怎講?」孟嘗君一副困惑神色:「趙國禮數不夠么?」
「一夜之間,孟嘗君便改了脾性,邯鄲這牛屎酒厲害了。」張儀呵呵笑道:「不過,張儀還是老脾氣,直話直說:趙國要變法是真,至於請教秦國,虛應故事罷了。趙雍厲害啊,一副恭敬模樣,公然將變法倡明了請教你,你縱然醋心,也總不能在學生變法時攻打學生,引得天下洶洶是么?軟軟的,便給老師套了個籠頭,請老師不要張嘴。孟嘗君啊,比起楚國,比起屈原,趙雍何其高明也?」
「於是,你就索性不做?」孟嘗君竟覺得一股涼氣直滲脊樑。
「不。我要做,但不能真做。」張儀詭秘的笑了:「得給平原君留個面子,也得給我留個偷閑的機會,死守在邯鄲,人家心裡不自在。田兄明白?」
孟嘗君當真茫然了:「張兄啊,你說心裡話:趙國變法,秦國當真樂觀其成?」
這便是張儀,機變百出卻又坦坦蕩蕩,搖搖頭笑道:「不,秦國當然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趙國矗立在身邊。可是,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君臣朝野便錘鍊出了一種異乎尋常的信心:與天下戰國做實力較量,看誰更強大,看誰強大得更長遠!」張儀拍著長案便站了起來,篤篤的跺著鐵杖:「這叫甚來?所謀甚大,其心必堅。說心裡話,蘇秦張儀有縱橫之能,卻沒有這等堅實之雄心。對趙國變法不干預,是秦王決策,並非張儀之見。」
「秦王?」孟嘗君又迷惑了。
「道理很簡單:強力干預,密謀攪擾,只能火上澆油,使趙國朝野更加同仇敵愾,同心變法;最好的辦法,便是更紮實的壯大自己,準備接受一個新對手的全面較量。要說是計,算做個將計就計吧。」
孟嘗君目光炯炯:「如此說來,其他國家變法,秦國也是將計就計?」
「正是!」張儀大笑:「楚國要變法,燕國也要變法,秦國攪擾過么?沒有。秦國所做的,只是不能讓六國合縱攻秦而已。孟嘗君莫得擔心,齊國盡可以變法,秦國絕不會做適得其反的蠢事,只能將計就計。」
孟嘗君沉默了,雖然一時說不明白,但內心那種深深的震撼卻是實實在在的。他來松谷,本來是向張儀辭行的,他要儘速回到臨淄,將趙國的意圖稟報齊王,敦促齊國振作起來。在他看來,這種想法是不能對張儀明說的,只能找個理由走了便是。可張儀方才的一番話,竟實實在在的交了底,將秦國的「大謀」和盤托出,頓時使他覺得自己的盤算渺小猥瑣得不屑一提。雖則如此,孟嘗君畢竟智慧能事,他站起身來向張儀一躬:「張兄一席話,田文感觸良多,容日後細說了。目下張兄若得方便,與我同去齊國如何?」
「好啊!」張儀一跺鐵杖:「我就是要追上蘇秦問個究竟,他事先知不知道屈原殺我?」
孟嘗君哈哈大笑:「都做丞相了,還孩童般記仇?」
「一件事毀了你心中神聖,你能不記?」張儀沒有一絲笑容。
「好好好,那就算賬了。」孟嘗君哄孩童般笑道:「蘇秦張儀掐起來,肯定熱鬧。」
張儀冷冷一笑:「有你看的熱鬧便了。」
孟嘗君名不副實,洞察問題還不如平原君,比起張儀的坦蕩,更顯得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