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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所屬書籍: 清明上河圖密碼

張用渾身舒泰,不覺吟了一聯:「一室清風待春繭,兩棵柳樹思夏蟬。」

「什麼?」那女子在身後問。

張用吃力轉過頭,見那女子倚在門邊,二十歲左右,身穿綠絹衫、青羅裙,外頭罩了一件翠綠緞面、厚襯裡的半舊長褙子。一雙水亮大眼,俯瞅著張用,眼波不住閃動。

張用活動活動嘴巴,才勉強能問話:「你是阿翠?」

女子嘴角微啟,卻未答言。

「銀器章在哪裡?」

「員外出去了。」

「天工十六巧都死了?」

「只剩了兩個。」女子輕嘆了一聲。

「李度和朱克柔?」

「哦?你如何曉得?」女子微驚。

張用心頭大喜,白替你們兩個傷心一場。他來了精神,費力挪動身子,靠牆坐了起來,咧嘴笑了笑,自知那笑容極僵丑:「李度那樓痴,忙著畫艮岳樓閣圖,外頭便是山崩了,恐怕也不知曉,故而不會卷進去。朱克柔身為清冷女子,又住在樓上,關緊門,或能躲過一劫。對了,寧妝花也在樓上,她可活著?」

「嗯。」

「十六人中,哪個是內奸?」

「內奸?並沒有內奸。」

「若沒有內奸,銀器章如何得知十六巧密謀一起逃走,將他們鎖了起來?」

張用剛問罷,便即明白:此事何須內奸透露?十六巧從未經過這等事,密謀逃走,神色自然有些異樣。銀器章那等人,一眼便能瞧出。若再隨口一探,便會越加確證。十六巧中,他會探誰?張用迅即想到一人:紙巧。

紙巧麵皮最薄,人如其藝,紙一般,一戳即破,藏不住心事。有回京中紙墨行名匠聚會,請了念奴十二嬌中的饌奴吳鹽兒操辦肴饌,張用也去湊趣。紙巧何仕康一向是個非禮勿視的端謹人,那天見了吳鹽兒俏媚風姿,竟失了持守,不由自主時時偷瞅。張用瞧見,笑喚道:「吳鹽兒,今天這菜肴里鹽怕是淡了些,紙巧不住望你,你給他抓兩把。」紙巧當即漲紅了臉,席間再沒抬過頭,從此一見張用便躲。銀器章與十六巧相處多日,自然也知紙巧這性情。

他忙問:「銀器章是從紙巧那裡探的內情?」

女子不答反問:「那讎隙是從這裡生起的?」

張用也學她,笑而不答。看來十六巧在那院中處決內奸、彼此互殺時,儘力不發出聲響,銀器章諸人也並不清楚院中情形。硯巧率同其他巧逐個追查內奸,接連誤殺無辜之人。紙巧自然越來越慌怕,他雖無心之失,卻無從解釋,那些人也絕不會容情。膽小之人被逼到絕境,反擊之力,狠過勇夫。紙巧常年隨身攜帶一把裁紙小刀,名匠精鐵所制,刀刃雖不鋒利,刀尖卻極堅銳。他恐怕正是用那把小刀戳破窗戶插銷,半夜翻窗殺死硯巧和車巧。

他又問:「樓梯上有一場爭鬥,那裡死的應是最後一個,那人是誰?醫巧趙金鏃?」

「嗯。他的屍體倒在樓梯下。你去了那後院?」

「李度殺了他?」

「嗯。」

「李度能殺趙金鏃?他如何殺的?」張用大奇。

「我們進去時,他手裡抓著根椅腿。」

「他現在哪裡?」

「我也不知。」

「那紫衣人呢?」

「紫衣人?我不知什麼紫衣人。我只是婢女,等員外回來,你自家問他。」女子說著從外關起門,上了鎖。

「你是阿翠!」

女子並不答言,轉身走了。

五、六指

陸青用袖口掩住鼻孔,湊近那盒中頭顱。

那頭顱已經腐化,面部青黑潰爛,爬滿蛆蟲,只勉強能看出五官輪廓。頷下一團濃須,蜷曲虯亂,瞧著是個四十來歲男子。頭上戴的那頂黑綢帽倒絲毫未損,綢質細滑,邊沿用細密銀線綉了圈團花紋,看來並非窮寒之人。

