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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懦太子避禍推責任 勇胤祥御前受皇封

  施世綸升了戶部尚書,來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說起外官中還有二三十人欠賬不還的事。胤禎和胤祥馬上明白了,他們之所以不還錢都是在看著魏東亭、武丹和穆子煦這三個功高位顯的老臣。

  胤幀深深地皺著眉頭說:「魏東亭既是皇上的奶哥,又是老侍衛,封了侯爵,掌著四省海關。可是魏東亭這人我知道,他辦事一向謹慎小心,從不肯做一點苟且之事,所以,深得皇上的信任。他欠的錢數目確實不小。不過,那不是他自己用的,那是皇上幾次南巡住在他家裡時花的。現在要魏東亭來還,他如何還得起?可這話魏東亭自己又怎麼說得出口?話又說回來了,魏東亭要是不還賬,外官們的欠債,又如何去清?唉,事情追到這一步,是有點兒難辦了。」

  施世綸一聽這話,傻了。好嘛,清來清去,清到皇上那兒去了。別人都好說,皇上的頭是好剃的嗎?誰敢向他要債呢?

  就在這時,太子胤礽來了。他看見施世綸也在這兒,滿肚子的不高興。心想:哼,剛陞官,就跑到十三爺府上來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太子嗎?心裡這麼想,當著兩位弟弟的面兒,也不好發作,只是沉著臉問:「施世綸,聽說你不讓陳嘉猷和朱天保倆人回太子宮,為什麼?」

  施世綸拿眼一瞟,喲!太子臉色不善。連忙起身說道:「回太子的話,臣不敢違抗太子的令旨。只是原先太子爺說過,清理欠款的事,要一清到底,不能半途而廢。如今,還有幾十名外官沒清,是不是………

  太子沒容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別說了。我昨兒不是告訴你了,要見好就收,如今,五千萬的虧空已經要回了三四千萬,穩住這點兒庫存就算不錯了。剩餘沒還欠款的人都有難處,逼得緊了,要出事的,你懂嗎?朱天保他們本來就是毓慶宮的人,跟著你們折騰了三年了,也該回去了。」

  胤禎知道,光憑施世綸是不敢和太子硬頂的,便出來打圓場:「太子,清理國庫積欠好比是推車上山,眼看快到坡頂了,一鬆勁兒就會滑到山下去,現在可不能釜底抽薪哪!」

  太子見老四齣了面,只好緩和了一下口氣說:「唉,老四啊,你怎麼也糊塗了呢?我剛從養心殿來,父皇讓我看了魏東亭的摺子,說他家裡只剩下百十兩銀子了,求皇上寬限。聽說外官中因還不起債已經死了三十六人。如果咱們把魏東亭、穆子煦他們幾位老侍衛逼死一兩個,你怎麼交待呢?」

  胤禎心裡一沉:「那父皇是怎麼說的?」

  「嗨!他老人家倒也沒說,只是臉色陰沉得可怕,我也沒敢往下問。算了,你們按我的話辦吧,見好就收。」

  胤禎沉思了一下說:「噝——不,太子,不能這樣做。現在稀里糊塗地了結了賬目,那還了錢的人必定覺著吃了虧,不是重新借錢,就是使勁兒刮地皮,要不了幾年,還得把國庫倒騰空了。」太子有點不高興了:「瞧你說的,他刮地皮,我就清吏治,殺了他們!」

  胤祥在一旁聽得早不耐煩了,介面說:「太子,話不能這樣說。追還積欠尚且半途而廢,難道清理吏治就那麼好辦嗎?」

  「那,那,那你們說怎麼辦?」

  胤祥把脖子一挺說:「好辦,按皇上原來的旨意,一清到底。實在還不了的,像魏東亭這樣的,皇上會替他們說話的,用不著我們操心。」

  太子一聽這話就火兒了:「好好好,老十三,真有你的。那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朱天保、陳嘉猷我不要了。不過,咱們把話說到頭裡,干好了,是你們的功勞;干不好,你們也別攀扯我,這總行了吧。哼!我早說過,這差事不該接,你們就是不聽。好,我再說一遍,從今往後,這事兒我不管了。」太子說完,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他一走,可把胤禎、胤祥和施世綸給難住了。清理國庫積欠的差事辦到最吃力、最關鍵的時刻,太子突然甩手不管了。胤祥滿肚子的不痛快,氣乎乎地說:「四哥,你瞧,太子怎麼能這樣做呢,撂下這兩句話就撒手不管了?」