那知客這時才爬起身,卻不敢看那盒子,避開目光,忙叫坑裡那道人趕緊上來,去稟告監院。陸青請他將陳團的兩個徒弟也順道叫來。那道人慌忙爬出來,快步跑向前邊。

陸青扣上那盒蓋,心中毫無頭緒,便轉頭問:「道長,這盒子里的頭顱,你可認得?」

「不認得,從沒見過。」知客面色發白,餘悸仍在。

「這盒子呢?」

「沒??這盒子極尋常,我也不知是否見過。這頭顱難道和陳師兄之死有關?」

「目前尚難定論——」陸青望著那匣子,心頭升起陰雲,又問,「陳道長與林靈素可有瓜葛?」

「元妙先生?有。前兩年,先生聲望隆極,無數道士爭相投拜。陳師兄也得幸拜了先生為師,頗得先生眷顧,答應傳他五雷法。可惜先生旋即貶回永嘉??」

陸青聽了,心中一動,至少尋見了王小槐與陳團之間關聯:杜公才曾見王豪與陳團在清風樓吃酒。王豪那時已有求死救子之念,他來京中四處尋人,替王小槐尋求庇佑。他找見陳團,自然也是為王小槐,而陳團又是林靈素徒弟??

他正在尋思,兩個葛袍小道快步奔了過來,一高一矮,都尚未成年,瞧著只有十三四歲。

知客指著兩人:「這兩個便是陳師兄的徒弟。你們過來——你們兩個看地上這盒子,可曾見過?」

高的那個瞧了瞧,茫然說:「不曾見過。」

矮的那個也跟著搖了搖頭,陸青卻發覺他略有些猶豫,便盯著他問:「你見過,是不是?」

矮的那個頓時一慌,見知客瞪著自己,才紅了臉,低聲說:「那天師父回來時,提了個包袱,進到裡間卧房。師兄出去給師父打洗臉水,我心裡好奇,便偷偷扒在門邊,透過縫子朝里偷望。見師父打開了包袱,從裡頭拿出一隻銅鈴,擱到枕頭邊。又抱出一個木盒,小心放到了柜子里。就是這個盒子,角上磕破了一塊。」

陸青看那盒子,左上角果然有一處漆面磕破,露出原木色,甚是顯眼。他便俯身又揭開了蓋子。知客在一旁吩咐:「你們兩個都去瞧瞧,可認得裡頭那——」

兩個小道一起湊望過來,隨即一起驚叫起來,矮的那個竟嚇得哭起來。

知客大聲喝道:「莫哭嚷,你們可曾見過?」

高的那個膽子大些,忍著怕,又細瞅了幾眼:「面目有些瞧不清,不過這頂帽兒徒弟記得。」

「哦?快說!」

「寒食前,有個信士來尋過師父,戴的便是這頂帽兒。這臉龐模樣,似乎也像。只是爛成這樣,徒弟認不太准。」

「那是什麼人?」

「那人進到房裡坐下後,師父命我端了茶,便叫我們兩個出去了。只聽見師父喚那人為『朱虞候』。」

「是那個人——」矮的那個抹掉眼淚,忽然說,「這下巴上的鬍鬚我認得,是那天來的那人,他的鬍鬚蜷作一團,我和師兄還偷偷笑說,似個麻團兒胡。他進門時,抬手施禮,我還見他左手多了根指頭,生在小指邊上,短短一根。我忙偷偷喚師兄看,那人施過禮,把手籠在長袖子里,師兄沒瞧見——」

陸青暗想,陳團寒食前離開建隆觀,大半個月後,才回來。他出行恐怕與這六指人有關,這六指人又恐怕與林靈素相關。王小槐難道是由這六指人引去見的林靈素?

他又問兩個小道:「正月前後,你們師父可曾見過一個七歲孩童?」

「孩童?沒有。」兩人一起茫然搖頭,高的那個說,「正月底,師父也出去了幾天,回來沒說去了哪裡。瞧著卻有些歡喜,教我們兩個,讓我們好生服侍他,往後跟著他一同享天福。」

矮的那個忙接過去:「師父仙逝那晚,我給他打洗腳水,他也笑著誇了我兩句,說我這般孝敬,成了仙,必會帶攜我。這幾日,我夜夜都盼著師父能來託夢顯靈,師父卻始終沒來??」小道士眼裡淚花轉動。

這時,一個緋袍道官快步走來,應是監院,身後跟了許多青袍弟子。那監院走近後,望了一眼陸青,卻無暇理會,徑直來到那木盒邊。一眼看到那頭顱,驚了一下,卻旋即自持。他身後那些徒弟卻都低聲驚呼。

「靜!」監院喝了一聲,隨即吩咐一個徒弟,「你快去尋見巡照,叫他立即去開封府報案!」之後又轉頭詢問知客,知客忙講起前因後果。

陸青見此處已無可問,陳團一死,線頭便斷在這裡,便趁著眾道都在聽知客講述,悄步離開了那裡。

他想到一個人,那人應該知情??