  四阿哥胤禎沒有說話。對太子,他是太了解了。這個人一貫瞻前顧後,想吃羊肉又怕膻,心裡一點主意沒有,最容易動搖。事辦好了,他有功;辦砸了,他又不肯為下邊擔責任。可是眼下當著施世綸的面,這些話他又不能說出來。思忖了好大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十三弟,你不要責怪太子,也不要再拉扯他了,他也有難處啊。這樣吧,你和老施只管放心大膽地去做,出了事我頂著。」

  胤祥心中一陣感動。唉,瞧四哥!要是讓四哥當太子該多好啊!可是這話他也不敢說,只是笑了笑說:「四哥,哪能讓你擔責任呢,戶部里的事,我是正兒八經的欽差。從今兒起老施只管按我的意思去辦差。四哥你也迴避著點兒,不要啥事都過問,我老十三光棍一條,什麼都不怕。咱們得防著點兒,不能讓人家給一勺燴了。」

  施世綸在一旁聽這哥兒倆說得凄慘,心中早已冰涼了。看來,戶部的事辦不出什麼結果來,再坐下去有什麼意思呢?於是站起身來說:「四爺。十三爺,下官告辭了。」

  胤祥見施世綸要走,卻突然端起了架子,大聲說:「施世綸,你立刻回戶部,以我欽差大臣十三爺的名義,明發部諭,提調各省布政使以上欠了賬的大臣,讓他們必須在一個月內到京聽訓。我要向他們當面討債。哎,你還發什麼愣?還不按我的意思辦差去!」

  「嗯?啊,扎!」

  胤禎見施世綸出去了,才回過頭來對胤祥說:「十三弟,剛才老施在這兒,我不便駁你,你的話不對呀。這麼多的豺狼虎豹在咬我們,你一個人能頂得住嗎?」

  老十三滿不在乎地說:「四哥,你別說了,頂得住要頂,頂不住也要頂。現在形勢變了,太子大概在皇上那裡聞到了什麼味兒,他就要舍車馬保將帥了。何必讓人家一窩端了呢?反正我是個破罐子,隨便他們怎麼作踐。你和我不同,要是也搭進去,可就太虧了。」

  胤祥這話說得十分誠懇,十分仗義。胤禎聽了很受感動,深情地說:「十三弟,也許我們把事兒看得大嚴重了。魏東亭、穆子煦他們深受皇上信任,到了關鍵時刻,皇上會替他們把錢墊出來的。可怕的不是他們倆,倒是太子。他這樣釜底抽薪,那幫恨我們的人還不得把咱哥兒倆吃了。所以,你剛才說的,我只能心領不能實受,咱哥倆兒不能分開呀!」

  「四哥,你不要挂念我。我從小就受人作踐,可是,我哪一次服軟了?你和我不同,皇阿瑪看重你。說句心裡話,萬一出了事兒,大不了把我圈禁了。可是,要把你也牽連進去,誰來疼我這沒娘的孩子呢?」胤祥說到痛心之處,不由得淚流滿面。

  胤禎連忙上前勸解:「十三弟,瞧你!老大不小的了,怎麼像小孩子一佯,哭什麼呢?車到山前自有路,咱們走著瞧吧。哎,剛才你說你是光棍一條,四哥我可動心了。十三弟,你跟我說實話,有意中人了嗎?要是有就告訴我,我替你在父皇面前說去。」

  胤祥抹了一把眼淚破涕為笑:「四哥,還真叫你說著了。小弟我,我確實看上了一位姑娘。不過,她出身微賤,說出來,怕四哥笑話。」

  「哦?是不是剛才來敬茶的那個丫頭?」

  「不是。她叫紫姑,我已經把她收房了。我說的是另外一個,我想把她娶過來做福晉的。」

  四爺笑著說:「好啊。家庭貧寒倒沒什麼,是旗人還是漢人?」

  「回四哥,她,她家是漢人。」

  四爺脫口而出:「那可不行。滿漢不通婚,何況你是皇子呢?」

  「看看,我不說,四哥非要我說,我就知道說了你也不答應。哎,對了!四哥,這姑娘你也認識呀!」

  胤禎有些奇怪:「什麼,我也認識?誰,我怎麼想不出呢?」

  「咳!四哥,你忘了?就是,就是咱從桐城回來時,在那個劉八女的莊上潑了我一身洗澡水,後來又被我救了的那個阿蘭啊!現在,她被帶到京城來了,就住在謫仙樓。八哥還沒收她們進府呢,要說現在正是時候。四哥,你就給小弟幫幫這個忙吧。」