第十五章 異象

治人利物,即是修行。

——宋太宗?趙光義

一、心念

趙不尤和甘晦一起騎馬回城。

他發覺甘晦極關切耿唯,甚而多過自家胞弟甘亮,再看他神色之間,始終有幾許孤寂之意。猜測甘晦恐怕在家中常年受冷落,而耿唯也是孤寂之人,便自然生出同命相憐之心。聽到耿唯並非行兇者,而是受人脅迫,甘晦渾身一松。

行到觀橋,甘晦下馬拜別,要回家時,眼中竟又露出猶疑畏難之色。趙不尤心中暗想:如今你家中只剩你一個兒,正是父子之間緩轉之機。即便沒有轉機,也是你自立自新之時。

於是他溫聲告訴甘晦:「你與耿唯之間,他雖為主,卻不知自救,至死都做不得主;你雖為仆,卻一心救他,於心胸上,你方為主。放心去,只須記住——喜憎由人,進退在己。」

甘晦一愣,低頭尋思片刻,若有所悟,卻說不出話,眼含感激點了點頭,躬身深深一拜,這才轉身走了,腳步似乎略堅定了些。

趙不尤不由得喟嘆一聲:人生於世,全憑一點心念。可這心念,又時常並非全由自家做主。立定腳跟,談何容易?但若不拼力站穩,便如耿唯一般,受制於人,害人害己,終至喪命。唯願甘晦能以此為戒,從此站定行穩。

再一想這一連串命案,他心中更是鬱郁。多年來,他都堅執只憑己心,一力行去。這時才發覺,一己之力,實在微弱,如同細草迎狂風。立定腳跟,已屬不易,更何談與這狂風相搏?

但轉念一想:我立得定,它便奈何不得我,我便已是勝了。至於能否驅散這狂風,只在儘力,驅一分,便勝一分。至於能勝幾分,且隨天意。

他心下釋然,不再多慮,驅馬向家中行去。到了巷口,先去鞍馬店還了馬,出來後,便見墨兒快步走了過來。

「哥哥,簡庄先生也被銅鈴毒死了。他得的箱子里,是一些程頤書稿,市面上並未見過。他妻子、小妾昨天早上見到他死,都以為他服的那藥害了他,因而沒有報官。唯有他妹妹簡貞有些疑心,卻也沒能猜出實情。」

「哦?簡庄在服什麼葯?」

「簡貞說,宋齊愈那樁事之後,他哥哥性情大變,先是將自己關在房裡,一連兩天滴水未進,更未吃一口飯。她們死勸哭求,他才開了門。出來卻說,人成不得聖賢,全因一個『欲』字。功名利祿,他早已放下。唯有食色二字,與生俱來,最是害人。色慾他能割捨,飲食卻一日都斷不得。他為了斷食慾,不知從哪裡聽來一個秘方,自己尋買些硫黃、砒霜、水銀之類的葯,合成劑,已經服食了幾天,每日飯量倒真是減了不少,人卻已被毒得沒了形狀。無論如何都勸不止,還說再過幾個月,自己便能斷絕飯食,成賢成聖??若不是我瞧見他房裡也有個箱子,裡頭也有隻銅鈴,他家人只以為是他自己服毒送的命。」

趙不尤聽了,既憐又恨。簡庄犯了錯,不但不知自省悔改,反倒越發往險僻邪徑偏執孤行。這哪裡是在修聖賢?孔子何曾這樣教過弟子?何曾絕欲斷念?他只是要人分辨欲之是非可否,曾明言:「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便是最講絕欲斷念的佛家,也不曾這般自殘自毀,佛祖釋迦牟尼當年也一樣去化緣求食。

他是生生被其師程頤那句「存天理,滅人慾」所毒害。其實,程頤也並非要人斷絕人慾,他曾解釋分明:「凡人慾之過者,皆本於奉養。其流之遠,則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後人流於未者,人慾也。」他只是勸人節制,莫要過度,更莫泛濫不止。簡庄這般服毒絕食,何嘗不是另一種不知節制、過度泛濫?