  這下胤禎可犯難了,他思忖了一會兒才說:「十三弟,不是我不肯幫忙,這事太難了,阿蘭她已被老八收進戲班子,老人怎麼想,阿蘭變沒變心,都很難說。何況阿蘭是漢人,你要把她娶來做正房福晉,就違犯了祖宗家法,皇上那裡也不好張口啊!」

  胤祥聽四哥這麼一說,一腔火氣沖了上來:「哼,辦這事我也不是頭一個。當年也有一個阿哥奉旨出京辦差,誰知中了暑,流落在一家黑店裡,幸虧被一個風塵女子救了。兩人情投意合,私訂終身,那女子也是漢人。事情敗露出來,這位觸犯了祖宗家法的阿哥被赦免了,可那女子卻被綁在木樁上,活活地燒死了。那位阿哥經過這場變故,幾乎瘋了,好過來之後,卻變成了一副鐵石心腸……」

  胤祥的話還沒說完,胤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掄起巴掌,啪地一下打在胤祥的臉上,氣乎乎地說:「你,你,你想剜我的心嗎?」

  胤禎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兒呢?原來,胤祥說的這件往事,正是四阿哥胤禎當年的一段經歷。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十年了,可是每當胤禎想起來,就好像那熊熊的火焰在燒著自己的心,耳邊又似乎聽見那姑娘呼救的喊聲。今天,胤祥當面揭出這件事來,真比拿刀子割他還難受,他能不動怒發火兒嗎?胤祥挨了打卻沒有生氣,他撲通一下跪在四哥面前說:「四哥,小弟我急不擇言,說到四哥的疼處,請四哥責罰。可是四哥,你願意我也和你一樣受這樣的煎熬嗎?」

  胤禎剛才一時衝動打了胤祥,心中又懊悔又難過。他滿含熱淚將十三弟攙扶起來:「起來,十三弟,四哥不好,把你打疼了吧?唉,這事難辦哪。這樣吧,我先想個辦法給阿蘭抬了旗籍,咱們再商量下一步。如今,朝廷上下都瞅著咱哥倆呢,有人恨不得咱們今天就死,所以,這事不能辦得太莽撞了啊!」

  二十天之後,各省欠債的官員奉調陸續來京了。他們一進京城,就忙著拜阿哥、找門子、託人情、說好話,觀望風聲,打聽消息。沒有一個是打算還錢的,都瞅著魏東亭、穆子煦和武丹這三大戶呢!四月二十三,江南巡撫衙門八百里加急奏報進京,說魏東亭病情沉重,危在旦夕,不能奉詔。第二天,又接到江南巡撫的急報,穆子煦急病發作,已經身亡。

  這兩條消息傳來,京城裡立刻亂成了一團。誰不知道魏東亭、穆子煦倆人在康熙心中的分量啊。哼,為討債,把這兩位老侍衛給逼到這種地步,皇上能不發火嗎?戶部的王鴻緒,還有揆敘他們一夥,便乘機發難,串連京官們交章彈劾施世綸,說他違背天意民情,威逼大臣致死,下面官員不得不搜刮民財以清國債——這是逼良為娼。王鴻緒他們雖然不敢直接彈奏太子,也不敢說四爺。十三爺的不是,但事情明擺著,只要轟倒了施世綸,太子和這兩位皇阿哥就沒戲唱了。

  胤祥接到這兩份急報,心裡也有點驚慌。但想想自己沒做錯什麼,與其讓別人扳倒,不如橫下一條心來,破釜沉舟,一干到底。於是向施世綸交代了一下,便趕往大內去見太子。

  太子一見胤祥就劈頭蓋臉地訓斥上了:「看看,看看,怎麼樣?老十三哪,我怎麼說你都不聽。現在可好,鬧出人命來了,你怎麼向父皇交代呀?剛才我去了養心殿,父皇正和上書房大臣們商議給穆子煦擬謚號呢。唉!你可真會捅亂子。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把戶部官員叫齊了,過了午時聽我的訓示。」