趙不尤不知還能說些什麼,氣悶悶回到家中,卻見萬福候在院里。

「趙將軍,昨晚卑職收到信,立即去拘捕了那冰庫小吏鄒小涼,將他押至開封府。他膽子極小,未等推官審訊,便招認了。果然是他下的手,先將銅鈴偷偷藏在書箱底下,又穿了條細線到窗外,夜裡在外頭扯動銅鈴,引誘老吏開箱查看。他哭著說,是受人指使,並不知那銅鈴有毒,以為只是耍弄那老吏。見到老吏昏死,才怕起來——」

「指使者是何人?」

「他說認不得,那人是在街上攔住他,許了他去膳部宴享案的差事。今早我我去禮部打問,他果然被分派去了宴享案,那裡一個簿吏年老辭任,空出一個缺來,鄒小涼又正好算寫得來。面上的確是公事例行,並無不妥。但那是個肥差,掌管柴米酒果出入,多少人盯覷著?越無不妥,便越不妥。只是這底下溝溝汊汊,比汴京城的陰溝暗渠更繁密,實在無從去查。不過,他倒是留意到一處,說那人左手生了六根指頭——」

「六根指頭?」趙不尤頓時想起彭影兒暗室牆上所畫那個六指手掌。

看來,那是彭影兒臨死指證。他將自己被困暗室、渴餓而死之恨,妻子與人通姦私奔之怨,都歸之於清明尋他去遊船上演影戲之人,而那人一隻手生了六根指頭。

這兩個六指人,應是同一人。

此人鋪排梅船神仙降世,干涉朝廷吏職差選,這一連串銅鈴毒殺命案,自然也是他謀劃。連耿唯這等朝廷命官,升降與生死,竟也被他操控,不知此人是何來路?

「說到這六根指頭,怕是和瑤華宮那樁怪事有關?」

「什麼怪事?」

「幾天前,瑤華宮一隻狗子不知從哪裡叼了塊肉在吃,有個女道仔細一瞧,竟是人的手臂。唬得忙去喚了其他女道,從狗子嘴裡奪下吃剩的半隻手臂。眾人又沿著狗子一路拖灑的血跡,尋到後園一叢芍藥後面,見土中一大張咬爛的油紙里竟還有另一隻手臂,是左臂,那隻手是六根指頭。」

「哦?你們可去查過?」

「您也知道,那瑤華宮雖為道觀,卻是貶放後宮嬪妃的所在。當年哲宗皇帝的孟皇后被廢后,便幽禁在瑤華宮,至今仍在裡頭做女道士。那裡門禁極嚴,男子不許踏入。開封府接到這案子,不知如何應對,只得請宮中內侍省代為查問,內侍省差了一名殿頭官去了瑤華宮,卻未問出個一二,只得帶了那一隻半手臂出來,交給了開封府。開封府也只查驗出,骨節粗大,臂肉粗壯健實,應是男子手臂。男子手臂為何會埋在瑤華宮後園?身體其他部位又在哪裡?這些都無從查起,也沒有苦主來訴,加之這一個月來,四處怪案蜂起、凶事不斷,開封府忙個不迭,便將這樁事情擱下了。可眼下看來,這六指手臂得再查一查。只是,內侍省再靠不得??」

趙不尤想到一人,抬眼朝堂屋內門望去,見瓣兒從帘子後露出半張臉,也正望向他,滿眼急切,不住點頭。

二、兄弟

馮賽隨著周長清來到後院角落一間僻靜空房。

主管扈山打開了門鎖,馮賽走進去一看,裡頭三人手腳都被捆著,分別拴在兩根房柱和一條床腿邊,譚力不在其中。三人年紀相當,都不到三十。面目尋常,行走街頭,恐怕都難以認出。其中一個矮壯、一個高大魁梧,接近之前聽到的於富和朱廣二人。另一個中等身材,恐怕是樊泰。

三人一齊扭頭瞪向馮賽,眼裡都沒有懼意,反倒有些嘲憤。馮賽原本是來問罪,看三人這神情,都是市井間熱血漢子,並非貪諂怯懦之輩,胸中積的惱恨頓時散去許多。

「你們是於富、朱廣和樊泰?」

三人仍瞪著他,都不答言。

「譚力藏在何處,你們自然也絕不肯說?」

三人眼中嘲意更增。

馮賽一時間竟不知還能問些什麼,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三個人。

「我是樊泰——」那個中等身材漢子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啞,「我們幾個做了對不住你的事,雖說是吃了那白臉奸人的騙,卻也是自家失了眼、昏了頭。落到這地步,也是合該。如今做已做了,該打該殺,由你,只是,心裡吞不下這恨。汪兄弟不顧性命,救我們逃出那銅礦,又帶我們來京城,這三個月里,享盡了人間富樂。那柳奸人先哄汪兄弟,說謀到官府那些錢,全都拿來救濟困窮,汪兄弟信了他,我們也跟著一起信了。等得著那百萬官貸,柳奸人卻變了臉,將那些錢全都私捲走了。汪兄弟尋他算賬,卻被他害了性命??」

樊泰眼圈頓時一紅,其他兩人也一起垂下頭,朱廣拴在柱子後的雙手更是捏緊拳,骨節咯吱吱響。

馮賽應了句:「我也要捉他。」

樊泰忙抬起眼:「那奸人已取走了那些錢,馮相公若想捉他,恐怕不易。我們手裡卻有一樣要緊物事,他一定想拿回去。我們能幫馮相公捉他。」

「哦?什麼物事?」

「是個人。」

「什麼人?」

「馮相公可聽說清明那天那隻梅船?那船上有個紫衣人——」

「紫衣人?」馮賽大驚。

「清明那天,我們幫那奸人捉到了紫衣人。那奸人反覆叮囑,讓我們看緊。聽他那語氣,那紫衣人無比緊要,他自然正在四處找尋。」

馮賽越發吃驚。周長清卻似有些不信,滿眼疑慮盯著樊泰。

馮賽忙問:「譚力看著那紫衣人?」

「嗯。這一向,我們三個在一處,譚力藏在另一處,守著那紫衣人。」

「譚力一直藏身在一隻船上?」馮賽猛然想到,清明那天,譚力便是躲在一隻船中等候李棄東。這些天,與其去陸上尋找隱蔽之所,不若一直躲在那船里,只要不到下關鎖頭,他可讓船來回遊動。汴河之上,每天來往船隻不斷,誰會留意到他?

樊泰點了點頭:「我們可以幫馮相公捉到那奸人。」

馮賽心頭迅即升起一絲隱憂:「你們每天在虹橋一帶會面?」

「嗯,只照面,不說話。」

「昨天也沒有說話?」

「昨天說了,我得到那錢袋的消息,便靠近他船邊偷偷告訴了他。」

馮賽忙說:「我能猜到,他也能猜到!你得趕緊帶我去尋見譚力!譚力聽你們說了那錢袋之事,一定會在附近探看。柳二郎若是猜到,昨夜恐怕已經帶人去尋譚力了!」

樊泰聽了,又驚又疑。

朱廣在一旁忽然開口:「馮相公說得在理,你趕緊帶馮相公去尋譚力!」

樊泰猶豫著點點頭,馮賽忙過去幫他解開了繩索。

周長清忙吩咐扈山:「讓兩個護院一起去,再叫幾個壯實些的夥計!」

馮賽忙說:「不必,只我和樊泰兩人去便可。眼下還不知譚力安危。若已出了事,去再多人也無用;若還安全,他見這麼多人,必定會逃走。再想找他,就難了。」

「你單獨去,我有些不放心——」

朱廣在一旁高聲說:「馮相公放心,我們兩個抵在這裡。而且,我們也不是隨意殺人的強梁。」

周長清雖點了點頭,眼中卻仍含疑慮。馮賽卻顧不得多言,忙拽起樊泰,一起快步出門,先上到虹橋頂。樊泰扒著橋欄,望兩邊尋看。河兩岸泊了數十隻船,河面上往來的也有數十隻。樊泰望了一陣,忽然指著上游北岸河灣處露出的半截船尾:「在那裡!」

說著便疾步飛奔,馮賽忙緊跟下橋。樊泰跑得極快,片刻間便將馮賽甩開。等馮賽拼力趕到那河灣,見岸邊泊著一隻小客船,船艙里傳來一陣沙啞哭聲,是樊泰。他忙跑到岸邊,費力跳上船,喘著氣走進船艙,卻見樊泰跪在船板上,一個人躺在他身前,身上幾處傷口,血水流了幾攤,已經凝固,開始發烏,顯然已死了幾個時辰。馮賽緩了緩氣,才輕輕走近,望向那屍體面部,正是譚力。

三、火妖

梁興垂首坐在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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