  聽了太子的話,胤祥只覺得頭昏耳鳴,卻無言以對。他暈暈乎乎地出了毓慶宮,被冷風一吹,清醒了一些。心想,既然如此,乾脆見皇上去,是殺是剮先鬧個明白再說。他剛到乾清宮前的天街上,就碰上了四阿哥。胤禎見了胤祥,連忙問:「十三弟,去見父皇嗎?我告訴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氣餒。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有什麼了不得的,你千萬別往自己身上攬。我剛從養心殿出來,武丹現在正陪皇上說話呢,他已經答應還賬了。哎,對了,給你這個。」胤禎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張紙來。胤祥接過來一看,是一張由正黃旗旗主親自簽發的抬籍空白文書,已經加蓋了內務府的大印。胤祥突然想起了阿蘭的事,知道四哥已把替阿蘭抬籍的事辦好了。心中一陣感激。但在這裡卻不便多說,只深深一躬,便向養心殿走去。

  康熙見十三阿哥進來行禮,並沒有停止和武丹的談話,只是淡淡地一揮手說:「哦,你來得正好,且站到一邊去。武丹哪,虎臣病得那個樣子,你路過南京時,為什麼不去看看他呢?一想起虎臣的病,朕心裡是一陣陣的恐懼呀!你瞧,穆子煦說走就走了,讓朕心疼啊!」

  聽見這話。武丹激動得涕淚交流:「回主子爺,奴才疏忽了,再說藩司衙門催著奴才立刻進京,奴才也不敢在南京停留。」

  康熙沒有作聲,他沉著臉想了好大一會兒,才突然笑著問胤祥:「哎,老十三,你是清理虧空的大總管,這事兒,你看該怎麼辦呢?」

  胤祥胸有成竹,直言回奏:「回皇阿瑪,依兒臣愚見,賬,恐怕還是要還的。魏東亭、穆子煦和武丹三位老臣德高望重,深得聖眷。但惟其如此,更應為百官群臣做個榜樣,帶個好頭,以成全皇上至明之心。如果他們實在力不從心,也應訂出還債的日期,以杜絕小人之口。將來皇上若想寬容他們,那恩自上出,群臣也不會說什麼。兒臣這點小見識,求父皇聖裁。」

  康熙開懷大笑「哈哈哈……這是你的見識呢,還是老四的見識呢?張廷玉、馬齊,你們聽見了吧,這和剛才老四說的,不是同出一轍嗎?」

  馬齊連忙躬身回答:「回聖上,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說得都是正理。不過,眼下百官沸騰,交章彈劾施世綸,這局面也真難應付。奴才以為,追還欠債的事可否暫緩進行。」

  胤祥一聽這話急了,忙說:「不不不,父皇,此事萬萬不可暫緩,緩辦等於停辦。一停則前功盡棄,整個局面就會翻一個過。兒臣知道,百官之中,有人恨不得食兒之肉,寢兒之皮。但為父皇社稷,為大清江山,兒臣也顧不得許多了。事成之後,一切罪責,兒臣願全部承擔,與太子和四阿哥、施世綸無關,更不敢累及皇阿瑪。請皇阿瑪聖鑒。」

  康熙聽了這話,心中十分舒暢。好,這才叫敢做、敢為、敢說、敢當呢!他突然想起,早上太子來請安時,一說到這件事,太子推推諉諉、欲言又止的那副軟弱樣子,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厭惡之情。他指著胤祥對大臣們說:「好好好,說得好。嗯,《水滸傳》里有個拚命三郎石秀。朕看,胤祥可稱得起是位拚命十三郎。既然你拿定了主意,要捨身取義地辦好這件事兒,那,你就大膽地辦吧,不要顧慮。太子那裡,朕為你說話。至於魏東亭等人的欠債,該催你就只管催,朕不會讓你小子作難的。武丹難得進京,朕替他告個假,今兒後晌他就不去戶部聽你的訓了。朕要和武丹隨便走走,說說話。怎麼樣,你就讓我們這老主老僕的暢談一次,行嗎?」

  皇上一向待皇子們十分嚴厲,很少當面誇獎。可是,今天他老人家卻把話說得這麼親切,這麼隨和。胤祥像吃了蜜糖似的,心裡那分美呀就別提了。連忙一個頭磕下去,響亮地答應一聲:「扎!兒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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